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莉的一番話，再次將暮湘逼得低下頭去，心頭那抹剛剛淡化一點兒的自卑感，瞬間捲土重來。
“你……”她沒說話，沈從君卻看不下去了。
他張嘴，正準備向孫莉開火，替暮湘爭口氣。
“都住口！”厲寒冷冷的聲音，裹挾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在不大不小的包廂響起。
沈從君即刻識相地住了嘴。
惴惴不安地偷窺了一眼厲寒的臉色，他很清楚，那男人已經在暴怒的邊緣，這個時候還不知死活地頂風而上，無異於自尋死路。
下一刻，深沉的語調再次響起，帶着黯啞，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這餅，你願意算多少錢，就算多少錢！反正喜歡它的人，已經喫過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從君一怔，“你還真是給孫小姐點的呀？！”
孫莉面色一喜，“沈少，我寒哥都發話了，要多少錢，您只管開口！”含情脈脈地望了厲寒一眼，又繼續說，“爲了我，不論多少，他都肯定捨得給！”
“呵！”沈從君一聲冷笑，“行！算我看走了眼！厲寒，你既然這麼在意孫小姐，那我就不客氣了！這餅孫小姐喫得這麼嗨，不問你要個萬八千的，都對不起你們之間的這份……情意！”
“萬八千的？”厲寒的維護之下，孫莉的底氣也足了起來，“沈少，您這是獅子大開口呀！一張蔥油餅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再怎麼算，也不值一萬塊錢吧？！”
“餅不值錢，那厲寒對你的感情呢？”沈從君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隨意往餐桌一搭，吊兒郎當的富家少爺做派又拿出來了。
“這個嘛……”孫莉心裏有些沒底。
一張蔥油餅，市面上，也就是十塊八塊的。
在PASTA，場合不同，價格自然也要跟着水漲船高，但即便是加上場地費，人工費，水費電費燃氣費，什麼都算在一起，一百塊也已經是不低的價格。
孫莉的心裏預期已經寬限到了一千，這個數之內，她相信，厲寒絕不會眨眼睛
但，現在，沈從君張口就要一萬……
再有錢，也不能這麼揮霍！一張油餅，要一萬塊錢，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她心裏，開始沒底了……
厲寒也沒有立即痛快答應，他越拖延，她越沒底！
“寒哥？”試探着，小聲喊了一聲。
男人薄脣緊抿，還是沒有出聲。
“呦？厲老闆！不是對孫小姐用情至深麼？爲了人家，還特意來我這西餐廳要蔥油餅喫！怎麼？一萬塊錢，都捨不得出？！你們之間的感情也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深厚嘛！”
沈從君的諷刺，更是在孫莉心頭澆了一桶油。
“寒哥！沈少執意要這個價，你看……？”
“一萬太少了！”厲寒終於肯發話，他扯起脣角，看似在笑，一雙鷹眸卻陰沉莫測地望向暮湘。
說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帶着沉重的壓力，直直地向對面的少女砸去，“我心裏那個喫餅的人，分量可遠不止你說的這個數！”
說完，他將手伸進藏青色休閒西裝內襟裏，隨手掏出一本支票簿，輕輕撕下一張，扔到暮湘面前，“你來填！”
“什麼？”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吃了一驚。
暮湘盯着面前薄薄的一張紙，內心的空洞漸漸擴大。
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殘忍？！
今天是她自作多情了，竟然有那麼一瞬，產生了那張餅是爲她所點的奢望。
現在，希望的泡沫破碎，她已經很難過了，他居然還要她親自動手，寫下別的女人在他心裏的價值？！
悲涼和憤怒成指數倍增長，暮湘突然生起氣來，也不知是哪兒來的一股衝動，伸出手，將支票往回一推，她語氣不善地問，“少爺這是什麼意思？！您和孫小姐之間的感情，我一個外人，不方便插手！至於她在心裏的分量，即便您不願親自動手填，也該由孫小姐代勞纔對吧！”
狹長的鳳眼眯了眯，厲寒嘴角的弧度加深，笑意不明。
少爺……只有在她極度憤怒，或者極度恐懼的時候，纔會稱呼他“少爺！”
她都敢把他親手遞過去的支票推回來，可見，並沒有多少恐懼！
那麼，也就說明，她現在很生氣，很憤怒！
突然，他糟透了的心情，和緩了一些。
聲音依舊暗沉，但語調卻莫名多了一絲愉悅，“我有說，讓你填的，是她在我心裏的價值嗎？！”
“嗯？暮湘猛然擡眼，目光中閃着疑惑。
不是孫莉嗎？！那……難不成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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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剛纔他明明默認了，那餅是爲孫莉點的呀！
“寫吧！”厲寒灼灼地看着她，眼裏的光，照進了暮湘的心，引得她心跳漏掉半拍。
“暮湘，還愣着幹嘛，快寫呀！”沈從君早樂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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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爲暮湘開心，還爲他自己沒看錯厲寒的心思而得意！
“可是……”
“哎呦，還可是什麼呀？！厲老闆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呢？！他這蔥油餅，根本就不是給別人叫的，就是爲你才點的！”說到這裏，眼神瞟向孫莉，他的語調瞬間輕佻起來，“有些人哪，真是沒臉沒皮，不是爲她點的東西，結果卻數她喫的多！也不知道，現在肚子疼不疼？！”
孫莉的臉青一塊白一塊，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即便已經到了這種境地，她卻還笑得出來，“沈少說笑了，你們店裏的東西，材質新鮮，衛生到位，我怎麼可能肚子疼呢？！這要是肚子疼了，對PASTA的名聲也不好吧？！”
“呵！”沒想到她還敢頂嘴，沈從君直接被氣笑了，“行！怪不得能上得了位，這臉皮厚的確實可以！沒想到，三年不見，厲老闆的品位變化這麼大！”
他正說的起勁，“我寫好了！”，暮湘將筆一擱，輕聲說道。
“是嘛，來，給我瞧瞧！”沈從君笑嘻嘻地從她手裏取過那張支票。
看了一眼上面填的數字後，一張俊臉，隨即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