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3章

發佈時間: 2024-07-29 11:5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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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六十二條魚

–戲檯子,要垮了?

鄭意眠發了個問號過去,意爲南漫說的太寬泛,她沒有領悟到。

南漫:【你不在奚青的這大半年,你都知道一點奚青的近況嗎?】

奚青近況?

近况她確實沒怎麽刻意去瞭解過,但是日常生活的賬號還是關注了奚青的官博和一些漫畫號,所以多多少少能從這裡面窺見些端倪。

她回南漫:【知道一點,怎麽了?】

南漫:【那你應該知道這大半年,柯瑤被捧得多高了吧?】

南漫說到這裡,鄭意眠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回憶。

在這短短的大半年時間裡,奚青簽約畫手相繼解約,擔大梁的畫手大面積流失,新畫手閱歷又不够,青黃不接的境况下,奚青就把尚且有些人氣的柯瑤當做重點開始打造。

公司大大小小所有派的上用場的資源,全都給了柯瑤。

《縛妖》的影視版權售出、單行本上市、柯瑤新長篇開始連載……

原來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情况下,柯瑤已經往前走得這麽快了。

南漫:【奚青不知道怎麼搞的,對她真大方啊,不僅給她好資源,還給她買粉、買水軍,並且還買營銷號給她宣傳,宣傳完她的漫畫開始宣傳她本人,還說她是「公認的國產漫畫的良心」。不好意思,本人並不認同。】

鄭意眠:【原來奚青大半年,都用來捧她了。】

南漫:【可不是麽,吹捧得真的很帶勁,都快給她封神了,不知情的還以爲她站在金字塔最頂尖呢。估計是吹著吹著大家都以爲是真的了,柯瑤也這麽以爲了,聽說她最近特大牌,別的地方來約畫稿,一話少於五千不畫。】

鄭意眠:【五千?】

南漫:【可怕吧,她可能以為自己是漫畫界top了,惹不起惹不起。而且當初大家剛進圈,不是交了很多朋友嗎,她現在把以前認識的、但是還不紅的小畫手都删了,只留了一些成績還不錯的。】

南漫:【我有個朋友就被她删了,剛剛才發現的,差點當我面兒哭出來了。我真是氣炸,她買了點水軍就以爲自己是國際巨星了?】

鄭意眠看著南漫的消息,自己也是驚了一驚,半晌才道:【那你安慰一下你朋友吧,不要為這種不值得的事情不高興。】

南漫意味不明地回復道:【柯瑤現在已經太驕傲了,分不清這些追捧聲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炒作,首先自己的心裡一定要清楚;一旦不清楚了,把虛假的東西當做自己的資本,幷且高傲地抬起下巴,她就離垮臺不遠了。】

語畢,南漫不鹹不淡道:【你就等著看吧。】

鄭意眠其實還對南漫的話存疑,跟著大家一起回了家。

直到一周后的某個宴會上,看到柯瑤的那一刻,她才福至心靈地領悟了南漫所說的話。

那個宴會是爲了宣傳什麽鄭意眠忘了,只記得很多畫手都被邀請了,她和南漫也不意外。

鄭意眠想著自己也不是主角,打扮得就比較低調,當天只穿了一條水藍色的漸變裙,款式也趨於簡單。

在人群中找到打扮同樣簡單的南漫,兩個人站在一塊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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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聽到人群騷動了一小會兒。

鄭意眠抬眼去看,看到了柯瑤。

柯瑤今天穿一條酒紅色的裙子,脚下踩一雙十幾厘米的恨天高。

鄭意眠本以為就是如此,結果柯瑤一轉身,她就看見她衣服背後的玄機。

這紅裙背後開叉,一直開到腰迹,柯瑤背後的一大塊肌膚都一覽無餘。

想讓人不注意到,都很難。

果然,場上的大部分目光,此時都轉到了柯瑤的身上。

「我剛剛還以爲她是來走紅毯的,太敢穿了吧。」

「這誰啊,穿得這麽有存在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總裁來了。」

「這是來參加晚宴的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砸場子的,穿這麼正式幹嘛啊?今天不就隨便走個過場嗎?」

「這是誰?」

「柯瑤,就是最近還挺紅的那個畫手。」

這議論聲像是被柯瑤聽見了,她回過頭,揚著下巴,勾出一個矜傲的笑來。

今晚她穿得很大膽,很張揚,但凡能看出事兒來的人都知道她不是隨便穿的。

她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就像是入宮的秀女在得知皇上親臨後眼中迸發的光亮,明眼人只消看一眼,就明白她全部的想法。

–她想讓這裡成爲她的主場,她要成爲人群最扎眼的存在,她要所有人都向她投來羨慕的眼光。

她想要告訴所有人,她即將衛冕成王,而這些人,都只能匍匐於她脚底。

南漫端著酒杯,就站在鄭意眠旁邊,看了一眼柯瑤,發出一聲輕蔑的笑:「穿上龍袍,還真以爲自己就是皇帝了?」

「我看這半年,她是被吹捧得找不著北了。」

鄭意眠沒說話,只是想著紅就紅吧,無論這紅是真實的還是營銷的,是粉絲帶來的還是水軍帶來的,既然是在柯瑤身上,那便通通和她沒有關係。

直到後面,她和南漫坐在沙發上聊天,聊著聊著南漫有點事離開,只說一會兒回來。

南漫前一秒剛走,就有一個新的身影坐上來南漫的位置。

鄭意眠只感覺沙發輕微地一陷,轉頭,就看到了柯瑤。

柯瑤今天的妝容也是花了心思的,眼綫貼著眼睫拉出一長段,上勾,仿佛把自己的野心也全畫進了妝容裡。

厚重的假睫毛下,她笑得純良無二。

鄭意眠伸手去拿桌面上手機的時候,柯瑤乍然開口:「《萬妖生》……」

忽然從她口裡聽到自己的漫畫名,鄭意眠楞了楞,眉頭微蹙,看向她: 「什麼?」

柯瑤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輕蔑:「我說,《萬妖生》的影視版權,賣出去了嗎?」

不止笑容輕蔑,眼神裡都像裹著刀子,語氣更是絲毫不善。

這幷不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那時候的柯瑤雖然有野心,但野心都妥妥帖帖地藏在眼底,只有在决賽抽籤的那個剎那,才流露出分毫。

而此刻坐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全身上下都帶著棱角,野心勃勃,說話不留餘地。

短短半年,柯瑤被捧上高位,却居然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鄭意眠沒說話,柯瑤繼續開口道:「當年,咱們明明是一樣的起點,專業差不多,成績也差不多,甚至那次比賽撞到和你一起,我們成績仍舊差不多。可是後來呢,奚青找簽約畫手,我們倆的名單明明是一起被交上去的,BoSS却隻通過了你,你被簽約重點培養,我却還是老模樣。其中你做了什麽我不得而知,但……風水輪流轉,你沒想到,我居然能有比你强的這一天吧?」

鄭意眠一愣,這時候才明白,柯瑤對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柯瑤認爲她們一樣,但鄭意眠率先被簽約,她心有不甘却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問題,只好把問題都推向鄭意眠,幷認爲鄭意眠做了什麽事。後來那次比賽,雖然違反規則換了一次更簡單的題目,把難的留給鄭意眠,但因爲獲得的都是特等獎,柯瑤又認爲她們一樣。

於是低分、謾罵,所有的一切接踵而至,都是因為柯瑤不甘心。

她認為,鄭意眠沒有超過她的資格,她們應當永遠、永遠站在一個水平線上。

而當主角替換成自己,她又能够欣然接受自己强過鄭意眠。

那一剎那,鄭意眠不知如何接話。

她閉了閉眼。

是站在後面聽到全程的南漫先開口說話的,南漫性子直,竟是直接質問柯瑤:「你覺得你和她一樣,那你說,你們哪裡一樣?」

柯瑤正要開口,南漫再度打斷:「或者,這就是你暗中使絆子的原因嗎?」

柯瑤霎時慌亂:「我都說了我沒有給她打低分!」

南漫挑挑眉,游刃有餘地笑了:「我又不是指這個,你怎麼一下子就想到這個了?」

柯瑤惡狠狠瞪她:「少給我玩文字游戲,你不要以爲能辦簽售會就了不起了,影視版權賣了嗎? 」

她咄咄逼人,露出滿口獠牙,生怕輸掉這場氣勢上的比賽。

「唔,沒有呢。」南漫聳聳肩,「那請問賣掉版權的《縛妖》拉到投資了嗎?開機了嗎?」

「大家半斤八兩,也別做什麽高人一尺的模樣了。 」

柯瑤怒極反笑:「等著看吧。」

南漫不置可否,饒有興致的模樣:「我等著呢。」

柯瑤站起身來,踩著自己那雙細高跟越走越遠。

這場氣勢上的交鋒暗流湧動,在座的又是女性較多,自然多少都有所察覺。

「那個柯瑤,挺兇的樣子。」

「能不凶嗎,人家現在正紅火著,不過看這樣子也紅不了多久了,我原來進行的時候編輯跟我說,要想紅,人品很重要。」

「不過我剛剛看那個黃裙子的畫手好酷啊,直接回懟,太帥了。」

南漫坐到鄭意眠身邊,語氣裡帶著惱怒:「居然還來你這兒找存在感,我看她是飄得沒邊兒了吧?自己單行本册一册二退貨率那麽高,導致第三本遲遲沒出來,她自己心裡沒點數嗎?現在買了點人氣還真以爲自己挺能耐麽?」

鄭意眠手搭在膝蓋上:「別生氣了,如果她的人氣真的是買來的,那這點泡沫人氣在見光之後,很快就要碎了。」

「不是很快,是馬上。」南漫闔了闔眼,「她《縛妖③》下個月就上市了–」

照南漫的話來說,《縛妖》前兩本賣得不好,本來第三本是要無限期後延的,但因爲奚青又這麽捧了一遭柯瑤,第三本 不必胎死腹中。

一個月後第三本上市,鄭意眠本來都忘了這事兒,一心一意畫自己的漫畫,結果忽然收到南漫的消息。

【我失策了。】

鄭意眠:【怎麽了?】

南漫:【我以為柯瑤的單行本,無論再怎麼天花亂墜地宣傳,一個月只能賣一百册……】

鄭意眠正想問「實際上呢」,還沒打完字,南漫急不可耐地發消息來:【結果它賣了一百零一册,居然比我預料得還多一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漫:【你看你的還是預售,半天就賣了兩百多了,她一個月賣的還沒你半天的一半多,到底在炒作什麽鬼啦哈哈哈哈,好慘哦。】

居然賣得這麼差嗎?

鄭意眠沒想到居然會賣得這麼差。

南漫:【我聽說奚青虧到駡娘。】

南漫:【不過也是,她的漫畫屬於免費看著還可以,但是要花錢就有點不值當的那種,賣得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鄭意眠想了想,問:【《縛妖》的影視化呢?怎麽樣了?】

南漫:【誒,我沒跟你說嗎?縛妖最近在拉投資啊,雖然一直沒拉到,就想著說單行本上市了再宣傳一把,誰知道單行本賣成這個鬼樣子,估計是找不到投資了吧!】

南漫:【我們柯瑤大大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我等著,我覺得,嗯……那句話說的沒錯–好的東西都是在漫長的等待之後到來的。這個結果我很喜歡,希望她也能喜歡吧。】

以為一切到這裡結束,但一切遠遠沒有結束。

柯瑤的《縛妖》最終還是拉到了投資,草草開機,但是因爲這原本就是一個玄幻爲主的漫畫,勢必需要大量的特效和動畫來完成,可又因爲投資太少,導致場景潦草,剪輯隨意,就連特效做得都不堪入目。

《縛妖》隻拍了兩個月,似乎是奔著快點撈完錢回本跑路的心態,後期又用了兩個月把片子剪出來。

然後,就開始上線視頻網站播放。

剛上綫時,因爲主角不好看、沒演技、場景也搭的不好,成績一直在墊底。

到後來,這片子被一個大V發現,還特意發了微博吐槽:【場景隨意,主演顔值演技掉綫,特效兩毛,笑點粗俗無下限,導演就差在封面上貼「我想賺錢」四個字了。煩請賺錢也稍微帶點匠心精神,網劇這行剛剛起步,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有人帶著這樣的風氣攪混水,這是你們的市場,還請珍惜點。】

這微博一出,《縛妖》評分跌破新低。

【好難看啊,為什麼這麼難看的東西也能上線?】

【邏輯死,看到第二集看不下去了,貌似還是根據漫畫改編了?Ball ball編劇和導演用點腦子,不要這麽傻好不好啊,不要把觀衆當傻子行不行??】

【到底什麽樣的漫畫才能改出這麽智障的劇情……從前別人都不知道山下有妖怪,女主摔下去就知道了?真是感人,所有人都感化不了妖怪,女主說兩句話就能感化了……你不說是法力,我還以爲男主手裡捏的是一團溜溜球,這個特效我先跪爲敬。】

【從演技到製作到劇情沒有一個能看下去的。】

那段時間,《縛妖》駡聲一片,吐槽聲中,連官博都不得不關閉,柯瑤也關掉了自己微博的評論。

《縛妖》事件發酵了整整一個暑假。

在那個暑假裡,鄭意眠的大二也宣告完結,她半隻脚踏入了「大三」的行列。

走的那天,李敏特別痛心疾首:「不敢相信,我再也不是小學妹了,我變成老學姐了……」

鄭意眠笑著看她一眼。

就在暑假快結束的當下,《萬妖生》的影視版權也有了新的進展。

其實這一年,陸陸續續來問版權的公司也很多,但大多數都是一些新公司或者製作不成熟的公司,爲了作品考慮,鄭意眠都婉拒掉了。

這次找上來的公司,開價不高,但製作了好些優秀的網劇。

對方一找上門來,鄭意眠隻思考了十分鐘,就答應了簽約。

走完合同的流程,大三也過去了一大半。

鄭意眠受邀參加某節目的晚會,沒想到南漫也在,兩人同時發現窩在角落裡的柯瑤。

柯瑤不復當初的趾高氣昂,抬頭看了一眼她們,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低下頭。

南漫戳戳鄭意眠:「她已經好久不出席活動了,估計是嫌當年的話說得太狠,自己被打臉得厲害了,不敢出來了吧,嫌丟人。」

柯瑤目視前方,心中惱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却什麽也做不了。

天知道此刻她究竟有多想上前,像上次一樣狠狠地羞辱她們。

可……鄭意眠只是一個眼神掃過來,那樣的眼神不帶任何情緒,仿佛從來……都沒把她放在眼裡……她從沒把自己當過對手嗎?!

柯瑤雙手緊握成拳。

–她不服氣啊!

可說到底,不服氣又能怎麼樣呢?輸了的人是她,丟掉面子的是她,她什麽都沒有了……甚至都沒有力氣再去和她爭了。

漫畫毫無波瀾地完結、讓奚青虧損了一大把、主編小姨也因此從奚青離職、網劇更是虧得血本無歸還招來無數駡聲……

她幾乎霎時從天堂掉到地獄。

就在剛才,奚青找人來協商單方面同她解約,他們寧願賠錢都不想再和她續約了!

還要和鄭意眠鬥下去嗎?

有個聲音在問她。

她搖搖頭,不,不了,她沒有資本了,她鬥得血本無歸甚至差點搭上自己,如何還能鬥下去?!

她放弃了。

晚會進行到一半,鄭意眠發現自己忘記系裙子的腰帶了。

她提著裙擺走進換衣間,發現梁寓坐在沙發上,拿著手裡的腰帶,漫不經心地抬眸看她。

鄭意眠小聲:「你怎麼都沒提醒我……」

他笑:「反正都要進來的。」

他站起身來,在鄭意眠身前篩下一片黑影。

他站在她身前,她就順勢抬起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低頭給她系腰帶,鄭意眠忽然想到導演剛剛還在和她討論漫畫裡的角色,感覺到導演對於這個故事的用心,忍不住輕聲笑了。

梁寓低聲,呼出的氣流就噴灑在在她脖頸處:「笑什麼?」

「講了你也理解不了。」鄭意眠抿唇,還是在笑,「無法言傳啦。」

梁寓手一頓,沉沉道:「無法言傳,那身教?」

………

第63章六十三條魚

本來沒什麽的氣氛,忽然被梁寓這句話攪得頗不安生起來。

燈光昏暗的換衣室一個人都沒有,連每一寸呼吸都被逼得清晰了起來。

他的呼吸格外真實、格外輕易地一縷縷飄在她未著寸縷的肩上,呼吸擴開,落在她耳畔,帶起一陣空虛的癢。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動作的親密性。

像是在抱著,但他的手還在她腰側替她系腰帶,她的雙手也虛虛地摟著他的脖子,可心跳却不像是擁抱時候應該有的。

他這句無端璦昧的話讓人浮想聯翩,讓鄭意眠想到每一次的戛然而止,想到他脖子上因爲隱忍浮現的青筋,想到他泛紅的耳郭和起伏和喉結。

畫面在眼前加倍放大,歷歷在目。

鄭意眠僵著手臂,不敢動作,彷彿只是這樣,都能感覺到某些异常的涌動。

他低下頭,髮絲掃過她肩膀,令她忍不住打起輕輕的顫兒。

而後,他呼吸稍頓,用帶著溫熱的嘴唇親了一下她的頸窩。

她渾身一軟,劈裡啪啦的電流順著敏感的皮膚一路炸響。

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暗示的簡單的吻,正因為簡單,所以讓鄭意眠更無招架之力。

像是雨夜撿到了一直只會對你喵喵叫的小奶猫,它窩在你掌心,伸出舌頭舔舐你。

你的心理防綫由此被擊潰,節節敗退,搜腸刮肚也找不出應對方法。

她轉頭,鬆開手臂,伴著噠噠噠的腳步聲一路往外跑走。

跟著她一起飛奔的頭髮在空中蕩了個旋兒,很意外却又意料之中地掠過他臉頰。

梁寓抬手,那段髮梢在他指尖一觸即離。

指腹摩挲了一下。

很癢。

出了房間,鄭意眠站在門口回了回神,然後才往南漫身邊走去。

「系個腰帶去了那麽久啊……」南漫勾唇揶揄她,「後面這個蝴蝶結打得還挺好看的,你怎麽打到的?」

「是麼。」鄭意眠摸了摸腰後的結,「我打不够,梁寓幫我打的。」

南漫抬眉:「怪不得我說怎麽去了那麽久,原來男朋友在房間裡面啊……」

「真沒幹什麼的。」她著著急急地澄清。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看你這此地無銀的樣子。」南漫笑得更開,「不用解釋,我懂。」

鄭意眠小聲:「你懂什麼啊……」

「行行行,我不懂。」南漫聳肩,「你懂就行啦。」

晚會在十點鐘的時候結束。

一行嘉賓在落地的宣傳板上籤上自己的名字,這才退場。

鄭意眠把裙子換掉,換上帶來的短袖和長褲,高跟鞋換成帆布鞋,裝進袋子裡收好。

繁榮的城市,在十點鐘依然華燈璀璨。

晚風捎來漸遠處的陣陣人聲,混雜著一些破碎的歌謠。

梁寓的聲音被風吹起:「很晚了,送你回家吧。」

鄭意眠點點頭。

兩個人一路走回她家小區,進了單元樓,上了電梯。

叮咚一聲響,電梯提示樓層到了。

鄭意眠走出去兩步,發現梁寓站在她身後,她下意識回頭,示意他跟上。

梁寓笑了,按住開門按鈕,挑眉:「你爸媽不是在家?怎麼去?」

鄭意眠抿唇:「他們休假,出去旅游了。」

「你一個人在家?」他皺了皺眉,「怕不怕?」

「習慣了。」鄭意眠在口袋裡找鑰匙,「每年他們都會單獨出去旅一次游的,小區挺安全,一直有人巡邏,我把門鎖好就沒問題了。」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鄭意眠進去,踩了踩脚下的軟墊,回身跟梁寓說:「外面太熱了,先進來吹會兒空調喝點水再走吧。」

梁寓就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不怕我進來了就走不掉了?」

鄭意眠一愣。

旋即,一些不太該浮現的想法浮現出來。

哪怕他走不掉呢……

走不掉就……走不掉吧……

話雖這麽說,但梁寓仍舊邁動長腿走了進來。

她笑,伸腿就要擋他:「那你別進來。」

「進都進來了,哪還有出去的道理。」他掐她臉頰,「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嗯?」

「說不進來但還是進來了,這就是你的原則,嗯?」她學著他,背著手,惡意滿滿地反問。

梁寓聲音壓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原則在你面前,通通沒用。」

她心一軟,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去冰箱裡拿水出來喝。

出來的時候,却發現梁寓已經不在客廳了。

他站在她房間裡,彷彿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般,興致尚好地欣賞她櫃子上擺的那些小玩意兒。

筆筒、瓷碗、細小的耳釘、拳頭大的小擺件……

她房間裡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是母親給買的,包括梳妝台和櫃子,走的是歐式裝修風格。

梳妝台靠近窗子,上面的雕花很漂亮。

聽到她的脚步聲,梁寓知道她來了,頭也沒回:「你房間的牀怎麽這麽大?」

鄭意眠站到他身邊,耳邊疑似漾起一抹緋紅:「高中畢業之後家裡重新裝修了,我媽就給我換了個雙人牀,說以後結婚了,帶著……咳,帶著那個什麽回家,不會沒位置可睡。」

他好像低低地笑了,旋即走進房間,二話不說就躺在了她牀上。

鄭意眠:「……你幹什麼呢?」

梁寓雙手枕在頭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提前感受一下我的福利。」

頓了頓,又補充:「反正以後總要睡在這裡的。 」

她赧極,上去踢了他一脚:「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要臉還是要你?」他又笑了,「要臉能追到你嗎?」

鄭意眠坐在牀邊,看他翻了個身,臉埋進她的枕頭裡。

那一剎,他腦海裡出現了很多不合時宜的畫面。

比如她枕在這裡玩手機、枕在這裡畫漫畫、枕在這裡給他打電話……以及,在這裡沉入夢鄉。

酣睡時柔緩而細膩的呼吸聲,像羽毛一樣落在他耳邊。

輕輕發顫的眼瞼,微微翕動的鼻翼,抿在一起的嘴唇,和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的身體。

鄭意眠看他一直不說話,伸出脚尖點了點他的小腿:「別趴著了,小心呼吸不暢。」

他依然不動。

鄭意眠皺了皺眉:「怎麽不說話……怎麽了?」

依然沒回應。

鄭意眠從牀的另一邊繞過去。

梁寓很快感覺到,另一張溫熱的小臉貼了過來,伴隨著一陣荔枝的香氣。

她的聲音貓爪似的:「我枕頭裡有什麽東西嗎?」

「嗯。」他聲音沙啞。

鄭意眠像是有點無措了:「啊?什麼東西?」

難道之前……漫畫的手稿……被他看到了……?

下一秒,身邊的人翻身,趴上來,壓住她。

他的氣息盈滿她鼻腔。

鄭意眠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得呆住了,連反應都來不及。

「有……你的味道。」

梁寓埋在她頸間,深深嗅了一口。

是很獨特的味道,果香混著一點極淡的奶香,順著下去,又拉扯出一股清甜而乾淨的尾調–

是獨屬於她的味道,任何人都模仿不來。

他忍不住張嘴,輕輕咬了一下。

少女的皮膚載著滿滿的膠原蛋白,像果凍似的,軟綿綿,還會回彈。

鄭意眠忍不住咕噥:「你怎麼跟狗似的啊,光咬我……」

「什麼狗?」他嗓音沉得像浸過水,「……狼狗?」

他的鼻尖抵在她脖頸處,唇齒派上用場,慢慢地、一點點地噬咬她。

凜冽的雪味道橫衝直撞,打開她的世界。

他可能出了點兒汗?

鄭意眠迷迷糊糊地想,誰知道呢。

恍惚間,她像是置身茫茫大雪中的雪人,他唇齒所過之處,皆開始融化。

一點一點的,在冰天雪地裡融化。

平地起波瀾。

呼吸失序。

他的吻本還克制,到最後全無章法,吮得她舌根刺刺發疼。

她又沒辦法,身子曲起來一點,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不敢動了。

他勾住她的舌,放在唇中細細地吮咬,聽她低呼:「梁寓……」

「嗯。」他手下動作却克制不住地放肆,「是我。」

她沒法控制地低聲嚶嚀。

他起身,恍惚中摸到一粒鈕扣。

冰凉的東西讓他的意識回攏了一些。

他垂眸,見她躺在牀上,白晰的指尖還緊緊抓著身下的牀單,臉頰泛著緋紅,衣服也被他剛剛推得亂七八糟。

……

……是怎麼進行到這一步的?

他太陽穴脹痛,試圖讓自己回憶之前……

不行,回憶不起來。

回憶了就收不住了。

趁著自己理智尚存的那一秒,他立刻抖開一邊的被子,給她捂得嚴嚴實實,然後飛快翻身坐到牀邊。

必須清醒一下了。

藉著月光,他咬著後槽牙,苦笑了一聲:「你知道我要忍不住,還把我帶到這裡來。」

說完,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可沒料到的是,有只纖細的手手弱弱地從被窩裡鑽出來,像是想抓住他袖子,却到底沒敢抓,只是那麽晃蕩了一下。

她目光閃爍,話也磕磕巴巴的,有點委屈地脫口而出道:「我、我又沒讓你忍著……」

梁寓驟然回頭看她。

呼吸一停,感覺有什麽東西忽然要炸開了。

鄭意眠立刻收回手,把被子蓋過頭頂,幾乎想一拳揍死自己算了:「不,不要就算了……」

……

他阻止住她往上拉被子的動作,手隱忍地在腿上握成拳。

「想好了?」

「在我這裡,想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她瓮聲瓮氣的,確認:「跟你在一起,就沒想過要反悔。」

好像有哪個字戳中他了。

梁寓重新覆上來,捏住她耳垂,同她鼻尖對著鼻尖:「這可是你說的。」

不知道衣服是怎麽被他抽走的,也不知道東西被他扔去了哪兒,她整個人在他手底下彷彿軟成一灘泥,骨頭也是酥軟的,腦袋裡像架著一方鍋,鍋裡熬著漿糊。

他雙手使力,握住她手腕,輕輕捏了一下。

他手掌的溫度幾乎燙得她心臟都快融化。

他的唇齒溫柔舔吮,鄭意眠的感官被夜色打開,感覺清晰而滾燙。

明明已經情難自持,但還是克制著自己慢下來,跟著她的情緒,照顧她的感覺。

他摁滅牆上明燈的開關,擰開那盞小檯燈。

「不要怕。」柔和的燈光裡,他柔聲低哄。

他脫掉自己的襯衫,腰帶鬆鬆垮垮地挂在腰間,鎖扣在燈光下折出稀朗碎光,隱約露出一道灰色褲邊。

順著腰往下,有兩條清晰的肌肉綫條延伸向內。

一覽無遺的肌膚,帶著高級的質感。

鄭意眠像是被扔進水裡的人,雙腿使不上力,堪堪就要溺亡。

他是她的浮木,也是把她推入水中的人。

他給她氧氣,也讓她缺氧。

他幾度安撫,說了很多話,鄭意眠已經記不清楚了,好像不管好不好聽的話,只要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會變得漂亮,但她已經沒工夫去分辨了。

迷糊間,東西都去了哪裡,鄭意眠已經不知道。

後來又聽到一聲輕響,是不是東西掉在地上了。

……哪還有工夫去管呢?

時間過分的漫長,長到鄭意眠已經分不清楚是她在熬夜,還是夜在熬她。

不,是他在熬她。

「相信我,放鬆點。」在黑暗中,他如是輕聲安慰她。

這樣的安慰好像真的有用,她不自覺地放輕鬆。

但該滾燙的,依然滾燙。

鄭意眠支支吾吾:「梁、梁寓,你別把手放我腿上,好燙……」

他附在她耳邊,聲色喑啞,彷彿夜色深處而來–

「乖,寶貝兒,等會還有更燙的。」

……

????

什麼……更燙的?

鄭意眠本來沒反應過來,但又想到在這個境况下,他也不可能說出什麽高雅的話來……

正在思索,思索不出答案,然很快,實踐告訴了她–

梁寓剛剛指的到底是什麽。

她喉頭髮緊。

梁寓手下動作沒停,說出來的話却很欠揍:「你還有最後一次喊停的機會。」

「再往後–不能停,也停不下來了。」

她嘟囔:「你廢話真的很多誒。」

他挑眉,沉沉笑了聲,聲音很低,很動聽。

藉著剛剛給她放鬆的契機,他雙手撑在她身側,緩緩沉身而入。

本來打算的就是慢,但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會是在她的這張牀上,四面八方全是她的氣息,還有她的聲音,他自然就沒怎麽……控制住。

她頭枕的位置高,一來二去的,一個不小心,頭就免不了要撞在了牀板上。

「砰」的一聲響起,兩個人都懵了。

鄭意眠剛剛沒哭,現在哭了。

她淚眼朦朧:「梁寓,我頭好痛。」

「那我……改一下……」

過了會兒。

「砰–」

鄭意眠低聲嗔:「梁寓你混蛋……不是說,慢……」

「我會……」

「別,我不信你了。」鄭意眠咬著細軟的鼻音,規勸說,「你的話,在我這裡沒有可信度了。」

像海上的人,在找尋一塊浮木。

波瀾起伏中,她隨著水面一同起伏不定。

鄭意眠下意識去抱他的腰,手伸出去一半,感覺到不對,又匆匆收回來蒙住自己的臉,帶著哭腔嫌弃他:「你好煩啊……」

卻不知道是在嫌棄他,還是在恨自己。

梁寓覺得可愛,還是忍不住笑,他彎著眼睛。

……

他的打算本來是想折騰她,沒想到到最後被折騰的那個成了自己。

他低喘著,手掌墊在牀頭,以防她等下又撞到頭。

事實證明,這個防患於未然做得很不錯。

因爲不消片刻,他又把她折騰得直哭,她抱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嚶嚶嗚嗚地控訴:「你又撞我頭了……」

「乖,不哭,馬上就好了。」除了安慰他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你撞我手上呢啊……」

鄭意眠抱緊他,能用下巴感知到他皮膚上滲出來的汗的溫度,這樣粘膩的觸感讓她心安。

最後,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不說話,從背脊處竄上來一股强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酥麻感–

她忍不住,輕輕顫了顫。

梁寓手摸著她的頭髮,一邊順一邊低笑。

鄭意眠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回過神的當下,恨不得立刻鑽去牀底:「你別笑我了……」

他也不笑了,聲音灑在她耳畔,夾著氣音,懲罰似的。

窗外夜色正好,最後一盞燈,在聲音停息時熄滅。

春宵一刻值千金。

不,是千金不換。

來來回回折騰了兩個多小時,鄭意眠精疲力竭,裹著被子裝死。

梁寓套了條褲子,去她房間的衛生間接了溫水,用毛巾給她把身上擦乾淨。

擦拭結束後,他自己也擦了擦,把在她身邊皺成一團的牀單重新牽到牀沿,再把地上的淩亂的衣物撿起來,收到椅子上。

她沒眼看,連聽聲音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立刻消失。

做完這些,他才躺到她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身後的人均勻呼吸聲,才想他肯定睡著了吧。

這麼想完,她才敢抬手,靜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發頂。

身後的人忽然笑開:「怎麼,頭還痛嗎?」

居然沒睡嗎?

鄭意眠:「哼。」

身後的人越笑越厲害,到最後乾脆笑出聲。

鄭意眠現在講話還是帶著鼻音的:「你下牀吧,別睡我牀了。」

他把她摟緊,她完全掙不脫。

「我錯了,希望你看在我撿了衣服的情况下原諒我。」

「我又沒讓你撿……」

「總得把事後服務做得盡善盡美了。」

他循循善佑,「才有第二次合作的機會,是不是?」

鄭意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