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不少人都發現了皇帝的異樣,都下意識地放慢動作。
良久,洛清寒才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你就是南鳳公主?」
蕭兮兮:「是。」
洛清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之前別人敬酒,他都只是喝一口或是不喝。
眼下他竟一口喝光了杯中酒,著實是太給南月使團面子了。
南月使者們也跟著喝光杯中酒。
四人坐回原位。
後面還有別人向皇帝敬酒,但皇帝卻沒有再動過酒杯。
他就那麼安靜地坐著,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沒人知道的是,他隱藏在寬大袖子中的手指正在不住顫抖。
如果讓他現在把手拿出來,只怕連酒杯拿不住。
以前他沒有這毛病,自從知道兮兮不在了,他就多了這麼個毛病——只要情緒太過激動,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會不受控制地抖動。
知道他有這個毛病的人很少,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跟隨他多年的常公公。
但此時他掩飾得很好,就連熟悉他的常公公也沒能看出他的異樣。
蕭兮兮心跳如擂鼓,緊張得不行。
她不知道洛清寒有沒有認出她?
如果認出來了,她該怎麼應對?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再次望向上首坐著的男人。
這一眼望去,恰好跟洛清寒的視線對上。
蕭兮兮頓時就渾身僵硬,呼吸彷彿都要停止了。
就在她以為洛清寒會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卻只是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見狀,蕭兮兮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他沒有認出她嗎?
雖然這個結果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但她還是覺得失望。
越剛看出她心裡不舒服,主動給她倒酒。
「公主,這酒不錯,嘗嘗?」
蕭兮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越剛讚歎:「公主好酒量!」
蕭兮兮化悲憤為食欲,撕下一個雞腿就大口地啃了起來。
彷彿她啃的不是雞腿,而是某個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混蛋!
一不小心就把桌上的酒菜全吃光了。
她吃得太投入,沒有注意到來自帝王的隱秘注視。
宴席進入尾聲。
太皇太后早已經離席。
她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濟。
以往遇上這種熱鬧場合,皇帝也只是待一會兒,意思到了就會提前離席。
大家都知道他喜歡清靜,不愛太多人扎堆。
可今晚皇帝卻一直坐在上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直到宴席徹底結束,他這才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狀似無意地看了南鳳公主一眼,淡淡吩咐道。
「送南月使團出宮,莫要怠慢了他們。」
此時蕭兮兮已經喝醉了,腦子暈乎乎的。
但她還記得大師兄叮囑的話,不管誰來跟她搭話,她都是一副「我不行了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想要趁她醉酒試探的人全都鎩羽而歸。
越剛扶著蕭兮兮坐進轎攆。
宮女們提著宮燈在前面開道,數十個禁衛隨行兩側,一直將南月使團送出皇宮。
宮門外,早已經有馬車在等候了。
南月使團乘坐馬車返回鴻臚寺。
方無酒看著醉醺醺的蕭兮兮,皺眉問道。
「怎麼喝了這麼多?」
蕭兮兮嘿嘿傻笑:「酒好喝,菜也好吃。」
方無酒讓人打來熱水,幫蕭兮兮擦臉洗手。
蕭兮兮忽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方無酒停下動作:「怎麼哭了?是我太用力了弄疼你了嗎?」
蕭兮兮邊哭邊說:「我看到他了,可他不理我,他是不是沒認出我啊?」
方無酒:「那只能說明他眼瞎,你有什麼好哭的?」
蕭兮兮:「可我難受嘛。」
方無酒:「就算難受也不能喝這麼多酒,傷身子。」
他將一碗醒酒湯塞進蕭兮兮的手裡。
「趁熱把湯喝了,免得明早起來頭疼。」
蕭兮兮乖乖地喝了湯。
她哼唧道:「大師兄對我真好。」
方無酒將她抱到牀上,幫她蓋好被子。
「好好睡一覺,睡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蕭兮兮的眼睛還有些紅,像只可憐的小兔子。
她甕聲甕氣地道:「大師兄晚安。」
方無酒摸摸她的腦袋,起身走了。
他找到越剛,詢問宴席上的細節。
越剛將他看到的全部說了出來。
聽他說完,方無酒心裡大概有了數。
夜色已深。
然而宮裡還有很多人都睡不著。
比如說景妃,她一直都在回想晚宴上皇帝看到南鳳公主時的反應,看起來皇帝沒有多說什麼,但她能感覺到,皇帝對南鳳公主的態度是不同的。
萬一皇帝真的把南鳳公主收入后宮,那她豈不是又多了個勁敵?
白妃也睡不著。
她想得跟景妃差不多。
當年皇帝還只是太子的時候,就對蕭側妃寵愛有加。
她一人便將整個東宮的妃嬪都比了下去。
好不容易蕭側妃走了,如今又來了個跟蕭側妃長得相似的南鳳公主。
這一個接一個的,到底還有完沒完?
白妃心裡是又酸又恨,越想越不甘。
還有那六個剛入宮的新人,按理說皇帝今晚應該會翻她們其中一人的牌子。
可一直等到深夜,仍舊沒有傳來翻牌子的消息。
六位新人都以為皇帝睡了,只能懷著滿心失望入眠。
未央宮內,寢殿內仍舊亮著燈火。
洛清寒睡不著。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視線停留在書頁上,可思緒早已經飄遠了。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陛下,時候不早了,該歇下了。」
洛清寒收回思緒,喃喃道:「她回來了。」
雖然她看起來跟以前有了很大變化,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就是她,不會有錯。
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只有她一人。
常公公不解:「誰回來了?」
洛清寒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吩咐了一句。
「明早傳召南月使團入宮。」
常公公不明白皇帝怎麼忽然提起南月使團,但他沒有多問,恭敬地應下:「喏。」
洛清寒放下書,站起身,任由宮人們伺候他更衣。
換上寬鬆舒服的寢衣,他躺在寬大的牀榻上,腦中還回想晚宴上的一幕幕。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很想衝上去逼問她,問她當初為何要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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