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眉目依舊(2)
長安二年正月,初設武舉。
婉兒每論及此番武舉,總說得眉飛色舞。往年她見文舉的翩翩少年立於殿上,博通古今對答如流,也不過是嘆上一兩句便作罷,今年卻頗有些不同。
我靠在椅子上,脫了鞋,整個身子都蜷在了椅子上。正是聽得興起時,就聽見外邊此起彼伏的請安聲,抬起頭正看到他走向我,婉兒輕咳了聲,忙從塌上下來請安:“郡王。”他含笑點頭:“務須多禮。”
他的笑雖淺,落在我這處,卻彷彿濃得化不開,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
婉兒忽然又伏了身子道:“奴婢就此告退了。”她說完,很是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我正是尷尬於他二人的碰面,卻被她這一眼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直到她走了,李成器才走到我面前,伸手碰了下我光著的腳:“才是正月,你就光著腳到處走,會受涼的。”我被他碰的有些臉燙,忙道:“你手才涼。”
他只笑著看我,沒說話。倒是夏至進來,將袖爐遞到他手裡,又低聲問了句可是要在此用晚膳,他叮囑了兩句,都不過是那些我需忌口或不喜的物事。待夏至下去了,我才慢悠悠地笑著,看他道:“夏至跟了我這麼久,你說的這些早已爛熟於心了,何需你次次叮囑?”
他輕攏著袖爐,走到我身側,隨手將我抱到他腿上:“怕她記不牢。”我看了眼外頭偶有穿行的宮婢,更是不自在,動了下身子:“此處可不是你的壽春王府。”他眼盛笑意,放下袖爐,反倒伸手握住我的腳:“現在還涼嗎?”我被他嚇了一跳,想掙開他卻握得更緊了些。
就這麼拉扯中,險些從他身上摔下去,最後開始被他攔腰抱緊,才算是得救。莫名的心悸,我避開他的眼睛,隨口道:“這幾日的武舉,你可曾去了?”他點頭說:“去了,確值得一觀。”剛才婉兒已說的我心癢難耐,被他這一說,更是有些去看的心思:“被你和婉兒這一說,我也想看了。”
他微微一笑:“好。”我詫異看他:“這麼痛快?”他毫不在意道:“你若想去又不是難事,只管隨著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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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是射箭日。
皇姑祖母近日身子不大爽快,唯有太子和太平露了面,也不過遠觀而已。我和李成器到時,正碰上二人在低頭閒話,太子只抿唇笑,太平卻是時不時地笑出聲。笑到歡暢時,眾人雖不明就裡,也會附和著笑起來。
如此氣勢,早已蓋過太子。
“成器,”太平忽然看這裡,“聽聞你當年在臨淄王府,曾當眾舞劍,震懾一眾朝臣王孫?”她這句話一出,四下里凡那夜在的,都三兩附和起來。
李成器只微微笑著說:“當日僅為與姚大人以武會友,隨性而至罷了。”太平笑了聲,道:“今日正是武舉日,姚大人也在箭場中,不如稍後再來一場比試,也好讓應試考生見我李家皇族的氣勢,如何?”我看了一眼李成器,他略沉吟片刻,才頷首道:“恭敬不如從命。”
太平笑讚了句,便又低頭和太子說話。
我見眾人視線又去追著太平,才低聲問他:“姑姑此舉,可有何深意?”他側頭看我:“或許有,或許沒有。”我疑惑看他,他略斟酌了下,才道:“隆基近日行事頻繁,暗中交結大臣,曾有人說蘇安恆亦是受他差遣,將會再請皇祖母讓位李家。”我心頭一跳,追問道:“所以太平有意讓你壓一壓他?”
他微點了下頭:“姑姑的謀算甚深,不想讓他亂了大局。”我苦笑看他:“其中利害關係你要權衡好,隆基的性子你清楚,得失心太重。”他笑了笑,沒說話。
約莫就這樣坐了會兒,太平才說要出去走走。
眾人緊隨著,我倒是落得清閒和他走在後頭,聽他一一講解這初設的武舉。“今日是射箭,前幾日是馬槍、翹關、負重。”身側有人在躬身請安,他略頷首,接續道,“到最後過初試的,還要檢閱身形,言語等資質。”我笑:“前幾個聽著倒還像樣,後幾個……倒也有我朝的風範。”他輕揚眉看我,我才又道:“驚天文才,蓋世武才,都抵不過樣貌重要。”
他這才明白我的意思,笑嘆道:“你一句話,可是將朝中才俊都罵了。”
我將雙手籠起,呵著熱氣,好冷的天氣,也難為那些應試的人了。他看我如此,索性伸出手,將我兩隻都合在手心裡:“你自幼就怕冷,這兩天正是最凍人的時候,先回帳中等我?”我努了努嘴:“我要看你射箭。”
他的所有,聽旁人說了太多,可我親眼見得卻太少。
只要有機會,總不願輕易錯過。
“郡王。”身後忽然有人出了聲。
我忙抽回手,回頭正看到姚元崇,他看到我亦是有些意外,旋即就恢復常態道:“方才公主遣人來喚微臣,說是要臣與郡王比箭,臣百般推辭卻難抗命,還望郡王手下留情。”李成器笑回道:“是姚大人手下留情才是。”
姚元崇忙搖頭,又一拱手道:“當年那一場劍,臣就曾感慨此等皇孫,若不能掛帥上陣真是一大憾事。幸有突厥的貿然來犯,成就了臣的心願,也成就了郡王的英名。不戰而驅敵數百里,唯有郡王一人,臣萬不敢比肩。”
姚元崇說的認真,我聽得不禁微笑,看了李成器一眼。他像是有所感覺,低頭也看了我一眼,那雙墨色濃郁的眼中,唯有我的倒影:“永安,你可是想說什麼?”我抿唇笑道:“沒有,只是記起當年你燈影月下,那一場劍,”說完才去看姚元崇,“還有姚大人的劍術。”
姚元崇連說慚愧,我又道:“一個李家皇子,一個是朝中才俊,你二人都不能輸。郡王立的是皇威,可若是姚大人太過謙讓,豈不是讓那些應試的考生會錯意,以為大周容不下有才之人?”他愣了下,才恍然道:“縣主說的是。”
我搖頭道:“我是胡言亂語罷了,其實是難得見你二人再比試,可不想看推來擋去的客氣謙讓。”李成器只是笑,卻並不再說話。
待姚元崇走後,他才溫聲道:“永安,我倒情願你像我幾個妹妹。”我不解看他,他才笑了聲,靜看著我:“不要整日想著如何幫我,該想的,是為本王生下一兒半女,也好寬慰我父王的心。”
他的聲音很輕,卻似字字重若千斤,聽得我有些恍惚。直到心跳聲幾乎震得耳發痛,才低下頭道:“當年你不是說,不願留下血脈,讓他也受這皇權紛爭之苦?”他的聲音就在耳畔:“自從有你,我想要的越來越多。不是皇位不是權勢,而是娶你為妻,子女繞膝。”
我被他說的從內到外都燙了起來,靜了會兒,他又道:“要不要讓沈秋來看看你?”我詫異抬頭,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臉,立刻明白過來,又窘又迫地踢了他一腳:“李成器!”
到箭場時,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遠見李隆基立在太平身側,似乎在聽著姑姑的訓話,只沉著臉抿唇不語。直到李成器和姚元崇試弓時,才側頭看了一眼,仍是神色不分明。多想無益,我暗嘆了句,便又回頭去看箭場中,那比肩而立的兩人。
李成器已脫了袍帔,抬臂彎弓。待凝視片刻箭靶後,才抽箭搭於弓上,鬆手後隨即一聲悶響,正中靶心。人群中立刻連爆好聲,還未待聲音落下,他又連射九箭,均是狠扎入靶心。
我這裡僅能看到他的背影,立於冬日陽光下,靴側還沾了些殘雪。如此三箭後他才將弓交於身側內侍,那側影如剪,我只雙手握著茶杯,這麼盯著他看,卻忽然見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迎著他會心一笑,他亦是揚起嘴角,回過身,對姚元崇說了句話。
那日因著這一場比試,太平甚為歡喜,立刻吩咐了在宮中備下酒宴,直醉到深夜才肯作罷。也因折騰了一整日,次日我直到天大亮才起來,方才洗漱完,沈秋就已經晃悠著來請安:“縣主,小人奉命來診脈了。”
我愕然看他,再去看一側喝茶的李成器,兩人都是笑意滿滿地看著我,直看得我心頭髮虛,只能瞪了一眼李成器,無奈坐下,將胳膊伸了出去。
沈秋坐在塌旁,很是認真合眸,細細診脈。
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看了眼李成器:“直說?”李成器頷首:“但說無妨。”我聽沈秋的話就覺有異,不覺緊張盯著他:“你對我二人還需隱瞞嗎?有話直說。”他沉吟片刻才道:“郡王若要子嗣,或許還要等上幾年。”
我心頭一驚,脫口道:“為何?”李成器倒是站起身,走到我身側坐下:“永安,別急,先聽他如何說。”我點了下頭,卻緊盯著沈秋,見他似在斟酌,心更是沉了下來。正要追問時,沈秋已經抬頭看我:“縣主當年在臨淄王府,是否每每喝藥避子?”
被他這一問,我才覺有些難言,看了眼李成器,他只是輕握了下我的手,沒說話。“是,”我又回頭去看沈秋,“那時局勢不明,我的確喝藥避子。”他輕嘆口氣:“這些藥再金貴,也是傷身的,給我幾年,我會試著替你調理好身子,”他想了下,又道,“多年朋友,我也不敢相瞞,即便是我也只能說試一試。”
我聽得心悸,餘下的話都沒大聽得進去,倒是李成器問的仔細。待到沈秋走後,他安撫我道:“別想太多,至多是難有子嗣,身子並無大礙,只需慢慢調理即可。”我被他說得心酸,默了很久才說:“好在你還有許多妻妾。”
他微笑著看我:“永安,每次你不如意,都要拿這些話來讓我難過嗎?”我輕抽了下鼻子,眼眶燙的發酸,咬著唇沒做聲。他笑意又深了幾分:“若有你,江山也可放手,何況其它。”他話語極平緩,卻聽得我有些怔住。
這是他初次對我說這話,分不清是感動,亦或是驚異。
他卻像是說了句極平常的話,只是笑著看我,轉而道:“不過你若是太想要個孩子,本王還需再用心一些。”
我啊了聲,立刻推開他,卻被他攬住腰,徹底壓了下來……
—— 第三卷完 ——
六十八 新生(1)
一晃三年,臨近正月。
皇姑祖母臥病洛陽迎仙宮,本是要將我同帶去,可沈秋估算日子怕是就在正月會產子。李成器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再三請旨,終是將我帶離了迎仙宮,暫居當年他於洛陽所住的王府。
腿腳都腫的厲害,我幾乎都懶得下牀,李成器就整日將我抱來抱去的。我摟著他的脖子,笑著問:“重嗎?”他佯裝蹙眉,腳下卻極穩,將我放在暖亭中,再覆厚重的錦被才點頭:“很重。”我撫著隆起的腹部,柔聲道:“孩兒,尚未降世你父王就如此寵你,日後可如何是好?”
李成器只是微微笑著看我,待我嘲弄夠了,才笑嘆說:“人都說有夫妻情深,有前塵、今生、後世,從未有人說過與骨肉有此三生之緣。永安,你可覺我會疼他勝過你?”我被他說得心暖,按住他的胸口:“你心中的天下呢?子民呢?”
他站起身,遙指那望不見的長安:“今日後,天下再無大周,將復國號為‘唐’,”他回首看我,笑意自唇邊蔓延自眼中,竟恍似回到我與他並肩而立在芙蓉園樓閣上,看曲江宴飲的神情。
彼時我與他私定婚約,他的母妃尚在人間。
雖前路仍難行,卻並未到絕路。
我知他這三年來與太平往來頻繁,李家上位只是遲早,只看他能將我帶離皇姑祖母身側,就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卻未料是今日,更未料到此時他仍在我身邊。我側過頭,努力想坐起身子:“你們準備如何做?”
他笑著蹲下身子,直視著我:“是已經做了。此時此刻,太平應和太子、宰相張柬之、崔玄瑋等重臣見到皇祖母,傳位在即。”我心猛跳起來,雖已有準備,可他話中的篤定卻仍是如此撼動人心:“傳位太子?”他微微笑著,略點頭道:“傳位太子。”
他五指交纏著我的手,剛要再說什麼,就聽見園外有很低的吵鬧聲。他剛才想起身,已經有個人影快步走了進來,何福幾乎是一路半退半攔著,可又不敢真去硬擋。
三年未見,他眉目又長開了些,那雙與皇祖母一般無二的鳳眸,帶著凌厲的光。毫不掩飾,直向亭中看來。
目光相撞,他才猛地停下來,直勾勾地看著這裡,抿唇不語。
何福見我也在此,更是急了,噗通一下,徹底跪在了雪地中:“縣主身懷六甲,經不起嚇,還請郡王先卸劍。”“卸劍?”他微揚起一側嘴角:“我與大哥兄弟情深,難道還需要做這種事?”他又上前兩步,何福就又跪著退後兩步,毫不相讓。
這一進一退,他倒真起了努力:“滾開!”
“隆基,”李成器此時才松開我的手,站起身看他:“怪不得他,自永安住進這裡,我就已立下了卸劍的規矩。無論是姑姑、太子,亦或是跟隨我多年的武將,從無例外。”李隆基迎著他的目光,先是斂了笑意,卻又忽然大笑出聲,拿下腰間佩劍扔到了地上:“大哥說的是,我一時情急,糊塗了。”
李成器只微笑著看他:“無妨。”劍是扔了,可我卻越發心沉,有意咳嗽了兩聲,才笑著去問李隆基:“天寒地凍的,先進來暖亭熱熱身子吧,”說完才去看雪中跪著的人:“何福,替臨淄郡王端些熱茶來。”
何福忙應了是,起身退了下去。
沒了外人,有些話才好說些。
李隆基進了亭子,隨意坐在我身側的椅子上,凝神看了片刻才問:“永安,這幾月吃睡可好?”我笑著點頭:“吃的好,睡就難說了,每夜總要醒幾次。”我看了李成器一眼,藏下了後半句。最難安睡的人是他,我每次醒來他都能察覺,再不厭其煩地幫我翻身,哄我入睡……
李成器很淡地看了我一眼,笑而不語。
我這才又看李隆基:“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大動肝火?”
他似乎笑了下,但仍埋著隱隱怒意:“有些事我要單獨問大哥。”我倒是笑了:“我這樣子,你想讓我如何迴避?”說完才去看李成器:“我能聽嗎?”李成器只搖頭笑,對李隆基道:“永安身子不便,也無需迴避,但說無妨。”
李隆基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我忙攔住:“這不是你喝的,是我的安胎藥。”他愣了下,又放在了手邊:“為何要安胎?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只覺得他似乎還有很多話追問,忙避開他的視線:“你一個男人不便問這些,先說正事吧。”
他沉默著,竟沒再說話。
亭中一時有些尷尬,李成器倒是行色如常,又新添了一碗溫熱的,遞到我面前。我接過藥碗,輕抿了一口:“若是你真有話難說,等何福來了,我讓他扶我回房,你們兄弟二人去書房細談可好?”
“不必,”李隆基終是開了口,“我今日來,不過想問問大哥,為何將我困在長安十數日,待我如殺人重犯?”
原來如此,難怪他幾乎要拔劍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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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繼續喝藥,腦中飛快地想著一切的前因後果。逼皇姑祖母讓位,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李隆基不會不知道,也不會沒有計畫,可終是被成器先下了手。我相信成器如此做,對他有百利而絕無一害。
今日雖是宮變,可能替李家拿回天下的唯有一人——太子李顯。滿朝文武有六成以上是皇姑祖母親手提拔的人,若非是李顯,誰又能讓這些大臣甘願逼皇姑祖母退位?李顯入主東宮多年,早已是天下認定的儲君,即便是太平也只能助他先拿回李家天下,再做謀算。又何況是李隆基?
如此淺顯的道理,連我這外人都明白,他又怎會不懂?
只能說,他實在不甘。
李成器只笑嘆道:“若不困住你,只怕你此時已被人當亂臣賊子,投入天牢待罪了。”他說的雲淡風輕,李隆基卻有些色變:“大哥你謀劃多年,怎會甘心讓給太子?”李成器笑著搖頭:“還不是時候。”李隆基揚眉道:“待到太子登上皇位,江山穩固後再弒君篡位?”
李成器又一搖頭:“有姑姑在,他不會坐穩皇位。”李隆基追問:“難道大哥要助姑姑成為第二個皇祖母?”李成器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看我做什麼?”李成器柔聲道:“不要喝的太快。”
我啊了聲,才發現只顧著聽他們說,滿滿一碗藥竟已喝的見了底。頓時耳根子發燙,喃喃了句知道了。
他這才繼續剛才的話:“太平是應對新帝的利器,僅此而已。”李隆基沉銀片刻,又道:“大哥說的都不過是猜測,太子有婉兒和武三思相助,與姑姑早已勢均力敵。若真是名正言順繼承皇位,朝臣自會擁立新帝,又怎會再任人擺佈?”
李成器笑而不語,我把藥碗塞到他懷裡,接話道:“姑姑還有成器,”待認真看了他一眼後,繼續道,“也還有你。”
希望到最後,他真能和我們站在一起。
今日成器所做的任何事,都沒有害他的心思,可他卻未必會如此想……想到這兒,不禁有了些忐忑,只覺得陣陣劇痛傳來,我下意識攥住拳,深吸了兩口氣。李成器立刻放下碗,握住我攥緊的手:“又痛了?”我緊咬著唇,輕點頭:“和昨晚差不多,過會兒就好。”昨晚也是如此,忽然就陣痛來襲,慌得所有人都以為要臨盆了,最後也不過是虛驚一場。
估計是剛才想的太多,費心所致。
我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太多,可剛才好些,又是一陣陣痛來襲,我禁不住呻銀了聲,反手握住他的腕子。正是喘著氣,就覺得被人抱起來,他的聲音就在耳邊:“見紅了,試著分神。”
我努力嗯了聲,摟住他的脖子,就聽見他又對李隆基道:“今日的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你先回府,待永安生子後我會去找你。”說完也不等李隆基說什麼,我就感覺他已經很穩地在往前走著,邊走還邊安慰說:“別怕,總是會痛的,眼下只是初兆,待頻繁陣痛時……”
我聽得實在想笑,勉強睜眼看他:“還挺有板有眼的,一點兒不像是頭次做爹,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他被我看的哭笑不得,輕吻了下我的額頭:“不要說話了,稍後有你哭的時候。”我被他氣的咧嘴,剛想說話,又是一陣劇痛,只哼了兩聲,閉上眼任他把我抱到房裡。
那一夜,我幾次痛的想死過去,每想起他說有我哭的時候,就真又哭又笑的,不知被折磨了多久,才聽見有人在叫生了生了,痛意未減卻是周身脫了力,沉沉昏睡了過去。
神龍元年正月二十三日,太子監國,赦天下。次日,太后傳位太子,復國號為“唐”。
同日我的第一個孩子降世,亦是李成器的長子,嗣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