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走在前,她正踏著在外玄關換上的拖鞋往裡,就見了腳步匆忙的冒出身來的趙阿姨。
對方神情裡有明顯的不安,尤其是在看見遊烈以後。
“?”
夏鳶蝶不解轉身。
遊烈剛踏過玄關,身影卻忽停了下來。
他偏頭看身側。
一雙紅得豔麗的女士短靴,就放在門邊的牆角。
“——”
空氣裡彷彿有一根無形的弦驟然繃緊。
夏鳶蝶看得清晰。
玄關前,那張清雋面孔上的情緒一瞬就褪得乾乾淨淨。
他緩抬回眸,眸色一點點暈成最深冷的漆黑。
“誰讓她進來的。”
第27章 她不去
夏鳶蝶對雲歡的第一印象很簡單,就是美。
那種即便已經年近四十,甚至你能想象她將來花甲古稀白發蒼蒼時依然氣質不減的,端莊從容的美感。
說不明緣由也挑不出細節,只是看一眼就覺得驚豔。
這種感覺讓夏鳶蝶有種本能的背叛感。
於是夏鳶蝶挪開眼,看向遊烈。
她見過暴怒的遊烈,在燈火通明的籃球館。躁意和戾氣盡數從那張清雋冷淡的外皮下撕扯出來,觸目驚心。
但現在和那時候仍不一樣。
就像噴湧在眼前的火山,區別於外表死寂卻在醞釀著不知幾千公尺嘯動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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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住進來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夏鳶蝶就已經感覺到了。司機叔叔說的“先生和太太經常出差,很少在家”只是粉飾太平的虛話。
真相應該是,遊懷瑾和雲歡在這別墅之外,有另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家。
而這裡是遊烈和他過世的母親的舊居,是不容許另一個佔據了他母親位置的女人踏進來的地方。
夏鳶蝶不知道這是父子兩人的明話約定還是潛移默化的習慣。
她只知道,這個家裡猶如千仞懸山堪堪系於一弦的平衡,在今天被打破了。
就在她眼前。
“抱歉啊,遊烈。”走出來的雲歡大約也沒想到遊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明顯有一刻失神。
她將落過耳前的及肩卷發輕拂到耳後,露出的笑容稱得上溫婉得體:“我有個文件落下了,等你父親拿下來,我很快就走,可以嗎?”
“……”
男生垂在身側的深藍衛衣袖口下,冷白指節捏攥成拳。
淡青色血管在他手背上綻起。
一兩秒後,有人踩著樓梯下來。
亟待爆發的躁戾在漆眸裡壓作一線,遊烈冷冽抬眼,望向鏤空屏風後下一樓來的模糊身影。
話是朝著紅裙女人去的。
但他的眼神在遊懷瑾身上沒有移開。
“但凡有一絲對她的尊重,你也應該知道,自己不配站在這裡。”遊烈聲沉而寒徹,第一句就沒留任何緩和余地。
站在他身後的夏鳶蝶臉色微變。
果然。
樓梯口的遊懷瑾腳步一僵,壓著火氣繞過屏風:“遊烈,你注意你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和教養。”
“教養?”
遊烈薄嗤了聲笑,他聲量幾乎算得輕,情緒卻抑在懸崖邊緣一線:“我媽死之前,你是教過我、還是養過我?”
“——她怎麽死的,你還記得麽?”
遊懷瑾呼吸窒了下,斯文白面也漲得發紅。他手裡的文件袋被捏起了褶皺,從微微顫栗的幅度也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緒臨界。
但幾秒過去,他深吸了口氣,稍緩下聲:“你先帶鳶蝶上去。”
這話是對手足無措的趙姨說的。
“哎,好的先生。”趙阿姨有些慌張地給夏鳶蝶眼神示意,扭頭率先朝樓梯上走。
夏鳶蝶遲疑走過,臨到樓梯口時,她回眸,望了眼站在客廳中央的遊烈。
他又是那個清高冷漠的雲端上的少年了。
像一座冷冰冰的神像,沒有一絲情緒地漠然俯睨著眾生,可那眾生裡也包括他自己,於是自我凌遲都能不眨一下眼睛。
[在我媽死這件事上,我和他都是罪魁禍首。]
他寞然倦淡的語氣彷彿再次擊回。
夏鳶蝶眼睫輕顫了下。
轉回身,她跟在趙阿姨身後,無聲而無力地上了樓。
那天晚上爆發了一場“戰爭”。
夏鳶蝶即便在二樓,門窗緊閉,父子兩人的爭吵依然在空氣裡隱約震蕩。遊懷瑾的憤怒第一次挑破了他身為商人的從容,夏鳶蝶清晰聽到他瀕臨極點的暴怒聲音,以及東西被擲地摔碎的駭人動靜。
最後似乎以遊烈的摔門離去,將這場戰爭終結。
那天晚上夏鳶蝶開著燈多熬了很久,但最後也沒等到遊烈回來上樓的腳步聲。只有趙阿姨綿延的輕歎,熱過又涼下去的晚餐。
直到第二天早上。
在別墅外,上到車裡,夏鳶蝶已經能夠確定遊烈昨晚沒有回來了。
夏鳶蝶坐在副駕上,握著錯題小冊,但看幾行就忍不住走神。
這樣下去也沒什麽效率。
夏鳶蝶想著,乾脆抬起頭,側過臉問:“趙叔叔,遊烈他昨晚是回學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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