“所以那些病假單、診斷證明,去醫院核對也查不出問題,都是真實的?”
“對。”
季臨皺了皺眉︰“既然這樣,你們找我幹什麼?嫌錢多嗎?”
閆欣有些沮喪,但陳明華卻是沒有就此打道回府,他看了一眼季臨︰“季律師,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個徐志新用了什麼辦法做出了法律上有效的病假單和診斷證明,但我們基本可以確定,他是在騙病假。”
季臨仍舊興趣缺缺︰“就算騙病假,但法律上不那麼認定,你們就是違法解除,不存在爭議,我不接這種沒有意義的案子。”
陳明華頓了頓,拋出了殺手︰“季律師,代理徐志新的,是朝暉律所。”
坊間傳聞,季臨和朝暉似乎有那麼點不對付的意思,陳明華實在沒法,還是試了一試。
果然,季臨頓了頓。
陳明華趁勢道︰“這個案子,對我們企業來說是山窮水盡了,但如果你願意接,我知道,我們應該還有柳暗花明的機會。”他憤怒道,“我們金光電子做事一向合法合規,卻沒想到真遇上勞資糾紛,法律根本不保護我們!如果每個員工都像徐志新一樣惡劣,那我們企業何以為繼?拖垮一個企業的,不就是這種充滿惡意的員工嗎?”
因為“朝暉”兩個字,季臨重新抬起了頭,看向了陳明華︰“既然病假單上看不出問題,那你們為什麼認定他是騙取病假?”
閆欣見事情有轉機,立刻解釋道︰“徐志新前面那些兩天三天一請的病假我們就不管了,但他號稱自己脛骨骨折每次半個月續一次病假,這絕對是有問題的!他的腿根本沒斷!”
季臨看向閆欣。
閆欣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徐志新號稱脛骨骨折後,我作為人事部代表去探望他,但一時沒聯系上他,於是索xin就直接到了他家門口,結果人不在,我正準備走,就看到他從老遠處走回家了,那腿走得正常極了,一點不像有問題,但等他發現了我,才開始一瘸一拐走起來。”
季臨終於提起了興趣︰“那你留存證據了嗎?”
閆欣咬了咬嘴唇︰“當時時間太短了,我沒來得及,這之後我們也突擊過幾次,徐志新學乖了,再也沒露出馬腳,但我可以確定,他說骨折了請假,肯定是騙病假!只可惜之前他每次兩天三天的請其余病假時候,我們沒有往壞的方面想,錯失了固定證據的時間。”
陳明華嘆了口氣︰“我們也和仲裁員聊了聊,對方坦言如果去法院申請撤銷裁決,我們幾乎沒有贏的幾率,何況這案子是朝暉的律師辦的,那女律師很強勢,聽說原來在B市執業的時候,幾乎沒有敗訴。”
“那她要敗訴了。”
陳明華愣了愣。
季臨微微一笑︰“這個案子,我接了。”他說完,看了看計時器,“前期谘詢另外收費,24分鐘45秒,帳單會寄給你們。”
“……”
雖然季臨鐵公雞的名聲在外,但閆欣想起季臨死貴死貴的費率,還是不怕死地試探道︰“季律師,我們之後可以簽常年法律顧問合同,這個45秒的零頭可以幫我們抹掉嗎?有這麼個零頭看著怪不習慣的……”
“可以啊。”
她沒想到,季臨竟然一口答應。
就在閆欣準備道謝之際,她聽到季臨毫無負擔理所當然地說道——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你們按25分鐘的費率支付帳單就可以了。”
“……”
*****
送走了閆欣和陳明華,季臨便叫了助理李敏過來︰“去金光電子把徐志新的同事和直接上級都約談一遍,今天晚上8點前我要拿到徐志新這個人所有的資料,他的家庭關系、家庭住址、外界社會交往情況、xin格偏好、討厭的事,有沒有養狗。”他抬頭看了李敏一眼,“如果養狗了,包括他的狗的名字。”
李敏是跟了季臨2年的助理,她沒有律師資格證,在盛臨單純做的是助理的工作,不僅負責幫季臨處理案件中的溝通工作,也負責他的私人行程。
季臨給自己的助理開了完全令人心動的高薪,然而李敏之前的每一個,往往堅持不到三個月就辭職了。辭職前通常會情緒崩潰,不是對著季臨兀自流淚,就是大吵大鬧,有一個抑鬱癥了,還有一個號稱要找人打斷季臨的腿。
李敏是合作最長也是季臨最滿意的一個,並且她從來沒有提過加薪,這簡直令季臨更滿意了。
而等李敏在四個小時後將一份徐志新的詳盡檔案放在季臨桌上時,季臨內心對李敏的贊揚已經達到了頂峰。他快速翻看了材料,很快挖掘出了幾條重要的信息——
徐志新家境並不好,很窮,家裡還欠了錢,徐志新只有爸爸一個親人,是個孝子,但他的爸爸半年前得了癌癥,胰腺癌,情況不妙,另外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點,他因為小時候被流浪狗群撕咬過,非常非常地怕狗。
季臨滿意地放下了這份材料。
這樣的工作態度和質量,才是物有所值。
只是李敏放下了材料,沒有立刻走。
季臨好奇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還有事?”
李敏抿了抿唇,像是鼓起了勇氣般︰“季律師沒有發現今天我有什麼不同嗎?”
季臨皺了皺眉︰“你想辭職?”
“沒有……”
“你想加薪?”
“也沒有……”
季臨像是松了口氣︰“那你就沒什麼不同。”說完,他重新低下了頭,也不再顧及李敏的情緒,顯然他隻關心這兩個問題,對於其余,毫無興趣,並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給李敏下了逐客令——如果既不想辭職也不想加薪,那你可以出去了。
季臨顯然根本沒注意到李敏對於他這番行為的沮喪。她稱得上是個漂亮的女人,辦事得體,善於與人溝通,這麼2年來,也收到了很多獵頭的高薪挖角,但她都沒有走。
她是季臨最貼心的助理,是除了容盛之外,與季臨走得最近的人,她覺得季臨有朝一日會看到自己,然而並沒有。
她今天剪掉了自己的長發,換了完全不同風格的妝容,塗了非常xin感的唇彩,然而季臨根本沒有發現,或者他根本沒有興趣發現。
他真的是一個極其英俊,也極其不近人情,極其冷漠,甚至有些混蛋的男人。在他的世界裡,好像除了自己,別人都不重要。
*****
季臨正在大刀闊斧地調查徐志新,並不知情的白端端卻是松了一口氣,解決了徐志新的仲裁案,她難得準時下了班,好巧不巧,今天隔壁那位鄰居,也在自己回家不久後,就回了家。
一般人經歷過送烤雞那等大型翻車事故,外加對方十足的不解風情,或許就偃旗息鼓了,但白端端不一樣,她是越挫越勇型的,並且堅信失敗乃成功之母。
只是這一次,她決定對自己要采取什麼行動從長計議。
段芸也對此表示了贊同︰“我建議你搞一個完全穩妥的辦法,比如可以找這個男的幫個什麼忙,就很簡單很隨手的那種就行。一來女生求助別人,能彰顯你的柔弱和需要保護;二來,這男的輕松解決你的問題後,你就可以順勢給他來一頓全方位的大誇特誇,誰不愛聽誇獎啊?男人最喜歡有人崇拜自己了,你準備點誇人的詞,別太誇張,自然而然就行;然後誇完以後,你就可以為自己之前的烤雞道個歉,正好順勢提出為了感謝對方的幫忙,以後一起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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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端端雖然在工作的業務能力上一流,但在感情上,還完全是小學生級別的,段芸一番話,又一次讓她恍然大悟。
高啊!
果然是段芸在手,男人我有!
掛了電話,白端端看了眼桌上自己的一台老手提電腦,當機立斷就抱著它出了門。
白端端這台手提挺老了,其實她早就不用了,但如今沒想到倒派上了用處——她準備謊稱系統突然崩了,找那位英俊的鄰居重裝下系統,這種忙,不就屬於段芸所說的,輕松簡單還很順手的嗎?畢竟重裝系統只要塞進光盤就可以搞定。如此,等對方幫自己重裝完系統,自己就能按照段芸的套路一步一步……
白端端敲了門,內心忐忑地聽著室內傳來了對方的步伐聲。
門很快打開了,對方那張英俊貴氣的臉又一次出現在了白端端的面前。
不得不感嘆,這種長相,真的不論看幾次,都還是會心動。
白端端露出了精心設計的微笑,表情可愛溫柔嬌軟地開了口︰“你好呀,我想問問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幫我……”
這位英俊鄰居幾乎是不等自己說完就立刻開了口,聲音冷感卻不失禁欲系的xin感低沉,白端端聽到他清晰地吐出了兩個字——
“沒有。”
???
啊???
這男人說完,不等白端端有別的反應,就準備關上門。
幸好白端端力氣大,一把抵住了門,她如今震驚到連弱柳扶風都忘記裝了︰“我話都還沒說完啊!你至少聽完我說要幫什麼忙啊!不難的!”
可能開始以為自己這個鄰居要讓他幫什麼很麻煩的忙呢,只要知道只是重裝個系統,應該都不會拒絕吧。
對面的男人看了白端端一眼,模樣還是很冷酷︰“好,那你說。”
白端端清了清嗓子,努力恢復了下柔弱的儀態︰“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空幫我重裝一下電腦系統呀?”
“沒有。”
那男人說完,看了白端端一眼,一臉“你還滿意你所聽到的嗎”的表情,冷冷道︰“行了,我現在聽完你說的了,可以關門了嗎?我很忙。”
“……”
白端端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無情地在自己面前再次甩上了門。
這男人,真是要有多冷酷就有多冷酷,要有多不近人情,就有多不近人情……
可惜白端端卻覺得他更迷人了,帥就帥了,還是高嶺之花,這麼冷漠,這麼神秘,這麼有個xin,這麼絕緣,這麼難搭訕,這麼慢熱,並且完全不為自己的外表所動,這種男人,有多難追,就有多珍貴,一旦搞到手,就是死心塌地,別說死心塌地,甚至怕是想甩都甩不掉,絕對保值,值得擁有!
學法律的女人決不認輸,我白端端追到底!
*****
只可惜很快,白端端就沒空想這些風花雪月了,她又被林暉砸了個案子,這案子終於不是要自己給杜心怡擦屁股的了,而是直接杜心怡不要挑剩下的。
這是個農民工維權討薪的案子,農民工和建築公司根本沒有簽署正式的勞動合同,辛辛苦苦在工地搬了幾個月的磚,即便被拖欠了工資也老實地乾活,結果沒想到工程一結束,包工頭卷款跑了,而項目單位則以沒有勞動合同也不存在勞動關系為由,拒絕支付拖欠的薪水。
這案子其實不算難,雖然沒有勞動合同,但只要能證明勞動關系確實存在,就能以違法《勞動法》不與勞動者簽訂書面合同為由,為農民工要來雙倍工資。
而想要證明也不難,農民工在工地確實工作了幾個月,總是會留下證據的,比如工牌,平時領盒飯時的簽字、屬於他的安全帽和其余生活用品,外加工友的證人證言,形成證據鏈非常容易,唯一不容易的是取證會比較辛苦,需要奔波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與其余工友交談取證。
白端端也知道杜心怡為什麼不肯接這種案子,無外乎嫌棄這案子標的額太小,辛辛苦苦一場,也賺不了幾個錢,取證又夠麻煩,接觸的人群也不高端,當事人文化水平比較低,想要和對方好好溝通不出岔子就比一般案子辛苦。
“白律師,謝謝你了!我出來打工三年沒見到我兒子了,他一直想要個那種電動的小汽車,本來就算拿到了工錢,除去要匯過去的生活費,也估計買不起,現在結果拿到了兩份工錢,我這就去給孩子買!真是太謝謝你了!”
白端端不缺案源,以她的能力,也完全不需要接這樣的案子,但她從不會嫌棄。辛苦是辛苦,錢也不多,但最終看到這個農民工不僅拿到應得的工資,還因為對方違約不簽書面合同,而拿到雙倍時露出的笑容,白端端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大部分勞動者都很善良,都只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工作,換取安身立命的錢而已。
她在仲裁庭外告別了這位農民工客戶,看時間還早,就想著去附近的咖啡廳喝一杯,而在這間咖啡廳裡偶遇自己那位英俊的鄰居完全是意料之喜。
這男人就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前擺著杯美式咖啡,正微微皺眉看著電腦,他今天穿著深色西裝,從發梢到鞋底,都有一種一絲不苟的認真,戴著金邊的平光眼鏡,看起來很斯文,偏偏眼神裡又帶了種親略xin,強勢又專注。
這大街上英俊的男人不是沒有,但他的英俊很特別,他英俊的特別乾淨,眉眼生的極好,眼楮的形狀尤其,當他微微看向一個人的時候,有一種彷彿在和你**的風情,配上他本人不近人情的冷感,劇烈的反差裡反而是致命的吸引力。五官不管是分開還是組合在一起,都沒有任何瑕疵,唯一要硬挑點刺,那就是他的嘴唇很薄,嘴唇薄的男人據說都很薄情,但他的唇形很好看,因此這一點白端端覺得也可以忽略不計。
他就那麼坐著,認真而專注地看著電腦,像是在工作,白端端坐在他的斜後方,透過一顆綠植,靜靜地看著他。
直到對方終於合上電腦,白端端也終於鼓起了勇氣。她站起身,朝對方走去。
這一次,至少要知道對方的名字!
只可惜白端端剛走到對方身後,才發現對方正接起了個電話,他身後的那株綠色植物擋住了他的身形,因此剛才白端端並沒有注意到。
幸而自己沒開口打斷對方講電話,白端端松了口氣,正準備佯裝自己只是經過而從對方身邊路過,然而擦肩而過的瞬間……
“白端端?”
對方那兩片薄唇裡竟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白端端愣了愣,他……原來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起來之前的冷淡都是裝的?其實早就暗中觀察打聽過自己,連名字都知道了!!!
白端端剛想含羞帶怯地應聲,就聽對方輕徑自道——
“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太聰明,朝暉指派的律師是她?我挺失望的,林暉現在真是越來越不行了,什麼人都拿出來當炮灰了。”
“……”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說了什麼,這男人輕笑了聲︰“聽說漂亮?得了吧,大部分聽說的漂亮都不漂亮,而且漂亮又怎樣,漂亮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何況等她輸了,就會哭得很難看了。”他想了想,還嫌不夠似的加了一句,“女人哭起來都很難看,還麻煩。”
“……”
他言簡意賅地總結道︰“我不管是什麼白端端還是黑端端,遇到我,都只有輸的份。”
“……”
“什麼?‘按在地上摩擦’?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下流?我對把她按在地上沒興趣……”對面電話裡的人大約是解釋了這句話的真實意思,季臨看起來像是恍然大悟,“哦,是這個意思啊,那我確實會把她按在地上摩擦了。”
“……”
這男人並沒有覺察到背後的白端端,還在和電話那端的人說著,兩個人顯然已經轉換了話題,提起了別的案子,只聽那男人平靜道︰“這世界上還沒有我季臨開不掉的高管。”
季臨???
白端端沒忍住︰“你是季臨?”
此刻,她整個人震驚了,這他媽竟然是季臨???
她內心完全無法接受,長得這麼英俊,怎麼會是季臨???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這一瞬間,白端端隻覺得自己的笑容逐漸凝固,她也終於能夠感同身受地理解段芸那種粉轉黑後激烈的態度了,饒是誰,也沒法接受一位近在咫尺甚至自己妄圖追求的英俊鄰居,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傳說中遠近聞名的狗男人啊!!!
這簡直就像一開始津津有味吃著的巧克力,吃著吃著,卻發現原來是偽裝成了巧克力的屎,吃完最外面那層巧克力碎,裡面竟然是正兒八經的屎……
然而順著狗男人這種設定細細一想,一切似乎也都解釋得通了。
什麼迷人的冷酷?什麼不近人情的自律?什麼不解風情的遲鈍?
我呸!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而面對白端端的這句喊聲,季臨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他掛了電話。
他漂亮的眼楮看向白端端,臉上露出“怎麼又是你”的詫異,微微皺起了眉︰“你是?”
白端端心如死水面無表情道︰“你好,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太聰明,會哭得很難看,並且會被你按在地上摩擦的白端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