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趙羨跟著趙瑢去了書齋之後, 看到了神醫時長卿的回信, 他在信中說明,如今正在替一名重症病人治病, 恐怕一時半會無法脫身前來, 最遲也要等到五月之後了,他會盡可能想辦法提前些日子。
雖然五月仍舊有些遠,但是對於現在的趙羨來說, 能聯繫上這位神醫已是萬分慶倖了。
趙瑢覷著他的心情不錯的時候, 便挑挑揀揀地把趙振的意思說了,他是個心思很細的人, 倒是沒有把話說得那般直白, 只說趙振看上了他府裡的一名女子, 托他來問問趙羨肯不肯割愛。
趙瑢說完, 又補充了一句道,若是不肯,也還就罷了, 四弟只當沒聽到過今日這番話, 他也只當沒說過。
天知道趙羨聽到這些話時, 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竭力壓制住怒意,但是眼底的陰沉之色還是叫趙瑢察覺到了。
趙瑢歎了一口氣, 心知今日不該幫趙振問這話,事到如今,只好補救道:「三弟向來這般, 做什麼事都是一時興起,當不得真,也並非有意為之,你若是不高興,就當我從未提起此事,回頭我便告誡他,叫他不要再如此了。」
趙羨薄唇緊緊抿著,冷聲道:「那就勞煩二皇兄向他說清楚了,叫他不要再打我的人的主意,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說完,轉身便走,沒幾步,在門口停了下來,背對著趙瑢,道:「二皇兄,三皇兄這意思,不是要我割愛,而是要剜我的心。」
這話一扔下,趙羨便大步流星地踏出了書齋,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瑢微微一怔,他搖著輪椅,慢慢到了門邊,極目望去,只見那一道修長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花木之後,他看了片刻,輕輕歎了一口氣。
趙羨原想著趙振沒來,還放了心,卻不想自己這顆心放得太早了。
「看來我的提議,你是拒絕了?」
趙羨聲音冰冷地道:「我勸皇兄不要做無用之事,這世上,不是你想要什麼,都會稱心如意的。」
趙振猛地睜了睜眼睛,牙關咬緊,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羨回視他,表情終於褪去了往日的溫和與文雅,那一瞬間,像撕裂了面具,露出了他真實的面目,眼底神情陰鷙無比,他冷然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兄,從前你要什麼,自有人會為你搶奪,但如今今非昔比了,你我都是如此。」
趙振面上浮現出怒色:「我趙振要什麼,還不至於要借旁人之力。」
趙羨立時嗤笑一聲,那種輕蔑的神情流露於眼底,毫不掩飾,他道:「既是如此,為何你自己不敢來與我說,偏要借二皇兄之口?」
趙振緊緊抿著唇,眼底幾乎要冒著火光了,他咬牙道:「我不過是——」
沒等他說完,趙羨便再次開口,緩慢而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懦,夫。」
這兩個字砸落的那一瞬間,帶著怒意的火光瞬間將趙振的眼睛點燃了,他怒吼一聲,舉拳朝趙羨砸過去,趙羨立刻側開頭,拳風氣勢洶洶而來,擦著他的臉頰掃過,再偏一些許,恐怕就要砸中了,事態急轉直下,一旁的趙玉然和聞人姝靜都驚呆了。
趙玉然嚇得頗有些六神無主,她一向就知道這兩個皇兄的關係不好,卻沒想到是差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不顧外人在場,直接舉拳相向了!
趙玉然連忙叫過聞人姝靜的那個丫鬟,厲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稟報壽王!」
那丫鬟驚得手足無措,連連點頭,提著裙擺就跑了,趙玉然又衝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喊道:「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再打我要告訴父皇了!」
豈料那兩人已經打紅了眼,多年的仇怨一朝爆發,這時候已不是搬出靖光帝就能解決的事情了,眼看場面愈演愈烈,趙振畢竟是武將,略占上風,趙羨猝不及防,被打中了一拳,悶哼一聲,毫不示弱,又回送了一拳,直打得趙振偏過頭去。
聞人姝靜大驚失色,鼓起勇氣上前,小聲開口喊道:「別、別打了,晉王殿下,會受傷的……」
然而趙羨連眼風都沒掃過來一下,聞人姝靜急得不行,眼圈發紅,竟然嚶嚶哭泣起來,淒淒切切喊道:「別打了,晉王殿下!別打了啊!」
趙玉然攔不住他們,又見姒幽站在一旁,神情平靜,跟沒事人一樣看著,不由急切地脫口喊道:「皇嫂!你快叫住皇兄啊!」
話出口的一瞬間,空氣立即安靜下來,聞人姝靜甚至忘記了繼續哭泣,她震驚地瞪視著趙玉然,眼角發紅,還掛著淚珠,臉孔扭曲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道:「什、什麼?」
姒幽微微側了側頭,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語氣淡淡道:「還沒有人死,為什麼要停下來?」
趙玉然:……
聞人姝靜:……
空氣寂靜了片刻之後,那邊打架的兩個人竟然停了下來,趙振擋住趙羨的拳頭,神情古怪地看向趙玉然,道:「皇嫂?什麼皇嫂?」
趙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脫口喊出的話,立刻一把捂住了嘴,一雙眼睛四下亂瞟,飄忽不定。
趙振頓時怒了:「趙玉然!你給老子說清楚!誰是你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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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然支支吾吾,不等她開口,卻聽趙羨扯開一抹冷笑,道:「阿幽就是她的皇嫂,我已向父皇求了旨,讓阿幽做我的正妃,皇兄,你今日做的事情,也未免太難看了些。」
趙振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任他再是荒唐,也做不出搶自己親弟弟的准王妃的事情來,別說他做不了,就算他真做了,他父皇估計明天就能把他的一雙腿給打斷。
趙振還是不能相信事實,震驚地看向姒幽,道:「她……她怎麼能是你的正妃?」
而他竟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也不能讓趙瑢幫忙做說客了。
自然也就不會出現眼前這番情景了。
趙振以充滿憤怒的目光掃了趙玉然一眼,警告xin地道:「趙玉然,你——」
他的表情太過可怖,滿眼都是通紅的血絲,任是趙玉然往日再任xin,此時也忍不住一縮脖子,不敢與他對視。
趙振你了半天,也沒罵出什麼來,最後忿然扔下一句,你給我等著,然後便匆匆離開了。
等那丫鬟氣喘吁吁地帶著趙瑢過來時,只見趙羨正站在姒幽面前,兩人低聲說著什麼,趙振已經不見蹤影了。
趙瑢不由頭痛,問趙玉然道:「怎麼回事?怎麼會打起來了?」
趙玉然呐呐,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個清楚,待說到她當初刻意騙了趙振的時候,趙瑢不禁搖頭歎氣:「你啊你,他本就是個粗心眼的人,有你這幾句話,他自然是連想都不必去想了。」
所以從頭到尾,趙振都沒有把趙羨的新王妃聯想到姒幽身上去,畢竟在他看來,他瞧中的這個女子生得貌若天仙,跟趙羨的那位無鹽王妃絕對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的。
於是就鬧出了今天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來。
也真是巧得出奇了,趙瑢又歎了一口氣,趙玉然自知理虧,心虛道:「我就是想叫他到時候見了皇嫂,嚇一跳罷了,並不是故意要騙他至此的。」
趙瑢不知該說什麼好,道:「他這回嚇倒是嚇住了,長個教訓也好。」
趙玉然撅了爵嘴,不服氣道:「他自己也是,就不知道事先自己查一查麼?謠言止於智者,旁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真是個傻子。」
趙瑢無奈笑道:「他若不傻,還是你三皇兄麼?」
趙玉然一瞬間竟無言以對:「這、這倒也是……」
賞梅宴還沒開始,就鬧了這麼一出,趙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了,待知曉姒幽也不想看這梅花之後,他便向趙瑢提出告辭。
剛剛才和趙振打了一架,不過眨眼的光景,他的神情便已經恢復如初,舉止神態都恰到好處,甚至帶上了歉意的笑,對趙瑢道:「今日實在是我失禮了,還請皇兄勿怪,改日我再向你賠罪。」
趙瑢笑笑,輕輕歎道:「無妨,只是三弟那裡,若是得空,你們還是要好好談一談,不要再鬧成這般了。」
趙羨沉默了一瞬,重新帶上笑,望著他,道:「皇兄,有些人,生來就是走不到一處的。」
他說完,便牽起姒幽的手,溫聲道:「阿幽,我們回去吧。」
其語氣神態,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寵溺,姒幽點頭,淡淡地道:「走了。」
聞人姝靜緊緊咬著下唇,貝齒將櫻唇咬出一道深深的齒痕,袖子裡的一雙纖手死死絞緊了,目光望著那兩人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梅林小徑的盡頭。
趙玉然擔憂地望著她,道:「姝靜,你……沒事吧?」
聞人姝靜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來,有些難看,聲音不穩,道:「我、我沒事……」
賞梅宴上發生的事情,趙瑢勒令了王府裡所有的下人,一個字都不許往外透露,違者重杖,不論死活,一時間壽王府裡的下人們都戰戰兢兢,生怕說漏了嘴。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越是不讓說,這事情就傳得越快,才沒半天,差不多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了,晉王與安王狠狠打了一架,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甚至有人調侃,這個女人了不得,讓親兄弟鬩牆,同室操戈,實在是厲害,這若是娶回去,保准家宅不寧。
又有好事者問,那女人究竟是誰?
答之,就是晉王的新王妃。
所有人:……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