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欺騙自己
縱然知道閣下已有妻兒,但那能代表著什麽呢?
誰能確定自己此刻牽著的手,下一秒是否還能牽著?誰能肯定此刻愛著的人,下一秒是不是還能夠愛著。
時間走的太快,人太善變,世間存在著太多不定性的因素,無法預料,也無法避免,可總會有那麽一雙手,會讓你牽一輩子,總有那麽一個人,會讓你愛了一輩子。
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裡,從來都不缺乏真愛,但人這一輩子啊,不到死前的最後一秒,永遠不會知道此生最愛的人是誰。
一萬年太久,不如只爭朝夕,珍惜當下。
姬夜熔側頭看向他時,猝不及防的跌進他深如湖泊的眼眸中,清晰的倒影在他的眼眸裡越陷越深,直到徹底無法抽身而出。
“兩軍征戰,再優秀的將軍在行軍布陣時都難免會有差池,但只要及時修正便還來得及打一場勝仗。”
話是對老人說的,可他的眼神沒有從姬夜熔的臉上挪開絲毫,“有些錯誤犯了一次,足夠銘記終身,不會再犯。”
呼吸隨著他堅定不移的話語,莫名凝滯。
溫情無疑是這世間最尖銳鋒利的刀子,一點一滴的解剖瓦解她內心的冰冷與漠然,漸漸分崩離析。
老人聞言,露出欣慰的笑,抽回手,揮手讓他們早點回去。
連默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指尖,分開五指,與之十指交扣,宛如盤根接錯的老樹根密實的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昏暗的燈光拉扯的很長,很遠,遠得像是一輩子。
連默也以為自己決定牽住這雙手就一輩子不會再放手,可最終在時光和世事殘忍中,還是遺失了這雙手。
那些寂寞清冷的午夜,思念是像是最凶殘的野獸,無情的啃噬他每一寸肌膚,他的靈魂,哪怕只是她微涼的指尖,亦是他的貪戀與奢望。
某個被心碎絞殺的夜晚,手機響起,電話那頭是無盡的沉默與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他緊緊的握著手機,猝不及防的濕了眼眸。
呼吸靜靜的,沉默變成了一種難能可貴的溫情交流,他對著電話輕輕呢喃:“阿虞,你看,一輩子這麽短,我想陪你到老卻這麽的難。我好羨慕,你能擁有別人的天長地久。遺憾的是,那個人不是我。”
世間最心酸,明知卻故犯。
你,如是。
我,如是。
愛情,如是。
總統連默在午間新聞的記者會上公然示愛她人,在M國無疑掀起了一股巨大的輿論浪潮。
遠在岩城的柳若蘭在手機上看到視頻采訪,臉色倏然青白,情緒激動的摔毀了手機不說,更是砸了房間裡的擺設物品。
她告訴自己要忍,要等,可當現實血淋淋的擺在眼前,她才知道自己的忍和等,毫無意義。
他變本加厲的對那個女人好,變本加厲的對自己,殘忍。
這些日子以來的忍氣吞聲變成了一場笑話,她成為了全國人的笑柄。
她癱坐在一片狼藉,最初的滿腔憤怒漸漸化為悲痛,傷心欲絕,伏地淚如泉湧,難以抑製。
站在外面偷看的連湛走進來,趴在她的身上,小手不斷的拍拍她的後背,糯糯的聲音裡何嘗沒有難過,“媽媽不哭,媽媽還有湛兒,湛兒會聽話,會乖的……”
雲瓔珞的臥室裡,她看到新聞,只是皺眉,只是沉默。
最終全都化為眼神裡的一抹深諳,稍瞬即逝。
連景看到報紙時正在和許思哲一起用早餐,放下報紙神情悲喜難辨,眼神裡卻流動著憂色。
許思哲瞥了眼報紙,知道她眼眸的憂色從何而來,放下餐具,道:“閣下這次太衝動了。”
縱然不想否認,卻也不能當下這個關口承認,只會將兩個人都推到了風尖浪口。
連默淡漠的掃了他俊雅的臉龐一眼,語氣冷淡:“是嗎?這是他欠夜熔的,受多少罵名都活該。可憐的是夜熔平白無故要陪他一起承受罵名。”
許思哲眼底劃過一絲異樣,張口半天,最終一句話都沒說,暗暗歎氣。
遙遠而僻靜的小鎮,黑白屏幕的電視上播放著午間新聞的重播,緊接著就是一宗桃色緋聞的報道。
模糊的照片裡,男子或抱著或牽手同一個女子,低頭凝視女子的眸光潤著溫情與眷戀。
女子或是與他平靜對視,或是低頭隱藏情緒。
誰都認得出照片裡的男子是閣下,而那位女子卻非總統夫人。
坐在板凳上的男子神情漸漸凝重,眸光幽然中夾雜著擔憂。
——你終究還是選擇走到這一步。
“爸爸……”
輕悅的聲音響起,男子起身關了電視。
轉身抱住撲過來的小女孩,眸光溫潤,大手輕拍她的腦袋,唇瓣上揚,笑容溫暖。
連默在其他帳篷和人開會,姬夜熔在帳篷看完宋遙遞給自己的手機視頻,陷入長長久久的沉默中。
“閣下為你……”宋遙凝視她,聲音頓了下,斟酌用詞:“這次舉動很瘋狂!”
在那樣的場合說那樣的話,撇開其他的不提,單單是這份勇氣,便不是誰都能有的。
姬夜熔看著定格的畫面,他是長的那麽好看,眼神是那麽的清邃深沉,聲音沉啞有力。
——My heart is beating with 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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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輕聲反問:“你真覺得他是在為我?”
宋遙眼眸裡劃過一絲疑惑,“你的意思是……”
姬夜熔將手機還給宋遙,坐在小板凳上,雙膝弓在胸前,纖長的雙臂環住膝蓋,慢慢的低頭,自言自語:“他還是選擇站在雲瓔珞那邊。”
宋遙之前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可聽到她這句話,靈光一閃,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凝視她的眸光變得擔憂,“隊長。”
閣下,又讓隊長失望了。
漫長的沉默後,宋遙再次出聲打破了沉默,“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到神情的姬夜熔慢慢的抬起頭,波瀾不驚的眼眸光束凜冽,“按照原計劃進行,而且要把文件都放上網絡上。”
現在互聯網的輿論比現實更加的殘忍,她要看看連默怎麽再幫雲瓔珞阻擋那些言語攻擊與罵名。
此刻在另外一個帳篷的連默在做什麽?
他正在聽程慕匯報關於昨晚記者會突發狀況的結果。
調查結果出來了,那名記者原來是受到了霍淵的指使,故意在直播中提出那樣尖銳,讓人無法回避的問題。
連同今天出來的那些照片都是霍淵讓人散播出來的,否則普通的報紙雜志有什麽膽子敢刊登總統閣下的桃色緋聞。
帳篷裡的氣氛相當的低壓緊繃,靜謐的連呼吸都能聽得很清晰。
程慕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他在等閣下的決定。
“我不想在M國再看到這個人,還有所屬的報社。”言下之意,不但人要從M國消失,就連雜志社都要徹底的消失。
這也是在給霍淵一個警告。
“是。”程慕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猶豫片刻,又道:“雲夫人的事該怎麽處理?”
連默寒潭射向他透著不悅與警告,似乎他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程慕知道閣下的做事原則,可是——
“閣下,她可是您的……”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連默聲音低冷的打斷他的話。
雲瓔珞會怎樣,他根本就不關心。他只知道,每一個成年的人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總統的母親!
幾百人的亡魂還在江面上回蕩,不肯離去,他身為總統,怎麽可能會這個時候以權謀私,去幫助雲瓔珞隱瞞真相。
他不會去幫雲瓔珞,他自己作的孽,他自己贖罪,那麽雲瓔珞也是一樣的。
一周後,關於事故的最終結果出來了,傷患一百多人,死亡數高達四百余人,年紀最大的99,年紀最小的是在孕婦身體裡的嬰兒,35周,若不是發生這樣的意外,他應該很快就能睜開懵懂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可惜這個事故,讓他沒有這個機會來到這個世界看上一眼便離開了。
失去老伴的老人接到骨灰壇打算回家的時候,姬夜熔去送他了。
他抱著象牙白的骨灰壇,滿是褶皺的臉色既悲傷又安寧,骨瘦伶仃的雙手緊緊抱著觸覺微涼的骨灰壇,像是在抱著救命的浮木。
“沒關系,我們只是暫時分開一陣子,很快很快我就會去找她,她會等我的,她一定會等我。”
他是這樣說著,可眼眶驀地就紅了,潮濕成災。
姬夜熔扶著老人上車,車子開之前,老人降下車窗,對她說:“生活就是一個人的時候跌跌撞撞,兩個人的時候磕磕碰碰,等到老了再回頭去看,其實沒什麽的,真的沒什麽過不去的,孩子。”
“我知道。”姬夜熔眸光溫軟,聲音清淺,“放心,我真的知道。”
老人聽她這樣說,像是安心了,點點頭:“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車子緩緩發動,漸漸的行駛出姬夜熔的視線,眸底的溫軟漸漸的淡了,放松的唇瓣抿成緊繃的一條直線。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事都是過不去的,因為他們都有一份難以放棄的執念。
這樣的執念,有時會是帶來幸運,而有時帶來的卻是厄運。
後來姬夜熔收到消息,那位老人帶著老伴回到家中,沒過幾天就有人發現他死在家中。
死時躺在搖椅上,懷裡緊緊抱著老伴的骨灰,走的很安詳,嘴角還牽著一抹淡淡的笑,了無牽掛的樣子。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個消息時,姬夜熔心裡是沒有難過的,生老病死是一種自然現象,每一個人都需要經歷,當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牽掛的人,那麽追隨心愛的人而去,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與解脫。
姬夜熔和連默沒有在C市逗留太久,事情落幕,他們便乘直升機回岩城,伴隨他們的除了鋪天蓋地的謾罵,還有此次橋塌事故牽涉到雲家,甚至是雲瓔珞都涉及到口舌紛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