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這園子四周雖然都掛了照明的燈籠,但到底燈光不算明亮,其他地方只有朦朧的月光,所以遠處的幾盞燈籠往這兒移動時,格外的顯眼,瞬間便讓人發現了。
衛烜臉色了陰沉,略一想便知道來的是何人了,眸色一沉就要發脾氣時,被阿菀眼疾手快地拉住,省得他發脾氣,親自沖過去將人給踹了。這人脾氣大,雖然不打女人,但是若是犯到他,火爆脾氣發作也會直接踹。
他有自己的歪理,踹不叫打!
阿菀自然也知道來的必定是昨晚在莊子裡借宿的客人,兼之今日又是乞巧節,姑娘家耐不住想出來逛逛園子也是常事。聽說這次鎮南侯府北上回京的人中,除了帶隊的慶安長公主的三子莫南山外,還有慶安大長公主的兩個孫子和三個孫女跟隨,隊伍可謂十分旁大。
慶安大長公主下降至鎮南侯府,據聞與已逝的老鎮南侯夫妻恩愛,共育有三子二女,其中三個兒子娶妻後,又生養了不少孫子孫女,算下來共有二十來個,可謂是一個大家庭了。而這次因為太子大婚被允許隨行回京的孫子孫女並不算多,但都是被慶安大長公主寵愛的幾個嫡出的孩子。
阿菀不知道這些名義上的表親們如何,因為對方有病患,估計是生怕過了病氣給她,所以她娘親沒讓他們第一時間過來請安,阿菀也沒逞強著要去見他們。
衛烜看了眼阿菀,到底還是決定在她面前當個乖孩子,於是對身後守著的一個嬤嬤道:「趕走!」
那嬤嬤得了令,不慌不忙地過去,很快便將往這兒過來的一行人給攔下了。這一行人中,兩個穿著綢紗衣裙、頭戴珠環的姑娘,通身貴氣,應該是鎮南侯的姑娘了,其餘跟著的是丫鬟婆子,其中還有公主府特地派過去伺候的兩個丫鬟。
「給兩位表小姐請安。」嬤嬤笑著行禮,然後看了眼公主府的兩丫鬟。
兩個丫鬟自是知道過來的嬤嬤是在郡主身邊伺候的,忙上前行禮,叫了一聲鄔嬤嬤。
其中一個年芳十五左右、鵝蛋臉的姑娘客氣地笑道:「嬤嬤有禮了,今日是乞巧節,在房裡呆著有些煩悶,我們姐妹倆便出來走走,順便給妹妹帶幾枝花回去,不想這院子裡卻有人在此,不知前方是何人在那兒?」
她說著,旁邊那個年紀稍小些的姑娘也好奇地望過去。
鄔嬤嬤不緊不慢地道:「是瑞王府的世子殿下在荷塘邊釣魚。」絕口不提其中還有他們的小郡主在。
聽到鄔嬤嬤的話,兩個姑娘顯然是吃了一驚。雖然身在江南,但是對京城的人事並不陌生,也知道當今瑞王是文德帝的胞弟,太后最小的兒子,甚得帝心,連帶著瑞王世子在宮裡的地位也不一般,甚至聽說可以與皇子們排序齊平的存在,更是太后的眼珠子,誰都不能動一下的寶貝。
也因為有宮裡的兩大頭寵著,養成了他頑劣囂張的xin子,被京中諸人暗中稱為混世魔王,讓人退避三舍,不願正面搭理的存在。他的名聲之盛,便是在江南也略聽得幾分,褒貶不一,不過所有人知道他的,都下意識地作出一個決定,不惹他。
他們此行回京,除了是為太子大婚外,他們祖母也有意讓幾個適齡的姑娘回京去挑選合意的夫婿,將來好留在京裡。雖然她們不知道祖母有什麼安排,但是也知道祖母行事素來是她們所想不到的。不過祖母在臨行之前,特意交待過,若是遇見瑞王世子,最好與之交好,萬萬不能交惡的。
沒想到來此借宿避雨,卻遇到了本應該在京裡的瑞王世子,怎不教她們吃驚,吃驚過後,又有些好奇,能得到太后和皇帝這般寵愛的男孩,也不知道是生得怎生模樣。
這時,又聽到鄔嬤嬤道:「世子現下在那兒釣魚,不過他素來不喜人去打擾。」
兩個姑娘都不是蠢笨的,自然聽出了鄔嬤嬤的話中之意,理解後心裡不免有些氣怒,她們雖是客人,卻也是守禮的,只是今日是乞巧節,在屋子裡呆得有些悶,才會在這院子裡逛逛,並沒有隨便亂走。卻不想院子裡被人霸佔了,本是想基於禮貌過去打聲招呼,讓人明著客氣,卻不給她們過去。
只是,雖然生氣,可是想到霸佔了荷塘的那個人是瑞王世子……想起臨行前,家中長輩的叮囑中便有遇到瑞王世子要如何,只能按捺下來,年長的那個鵝蛋臉的姑娘溫聲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姐妹就不去打擾了,有勞嬤嬤了。」
鄔嬤嬤忙說不敢。
與鄔嬤嬤閒話幾句,兩個姑娘便識趣地往旁邊走去,沒有再接近荷塘。不過離開前,她們又仔細往荷塘方向看了一眼,那兒一排的柳樹上都掛著燈籠,池塘旁邊也支著眾多羊角宮燈,甚是明亮,只可惜旁邊除了一些伺候的下人外,還生長著一行行柳樹,遮檔住了荷塘邊的人,也瞧不出裡面的人的身影,唯有空氣中隱隱的薰香傳來,正是驅除蚊蠅的味道。
月下荷塘邊釣魚確實風雅,可是若是那風雅是瑞王世子,倒是讓人覺得可笑。
兩人逛了逛,最後略覺無趣,在丫鬟的帶領下去折了一朵在夜色中開得正燦爛的茶花,便回到了她們歇息的客院。
進了客院後,兩個姑娘卻見到從她們七妹妹那兒走出來的三叔——莫南山,忙上前行禮。
「你們兩個去哪裡了?」莫南山見到兩個侄女從外頭回來,便問了一句。
兩個姑娘在姐妹間排行三和五,莫三姑娘上前回道:「今日是乞巧節,我們見七妹妹身子好些了,便想出去逛逛,給七妹妹折枝茶花讓她開開懷,先前在院子裡逛了下,不想遇到了瑞王世子。」
莫南山一愣,很快便明白了,說道:「聽說瑞王世子與壽安郡主自幼定親,太后也認同這樁婚事,他極是喜愛壽安郡主,甚至為她和宮裡的公主打架,會來此不奇怪。」想了想,又小聲叮囑道:「他xin子乖張,你們莫要往他身邊湊,見著他離遠些。」
兩個姑娘聽得心中一凜,莫五姑娘道:「三叔,我記得幾年前,瑞王世子隨瑞王到江南給祖母祝壽,好像……挺好的吧。」
莫南山看向侄女,見她怯怯地看著自己,失笑道:「當時他與你們不玩到一塊兒,且年紀又小,你們自是不曉得他的厲害。反正,無論如何,你們離他遠些便是。」姑娘家比不得男孩子,萬一她們在府中嬌縱慣了,不小心惹到衛烜,那混世魔王可不會顧忌你是誰。
還是讓家中的姑娘們離他遠一點吧。
與莫南山道別後,兩個姑娘便進了客房,去看生病的莫七姑娘。莫七姑娘是長房最小的嫡女,同時也是慶安大長公主最喜愛的孫女兒之一,這次若不是她吵著要先跟三叔進京,慶安大長公主根本不會讓她和送給太子大婚的賀禮一起先行,而是讓她和自己乘坐船在後頭慢慢進京。
進了屋子裡,便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倚坐在牀頭,五官精緻小巧,膚色在燈下宛若透明一般,看起來宛若一個脆弱的水晶人兒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她。丫鬟正端著煎好的藥服侍她服下,等她喝了藥後,莫三姑娘忙去拿了一顆蜜餞喂她。
「七妹妹如何了?」莫五姑娘詢問道。
莫七姑娘掀起纖長濃密的眼睫看向兩個堂姐,她們是二房的姑娘,皆是溫柔敦厚的xin子,她搖了搖頭,說道:「已經好了許多,明日許是可以下牀了,這次多謝兩位姐姐照顧了。」
三姑娘和五姑娘都笑起來,直說只要她好了就行。原是想和她說說瑞王世子的事情,後見她有些累了,便也不再開口,反正明日許是可以再見,便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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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昨晚上被衛烜拉著去釣魚,雖然風雅了一回,可是到底睡得晚了一些,翌日起牀時,阿菀精神有些不好,臉色也比平時蒼白了一些,這是睡眠不足的頹廢表現。
阿菀的身體不好,睡眠時間比常人要多出一兩個時辰,若是睡不夠,阿菀覺得自己表現出來的模樣,就像上輩子那些天天泡著電腦的宅男宅女一樣,一看就是個宅得快要尾瑣的——咳,當然她遺傳了公主娘和駙馬爹的優點,人美成這樣,並不尾瑣啦。
青煙見狀,便勸道:「姑娘若是沒睡足,不如再去睡一會,奴婢使人去和公主說一聲便是了。」
阿菀仰臉讓謝嬤嬤給她潔面,說道:「不了,等去給爹娘請安後再回來歇息也行,免得娘親擔心。」
洗漱穿戴妥當,她便去正院給父母請安,順便去那裡陪他們用早膳。
阿菀到的時候,衛烜早早地就蹲守在那裡了,看到她過來,眼睛一亮,十分高興地跑了過去拉她。
康儀長公主夫妻坐在屋子裡,從視窗處看到男孩興奮地跑過來拉著走過來的女孩,笑臉如朝霞般燦爛,那模樣一看就讓人知道是特別地稀罕著被他拉著的女孩的,充滿了單純的喜悅。這一幕,是純粹的男孩女孩之間的那種純然感情,讓人看著忍不住微笑。
很快兩人便手牽著手進來了。
康儀長公主將女兒摟進懷裡,發現她的臉色有些不好,想起昨晚聽下人來報他們夜中釣魚之事,便知道她還未休息好,忍不住有些好笑道:「稍會用完早膳便去歇息。」
阿菀很乖地點頭。
只是用完早膳後,下人卻來報,鎮南侯府的三老爺帶著家中晚輩過來給主人見禮,阿菀只得留下。
衛烜微微眯了下眼睛,氣定閑神地坐到阿菀身邊。
很快便見到莫南山帶著隨行的侄子侄女及女兒等過來,鎮南侯府的兩個少爺和三個姑娘紛紛上前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請安,口中稱表姑、表姑父之類的。
康儀長公主早就準備好禮物,等小輩們給他們夫妻行禮時,便一一給他們見面禮。
衛烜很矜持地坐在那裡,被提及了才敷衍地站起來給莫南山見禮,自然也收到了長輩贈的禮物。
「這是烜兒麼?幾年不見,都長這般大了!」莫南山笑著伸手要摸他腦袋。
衛烜退開一步,不悅地說道:「三表叔,我已經長大了,不能讓人隨便摸腦袋。」
莫南山知道他是什麼脾氣,當下也沒生氣,笑道:「確實是長大了,我還記得四年前你去鎮南侯府給你姑祖母賀壽時,整天在院子裡捉雞攆狗的,有一次還被狗咬得褲子都破了一個洞。」
衛烜:「……」這絕逼是年幼無知時的黑歷史!
重活一回,衛烜早就將上輩子小時候的各種黑歷史忘光光了,現下給人提醒,十分不爽,頓時有些危險地盯著莫南山。
其他人聽到莫南山的話,忍不住低頭,不忍見男孩發黑的臉。
接著,又是小輩們見禮。
眾人先是看了看阿菀,然後又看向衛烜,知道衛烜的脾氣,倒是沒太在意他的敷衍。對於阿菀,眾人只覺得是個體弱的姑娘,和傳聞中差不多,沒什麼可看的。而衛烜,卻是出乎意料之外,五官漂亮得出奇,聽聞他長得像已逝的瑞王嫡妃,瑞王嫡妃當年在京城也是個極為光華耀眼的女子,方使得瑞王死心踏地地要娶她為妃。
阿菀和他們見禮時,發現和自己同年齡的一個小姑娘頻頻地看衛烜,眼神有些奇怪。再看她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壓抑咳嗽的模樣,便知道先前淋雨不慎生病的七姑娘便是她了。
各自廝見後,便坐下來喝茶說話。
莫南山先是感謝了一通康儀長公主的妥當安排及照顧,「起初沒想到會錯過宿頭,原是想趕到下一個城鎮裡安置,卻沒想到還未到就下起了大雨,害得七丫頭不慎淋了雨生病。多虧了康儀表妹和表妹夫,南山在此多謝了。」
羅曄連連推辭,只道親戚之間莫要如此多禮。
兩人客氣一翻後,方問他們什麼時候進京,從小青山出發進京,不過是一天的路程,隨時都可以出發。
「七丫頭的病好了,我們打算明日進京。」莫南山笑道,「也不知道你們何時回京,若是時間湊巧,也可以一起同行。」
康儀長公主微笑道:「我們可能還要多留幾天,若是你們不急的話,到時候便一起罷。」
莫南山想了想,遺憾地道:「不了,我們這次進京,京中宅子許久未住人,還要去打理,諸多事宜需要辦,還得先安置妥當,以便母親進京有個舒服的地方住。」
又略略聊了會兒家常之事,康儀長公主含笑地詢問了幾個晚輩,見他們口齒伶俐,進退得體,姿儀不俗,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這一坐,便坐了一個時辰左右,聊得差不多了,莫南山方起身帶著一群侄子侄女離開。
阿菀跟著父母一起站起來去送他們。
因為有長輩在場,她並沒有和幾位表哥表姐們過份接觸,只是泛泛地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目送他們離開時,看到那個七表姐扭頭看向衛烜的模樣,讓她也忍不住看了衛烜一眼。
衛烜根本沒注意到,只是滿臉不耐煩,見他們離開了,便對康儀長公主說:「我送表姐回房去歇息。」
康儀長公主點頭,看了他一眼,道:「去吧。」
得了准許,衛烜頓時高興了,拉著阿菀走了。
阿菀被他拉著,走得慢吞吞的,仔細打量了下他,說道:「剛才聽莫三表舅說,你六歲那年去鎮南侯府給慶安大長公主祝壽,當年在人家家裡捉雞攆狗的,聽起來好像挺招人嫌的。有沒有去欺負人家主人?」
「忘記了!」衛烜回答得很光棍,理直氣壯地說,「那時候我還小嘛!」
阿菀:「……」
雖然想問問是不是當時他欺負了人家小姑娘,導致那姑娘現在見到他,都忍不住關注他,但見他這副熊樣,阿菀不免哂然一笑,沒再糾纏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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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烜自然在阿菀那兒消磨半天時間,等下午阿菀醒來時,再次帶她溜出莊子去玩了。
因為阿菀被衛烜帶出去玩,所以下午莫家姑娘帶了禮物過來想尋她說說話,既然都是表姐妹們,又在莊子中作客,自該親香親香。只是阿菀不在,丫鬟們自然不好說她被世子帶出去玩,便推說她身子不適,正在歇息,暫時不能見客。這讓鎮南侯府的人更是認定了外面的傳聞果然不錯,她天生體弱,指不定活不到成年。
如此,莫家姑娘只能遺憾地離開。
阿菀回來後,聽下人說了這事情,想到自家暫時和鎮南侯府並且並不算太熱切,便沒有過去尋她們。
翌日一早,鎮南侯府的人過來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說一聲,便在清晨時分出發了。
等阿菀睡飽了起牀時,聽說他們離開,只是哦了一聲。
衛烜早就在她院子裡等她起牀,等阿菀穿戴洗漱好出來,他特地看了看,伸手在她嫩嫩的臉蛋上摸了一下,發現她的氣色很不錯,又忍耐不住犯病了,在她臉蛋上啃了一口。
阿菀木然地瞥了他一眼,便和他一起去正院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請安。
衛烜在莊子裡連著住了幾天,到了七月中旬,方才和康儀長公主一家回京。
此時京裡很多人都在翹首盼著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