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金貴,”王婆子很是偏心眼,努了努嘴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兒,山雞哪兒配得起這麽好的衣裳。”
……
祠堂門口那株老梨樹被雷劈了的事情,黎岑早先就知道了,自是震驚惶恐,然而他五更還要去上早朝,故而只能先把事情交給黎夫人處理。
這一天下來,他的眼皮子都跳個不停,似乎還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等黎岑下值趕回府,才聽黎夫人說,祖宗牌位都倒了,尤其是他爹和祖父的,被壓在供桌下面,牌位裂成幾半,還泡了一晚上的雨水,上面的名諱都糊成一團。
聞此噩耗,黎岑的臉色都變了,著急忙慌往祠堂趕,但見園子裡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花木的斷枝,那株老梨樹還沒清理乾淨,因為它實在是太大了,幾十年的老樹,又是黎家這麽多年精心侍弄的,樹冠撐開來如同一把巨傘,不知為這個祠堂遮去多少風雨。
如今它倒了,也壓垮了祠堂。
黎岑在雨裡站了半晌,黎夫人勸慰道:“老爺別著急,我已把祖宗牌位都請出來了,就安置在旁邊的廂房裡,也燒了香供奉,向祖宗大人們告罪了。”
黎岑的神情卻並不見松快,他只是盯著那祠堂的斷壁殘垣,喃喃道:“祖父曾說過,這棵梨樹是我們黎府的氣運所在,好好的,怎麽就倒了呢?”
黎夫人對這個說法有些不以為然,但她也不至於沒眼色,在這個時候同丈夫爭辯,只是好言好語地開解道:“樹還在呢,老爺,只是它太大了,受不住風雨,等過一兩年,還會再發新枝的。”
黎岑不言語了,黎夫人親自為他撐傘,夫婦二人往回走,路上無話,誰知到了正院,黎岑冷不丁問了一句:“今天是什麽日子?”
黎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答道:“三月三十日,老爺,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了?”
黎岑驀地停下步子,轉頭看著她,道:“枝枝是三月一日接回來的?”
聞言,黎夫人終於反應過來,有些吃驚地道:“老爺是說……”
“當初那個瞎眼的道長說,真鸞假鳳相爭,我黎府一月內必出禍事,”黎岑的臉色很不好看,道:“我想著,恐怕這就是禍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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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見黎岑這般想, 黎夫人的心登時往下一沉,她定了定神,用一種故作溫和的語氣道:“我倒是不這麽覺得, 只是昨夜風雨大了些,往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前年夏天,園子裡頭那株梧桐樹不是也被吹倒了麽?”
說完, 她又嗔怪道:“不過是巧合罷了, 我看老爺是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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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黎岑這次卻並沒有被說服,皺著眉道:“可那棵老梨樹, 這麽多年了, 早不倒,晚不倒, 偏偏在這個時候倒了, 你不覺得有些蹊蹺麽?”
他說著歎了一聲, 悵然道:“倘若此事真是因我之過,日後我又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啊!”
黎夫人向來厭煩他這動不動就是列祖列宗,列祖列宗,這麽多年了,初一十五上香供奉, 卻也沒見黎家的祖宗保佑你升個官兒, 在戶部侍郎這個位置蹉跎度日,不上不下,得過且過,著實窩囊得很。
她實在是做膩了侍郎夫人, 每每出去和那些個王妃侯夫人應酬交際, 她都要小心陪笑, 就連位置也要往後靠,與人閑話寒暄,要說一聲高攀,伏低做小。
想到這裡,她心中就充滿了不忿和怨氣,偏偏黎岑還在思量著,道:“依我看,不如就照那個道人說的,趕緊讓枝枝認祖歸宗,此事才好化解。”
聞言,黎夫人心裡一緊,震驚道:“那晚兒怎麽辦?”
黎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送回去。”
“不行!”黎夫人脫口道:“怎麽能把晚兒送回去?老爺您瘋了麽?!那可是我養了十五年的女兒!”
黎岑皺著眉看她,不解道:“你怎麽回事?你是養了晚兒十幾年不假,可枝枝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怎麽能狠得下心?”
黎夫人再顧不得什麽,激動道:“我再狠心,也沒有老爺您狠心,養了十幾年的女兒,說送走就送走,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想來您是覺得養個孩子輕而易舉,跟養一只貓兒狗兒沒有什麽區別吧?”
黎岑勃然大怒:“你——”
“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同老爺說吧,”黎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冷聲道:“當初那接生婆找上門來,說晚兒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從來就沒信過!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我自己心裡能不清楚?”
黎岑震驚道:“枝枝長得和你年少時那般相似,你也不信?”
“天底下長得相似的人數不勝數,難道我個個都要認下?”黎夫人不為所動,紅著眼眶,道:“只有老爺您信了,說黎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要把人接回來,我也不想和您分說,您高興就好,左右多一張嘴,也吃不窮我們黎府,現如今您要為了那個不知來路的野種,把晚兒送走,我是一萬個不答應!”
她說著,用手帕拭淚道:“在我心裡,晚兒就是我的親女兒,您若是要把她送走,也把我一並送走好了。”
黎岑見她哭起來,便覺得頭痛不已,頓足道:“糊塗啊!你這愚婦,怎麽就是說不通呢?你就沒想過萬一是你弄錯了?”
黎夫人卻掩面泣道:“這種大事,豈敢做萬一之想?那黎枝枝已在府裡了,往後吃穿不愁,自是不虧待她,可晚兒若是被送走,那就是天涯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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