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走得過分乾脆利落,秘書長與徐部長半天沒回過神。
尤其秘書長。
任晚萱沒拍視頻那件事,任謙到現在還不知道。
秘書長原以為這次白蘞能妥協,湘城第一次舉辦書協,意義重大,但凡懂背後意義的,都不會放棄這次機會。
沒想到白蘞倒是硬氣,說走就走。
秘書長看著白蘞的背影,眸光難以窺測。
能在任晚萱手中搶到視頻錄製,還能加入湘城書協啟動儀式第一批,現在白蘞在秘書長心裡的位置早已不在是紀家那群不重要的人了。
身邊,徐部長終於收回望天的目光,彷彿什麽也沒發生,他親自給秘書長遞過去一支筆,言笑宴宴:“請。”
他對白蘞的離去並沒有什麽感想,他隨手劃掉的一個名單而已。
不過是他親手壓下去的無數浪花中的其中一朵罷了。
對徐部長而言,眼下任家與這位秘書長才是最重要的。
他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自然要拿捏住上面人的心思……
至於公平?
這個世界哪有公平所言。
**
明東珩的車停在不遠處。
今天人多眼雜,他沒跟白蘞薑鶴一起進去,但將車停在隔壁街上了,一抬頭就看到白蘞從街道口盡頭出現。
白蘞今天的外套與裡面的衣服同一色系,都接近天青色。
並不是那種十分耀眼的藍色,而是雨後雲彩縫隙裂開的一抹澄藍,純淨又溫柔,只是與白蘞那淡漠的臉色並不相符。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明東珩覺得,白蘞現在心情好像有點不好。
明東珩愣過後連忙下車。
他打開車門,“白小姐,您怎麽現在就回來了?”
明東珩不了解書協,不過知道今天白蘞要參加啟動儀式。
這玩意明東珩也參加過,大多需要一上午的時間,就算早退也得兩個小時,白蘞這回來得也太快了。
“沒事,”白蘞站在車門口,一股懶散又凜冽的勁兒,指了指後座讓薑鶴先上去,“去圖書館。”
她的書包就在車上,也不用回青水街專門拿書包了。
城樓距離圖書館還有些距離。
坐12路要繞環城公路過青水街再到圖書館,明東珩從中間的環線繞近路將白蘞薑鶴送到圖書館。
明東珩坐在車內,看著白蘞跟薑鶴的背影。
想了想,向薑附離匯報——
【白小姐出來了。】
星期六圖書館的人比起以往要多一點,白蘞到的時候,二樓坐了一大半的人,她跟薑鶴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剛把手機打開就看到薑附離發過來的消息。
薑老師:【回來了?】
白同學:【累了】
其他沒有多說。
白蘞又往下滑,Lance也給她發消息了。
Lance:【近視真的可以】
Lance:【天呐,這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白蘞:【。】
Lance向來不理會白蘞的沉默寡言:【我找你在跟助理調時間!】
白蘞:【1】
這段時間兩人斷斷續續有過很多醫學交流,白蘞腦子裡存的是幾千年未斷層的中醫,提到很多藥理讓Lance歎為觀止。
而Lance發的很多手術視頻也讓白蘞意識到西醫的可怕。
兩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有種一覽眾山小的孤傲,一開始白蘞的抵觸也變成了敬畏。
甚至有些欽佩能將西醫發展到如今這種盛況的人。
她也想。
Lance今天提的是白蘞前兩天提的針灸可以把他的近視治好,因為職業因素Lance不能用激光,準備找個時間讓她來治療他的近視。
白蘞很直接:【沒從醫資格證】
Lance那邊應該去查了一下從醫資格證是什麽意思,回的有點慢。
Lance:【?】
白蘞沒再看,又往下滑,看到江京那位跟她一起參賽的兄弟。
白蘞:【刷屏?】
她也就帶了個問號,江京那位正在頒獎典禮的兄弟被這問號嚇了一跳,接下來一個字也不敢刷。
她一個個回過去,直到後面看到陳局發的資料,白蘞慢慢坐直,是一個文檔。
陳局畢竟不是偵探所,能查到的資料有限。
關於楊琳的,就更少,只有她的住址、家庭信息,還有一些在警局的記錄。
白蘞從上往下慢慢看。
沒有楊琳母親的消息,陳局在母親那一欄特地標注她母親在她五歲那年被她父親打跑了。
而楊琳父親有多條被拘留的記錄,不是酗酒鬧事就是賭博,白蘞指尖緩緩往下劃,翻到中間一條很久遠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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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琳九歲時報過警。
白蘞把這條截給陳局看:【[圖片]】
陳局回的很快:【這種案件,他拘留幾天,回去會變本加厲。】
陳局:【看她滿十八歲了,我建議她直接遷出戶口本,遠離他。】
白蘞沉默很久:【1】
白蘞一邊將書包裡的書本抽出來,一邊詢問陳局遷出戶口的事。
**
與此同時。
任謙在任家接待紀慕蘭與許恩二人。
許恩這次來是為了旅遊業的大頭,他是江京人,吃的是江京的紅利,但對湘城勢力著實摸不清楚。
“我知道許總的意思,”任謙對許恩從不敷衍,“你說的應該是盧總。”
“盧總?”又是許恩沒聽過的一個姓氏。
他看向紀慕蘭。
紀慕蘭十多年沒回湘城,更加不清楚了。
任謙放下茶杯,肅然道:“他主要商業在黑水街,青龍酒吧的經理跟他很熟,我這麽說許總你懂了嗎?”
湘城對黑水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是因為那個地方處於邊界,不屬於他們管,二是那裡勢力錯綜複雜。
一個亞洲信息最全的酒吧。
一個世界聞名的格鬥場。
一個道上沒人敢惹的拍賣場。
任謙能管好一個城,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在他心裡都有一份名單。
“我知道了,”許恩皺了下眉,“青龍酒吧,你有盧總的聯系方式嗎?”
他其實也猜到了。
既然不能單乾,他也想跟這位盧總合作,尤其對方背後有青龍酒吧的人……
許恩沒想到,只是小小一個湘城,能給他這麽大的驚喜。
身邊,紀慕蘭自然是沒聽過這些的。
但她沒問,只是看了許恩一眼,許恩拍拍她的手背。
“許總,”任謙今天還要去參加啟動儀式,“湘城書協的啟動儀式還需要我去,今天就不留你們了。”
許恩起身,他詫異於湘城竟然連書協都還沒有。
不過想想,湘城高鐵都還沒通,他又覺得能理解。
禮貌與任謙告別。
等出了門,紀慕蘭才問許恩青龍酒吧。
“黑水街,”許恩拿出車鑰匙,開門,偏頭向紀慕蘭解釋,“邊界錯綜複雜,青龍酒吧能在那裡立足,背後勢力不比江京那幾大家族小,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江京那幾大家族?
紀慕蘭坐到副駕駛,略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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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書協的啟動儀式是件重要的事。
任謙穿了一身暗色的正裝,又打電話向秘書長確認:“你通知陳爺沒?”
“陳爺說他要查案子,”秘書長很是恭敬,“沒有時間。”
任謙不意外,但又覺得遺憾。
任晚萱今天也穿了精心設計的禮服,與任謙一同來到湘城城樓邊。
倆人到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文旅局的局長與仇學政都站在門口。
秘書長跟徐部長不敢怠慢,站在門口陪同他二人。
任謙一愣,這倆老者怎麽在門外接他,“仇老師,您二位怎麽在外面?”
仇學政喜氣洋洋,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印著暗紅色螺紋的褂子,衝任謙一笑:“等人。”
“等人?”任謙與任晚萱面面相覷。
他以為仇學政等自己的,沒想到在等其他人?
仇學政卻不多言,只是偶爾低頭看看時間。
然後目光看向路口。
啟動儀式9:30準時開始。
九點一十。
白蘞還沒到。
因為白蘞在仇學政這兒印象很好,不覺得她是個遲到的人,但接近啟動儀式,還沒看到白蘞的影子。
仇學政不由給白蘞發消息:【你到哪了?】
對方沒回。
九點二十。
仇學政終於沒忍住了,他拿出手機給白蘞打了一個電話。
**
圖書館。
薑附離到的時候,只有薑鶴一個人坐在位子上,悶悶地翻著書。
他只伸手,不緊不慢地在薑鶴桌子上敲了敲。
薑鶴抬頭,有點面無表情:“衛生間。”
薑附離收回手,他看人的時候總有些漫不經心的疏冷。
白蘞去衛生間沒帶手機,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亮起。
薑附離一眼就看到仇老師的電話,湘城書協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仇學政是誰薑附離知道。
白蘞今天要去參加的書協沒去參加……
薑附離瞥了眼電話,直接掐斷。
“怎麽在這兒?”白蘞剛洗完手出來,正拿著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壓低了聲音。
薑附離沒說話,只涼涼掃了眼薑鶴。
薑鶴憤怒地給他騰了個地兒。
薑附離坐下,單手微微搭在書桌上,風輕雲淡地開口:“被研究所的人氣出來了。”
遠在湘城的山底。
CRFS暗物質研究所。
賀文在觀察粒子碰撞,用機器尋找奇特原子的衰變產物,忽然間打了個噴嚏,他嘀咕一聲:“不會是有人想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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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沒回,電話也沒人接。
仇學政眉頭擰起。
九點二十五。
徐部長不敢催仇學政,不由看向任謙,求助。
任謙往前走了兩步,笑著道:“仇老師,我們先進去等吧,要到吉時了。”
“行。”仇學政拿著手機,眉頭卻沒松。
邁過門檻,禮儀小姐就拿著簽到本,遞給仇學政與文旅局局長。
“徐部長,以後書協還要麻煩你了。”任謙笑著對徐部長道。
湘城書協,就是與北城、江京溝通的橋梁。
徐部長想要巴結任家,任謙也想與徐部長交好,相輔相成。
名字在後面,仇學政掃了一眼,第一頁全都來齊了,第二頁也基本來齊了,只有一個空沒勾。
仇學政忽然意識到什麽,他又重新翻到第一頁,從上往下一個個看名字。
沒有白蘞的名字。
“怎麽少了一個人?白蘞呢?”仇學政冷冷看向禮儀小姐。
文化局局長還在望著門外聞言被嚇一跳,“怎麽回事?”
他剛剛沒有細看,重新拿過仇學政手上的簽到表,上面確實沒有白蘞的名字。
徐部長在關照參與啟動儀式的人,他是湘城這次的總策劃人,見外面的動靜,連忙出來,壓低聲音讓仇學政小聲點。
任謙也隱約聽到了“白蘞”。
任晚萱低頭喝茶水,掩下眸底的輕蔑。
旁邊,秘書長淡定的將這件事一筆帶過。
任謙拿著茶杯,看任晚萱半晌,最終選擇沒多管。
“媒體記者都來了,”徐部長看了眼大堂,意思是讓仇學政小聲點,又解釋,“不知道這個白蘞是您的人,人是我劃掉的,有什麽事我們後面再說……”
仇學政忽然就知道為什麽白蘞不接電話,不回消息。
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參賽的一個人,為了湘城書協名額去江京,回來卻被一些不知所謂的人劃掉名單。
“她早上來過?”仇學政只問了一句。
徐部長遲疑地看了眼秘書長,然後點頭。
仇學政深吸一口氣,忍著涵養,沒把簽到表砸到徐部長臉上。
他掏手機,直接轉身離開這裡。
“仇老師、仇老師……”徐部長大驚失色。
仇學政是這次啟動儀式分量僅次於任謙的人,以後書協想要吸納人才大多要靠仇學政的名聲。
他怎麽能走?
任謙跟任晚萱都看見仇學政離開,這會沒法裝看不到。
他走出來:“仇老師怎麽走了?”
徐部長也鬱悶:“局長,仇老師未免太過兒戲了,我說不小心劃掉一個名額,他若是仍想讓人進來,我過兩日……”
“兒戲?”文旅局局長打斷對方,他就這麽看著徐部長,劈頭蓋臉的罵過去:“隨便一劃?你隨便一劃就劃掉了申請人的名字,你說你怎麽就這麽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