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校慶文藝匯演之後， 秦晴便因嫺熟的鋼琴獨奏、令人驚豔的模樣氣質和「別具一格」的服裝穿搭， 在整個一師中學內聲名鵲起。
學校的貼吧論壇裡， 更是幾度掀起了以她為中心內容的激烈討論。
就連原本正處高壓階段的高三年級，也難得因為這場風波而有些不平靜起來。
只不過，在第一個低年級的愛慕者慕名而來， 卻尚未告白就被黑著臉的聞校霸薅著領子拖出了教室之後， 這場風波就以令人驚歎的速度平息下去。
顯然所有人都清楚，就算一年前那個打架蹺課抽煙泡吧的校霸如今已經成了高三年級的「優秀學長」，這也並不能抹滅他那些屢上黑榜的「輝煌戰績」。
從黑榜常客到久駐紅榜，聞煜風的名號事蹟， 也終於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勢成為學弟學妹們課後閒時津津樂道的話題。
而對於高三下學期的准考生們來說，文藝匯演和那期間發生的事情，就如同湍急水流上的一片落葉，很快便消失在記憶長河的深處。
在這相較從前， 總是格外長卻也格外短的幾個月裡，他們數著校內操場和教室黑板上的倒計時， 唱著那些和離別、和夢想、也和未來與遠方有關的歌， 終於還是情願也或者不情願地被時間推到了五月底。
初夏悄然而至，高考也近在眼前。
五月二十九日，星期三， 一個普通的上學日。
高三年級從這個週一開始，就已經取消了所有的課程安排，全體學生以班級為單位展開自習；各班的任課老師按照值日排表，輪流負責看守各班自習並答疑。
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 即便是下課鈴打響之後，教室裡也安靜得如同課堂一樣。
下午第三節課的課間，秦晴正看著自己筆記上的一道題目思索的時候，有個人走到了她的旁邊。
「秦晴同學，外面有人找。」
秦晴怔了下，抬起視線來，說話的那人卻已經走了。
她於是也站起身往教室外走。
她的身後，聞煜風的目光追上。
已經到了這個時間點了，還會有別的班學生來問題麼……
聞煜風心裡不解，便也沒遮掩，起身就跟了出去。
聞煜風到教室外面的時候，秦晴正拿著一個紮著絲帶花的禮盒，笑著跟卓安可道謝。
他步伐一頓，便停在了教室外面，沒有過去打擾。
等卓安可離開之後，秦晴走了過來。
「這是什麼？」聞煜風垂眼看著秦晴手裡的盒子，「她為什麼送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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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晴稍一猶豫，還是實話實說，「今天是我生日。」
聞煜風愣在了那兒。
——他是有很多年都沒有過過生日了。
沒人記得，時間一長，他自己便也忘了。
於是甚至都從未意識到一年裡面還會有某個特殊的一天，叫作秦晴的生日。
確認完這個之後，聞煜風第一反應就是抬了手腕去看時間。
沒等他焦點定上腕表，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上課鈴就打響了。
聞煜風：「……」
秦晴仰頭看著男生那難得呆滯的模樣，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不會跟你要禮物的。或者，等高考結束後再補也行。」
聞煜風卻皺了眉：「……太倉促了。我什麼也沒法準備。」
秦晴眨了眨眼：「我也什麼都不缺呀。」
「……」
聞煜風沒說話，垂眼瞧著秦晴。
大約過了兩秒，他的眼眸深處像是亮起一點墨色的火焰。
薄薄的唇也勾了起來。
「……我知道了。」
他轉身往樓梯口走。
身後秦晴怔住——
「聞煜風，你要去哪兒？」
「給你準備禮物。」
不再給她第二次開口的機會，男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下。
秦晴有些傻眼。直到教室裡面看自習的老師抬頭望這兒瞧了一眼，秦晴這才只得無奈地轉身進了教室。
隨後她便開始等聞煜風回來。
結果這一等，等過了最後一節課，等過了晚餐時間，又等過了三節晚自習。
直到下了學，秦晴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最後離開學校。而一直到她上了秦昊的車，也沒等到聞煜風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駕駛座上的秦昊卻是一早就發現了秦晴的心不在焉，開車之後他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
「小晴，今天學校裡有什麼事情？」
「……沒有。」
秦晴從車外收回了視線。
秦昊猜測是臨近高考，難免有些壓力，便也沒有多問。
他驅車將秦晴送到了秦奶奶家樓下。
「二哥，奶奶今天準備了蛋糕，你不上去嘗一塊嗎？」
秦晴下車之後，扶著車門問道。
秦昊搖了搖頭，笑著說：「中午吃過你的生日宴了，我晚上還有些事，就不上去了。」
「好，二哥再見。」
秦晴關上了車門，自己進了公寓樓內。
在電梯前，秦晴猶豫地看了一眼公寓樓外面漆黑的夜色，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去哪兒準備什麼禮物了。
怎麼到這個時間都沒回來呢？
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秦晴這樣擔心地想著，電梯恰好也停在了一層。
她遲疑了下，還是踏進電梯內，然後拿出了手機。
電梯在十二樓停下，秦晴便將已經準備好的撥號介面的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只是還沒等電話接通，她就先看見了斜倚在側面牆上的修長身影。
秦晴一愣。
安靜的T形走廊內，男生的手機低沉地震動起來。
而早已聽見了電梯動靜的聞煜風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女孩兒，面上帶著點淡淡的笑色。
「……回來了？」
「嗯。」秦晴本能回答。然後她才反應過來，細眉皺了起來，「都這麼晚了，你——」
「生日快樂。」
男生卻是開口截住了她的話音。
望著她的那雙湛黑的瞳子裡，在燈下光色陸離，像是盛了滿眸的星輝。
秦晴心底那些擔憂轉化來的埋怨便肅然煙消，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漂亮的杏眼彎成了月牙。
「都這個時間了，沒買到禮物吧？」
「……」
聞煜風微眯了下眼睛。女孩兒笑顏愉悅的模樣映進了他的眼底。
他用舌尖輕頂了下上顎，過了兩秒才啞笑了聲。
「沒『買』到。」
那個被刻意咬重的字音，並沒有讓秦晴有所察覺。
秦晴笑著走了過去：「我聽說這個學期最流行的生日禮物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我以為你會送我一套這個。」
聞煜風緩緩地站直了身，薄唇邊噙著笑，似是隨意地迎著秦晴走了過去。
同時他開口，聲線疏懶，像是帶著點遺憾：
「啊，我該想到的。」
「我只是開玩笑的，你現在送給我，我也做不——」
秦晴的話音戛然止住。
已經走到了她面前的聞煜風推開了兩人身側消防樓梯的金屬門，把尚懵著的女孩兒帶了進去。
金屬門悶聲合上的時候，秦晴已經被男生扣著後腰抵在了牆角。
她驚得杏眼微睜。
過了幾秒，秦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看著男生的眼神有點無奈，像是在看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兒——
「聞煜風，你別鬧了。有什麼話不能在裡面說麼……這樓梯間太黑了，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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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煜風眼神微深。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秦晴早就對他們之間的親近不再排斥，只是這種類似遲鈍的不排斥……看起來還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聞煜風側開眼，低笑了聲。
「……不能在裡面說。」
「為什麼啊？」秦晴不解。
聞煜風側回身，目不瞬地盯著秦晴的眼眸，然後俯身到她的耳邊——
「你不知道麼？」他刻意將嗓音壓得低啞且危險，「走廊裡有監控的，這兒沒有。」
秦晴一怔。
聞煜風又啞笑了聲：「換句話說，在這裡我無論做什麼，別人都不會知道的。」
「……」
秦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微卷的小扇子似的睫毛，像是從聞煜風的心頭撲閃過去，撓得人心癢。
只是不等聞煜風有什麼反應，女孩兒就輕聲笑了起來——
「聞煜風，你真以為我是被你嚇大的麼？」
沒給男生開口反駁的機會，秦晴又彎著眼睛看著他，接了後句：
「你幼不幼稚呀，聞煜風？」
「……」
聞煜風歎了口氣。
他稍稍後退了身形，將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的上半身之間的距離拉開。但他的手臂仍舊是一只環在女孩兒後腰，另一只屈肘在女孩兒頭頂撐著牆面。
「你對別人也這麼沒戒心？」他眼神無奈，似乎深處又帶著些別的什麼翻湧不息的情緒。
「不啊，」秦晴沒猶豫，「但我相信你啊。」
「……」聞煜風低眼瞧著女孩兒，眸光愈深。
秦晴：「你拉我進來，其實是要給我禮物吧？」
她眼角彎著，「別藏了。」
「……沒藏。」
聞煜風放下了撐在牆壁上的右手，伸在了女孩兒的面前。
直到此刻，秦晴才注意到男生右手臂的襯衫挽了上去，而薄薄肌肉裹著的小臂線條之外，系著一根藍色的絲帶。
「禮物在你眼前了。」
他啞聲笑著。
那絲帶竟然還系了個蝴蝶結——
「我就是你的生日禮物。」
「甜甜，你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