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顧嬌與沐輕塵早已坐上了離開的馬車,並不知國公爺的動靜。
那位被稱作邵大人的青年男子也與他們一道出了國公府,臨走前嘲諷了沐輕塵兩句,可到底沒能抓住沐輕塵的把柄,最終還是策馬離開了。
「你們有仇啊?」顧嬌問。
「家族矛盾。」沐輕塵輕描淡寫地說。
具體什麼矛盾他就沒展開解釋了。
顧嬌也懶得刨根問題,她又不是真的對他的事多感興趣。
「一千兩?」沐輕塵淡淡地看向顧嬌。
顧嬌擺了擺手:「不想給就算了,大家同窗一場,只當幫了你一個忙。」
「呵。」沐輕塵都氣笑了,「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是和誰的?」
「那你又是和誰學的?」顧嬌反問。
論睜眼說瞎話的道行,你也不差好麽。
沐輕塵果然移開視線,不再深入此話題。
顧嬌開口道:「我能去一趟醫館嗎?」
沐輕塵睨了她一眼,道:「已經結束了,不用再假扮大夫了。」
顧嬌:我說我是真大夫你信嗎?
「話說回來,你方才還裝得挺像。」要不是她那個神奇的說話療法,沐輕塵差點就信以為真了,「下次別這樣了,露餡兒我保不了你。」
顧嬌:「哦。那能去一趟醫館嗎?我想買點葯。」
沐輕塵看向她:「你病了?」
「我弟弟。」顧嬌說。
顧琰請病假的事不是秘密,雖然也沒公開,不過沐輕塵要查的話還是不難查到。
沐輕塵不知想到了什麼,沒再說話,讓車夫將馬車駛去了一間醫館。
「我在馬車上等你。」沐輕塵說。
「嗯。」顧嬌沒有拒絕。
沐輕塵為顧嬌找的自然不會是太差的醫館,病人多,大夫也多,各種珍稀藥材應有盡有,如果她真是來買草藥的,大抵不會空手而歸。
只可惜她是來問手術室的。
「你們這裡有這些東西嗎?」顧嬌遞出那張手術室的圖紙。
醫館的大夫連連搖頭:「見都沒見過。」
顧嬌收好圖紙上了馬車。
「沒有你要的藥材嗎?」沐輕塵看著空手而歸的顧嬌問。
「嗯。」顧嬌淡淡應了一聲。
「前面還有兩間醫館。」沐輕塵說。
「有勞。」顧嬌道。
這句話是迄今為止沐輕塵聽到的最有誠意的一句話,儘管只有兩個字。
沐輕塵吩咐車夫去了那兩間醫館,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們也沒見過圖紙上的手術室。
所以手術室究竟是沒建造出來還是沒在民間普及開來?
沐輕塵說道:「你究竟要買什麼葯?把藥名告訴我,回頭我幫你問問。」
「不用。」顧嬌道,這種事她要自己打聽,她不習慣讓自己的秘密掌控在一個陌生同窗的手裡。
沐輕塵見顧嬌不肯說倒也沒強迫她。
很快,二人出了內城。
「你住哪裡?」沐輕塵問。
「送我回書院就好。」顧嬌說。
沐輕塵深深地看了顧嬌一眼,似是不難感受到她的謹慎與警惕,他依舊沒說什麼,把顧嬌送回書院後便離開了。
此時書院早已結束了一整日的課程,顧小順卻抱著書袋執著地在明心堂的門口等顧嬌。
「小順。」顧嬌走過去。
「姐!」顧小順眼睛一亮,抱著書袋跑過來,「他們剛剛說你被官差帶走了,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進內城給一個人治病。」
聽到這裡,顧小順懸了一下午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小聲道,「是給人治病啊,我還擔心是你偷偷去……那什麼的事被發現了呢。」
顧嬌彎了彎唇角。
「給什麼人治病啊?」顧小順問。
「給一個國公爺。」顧嬌進課室收拾了書袋。
「我來拿!」顧小順二話不說將顧嬌的書袋抱了過來,「他是什麼病?治好了嗎?」
姐弟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出了天穹書院朝自家住處走去。
回到家後,南師娘也問起了二人晚歸的原因。
顧小順與有榮焉地道:「姐進內城給人治病去了!還是個國公爺!」
他滿臉都寫著「我姐怎這麼厲害,我姐就是牛」的自豪感。
南師娘與魯師父則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顧嬌。
他們了解燕國,自然明白一個新來的學生是不可能有資格去為國公爺治病的。
似是看出了他倆的疑惑,顧嬌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同桌好像是世家子弟,與國公府關係匪淺,我聽他無意中提到國公爺的病情,便提出去為國公爺看看。我同桌人好,就帶我去了。」
天穹書院被譽為皇家書院,自然有不少世家公子前來求學,比起這位世家子弟的身份,南師娘更好奇的是那位國公爺。
「哪位國公爺啊?」南師娘問。
「安國公。」顧嬌記得牌匾上就寫著安國公府。
「是他?」南師娘驚訝。
「南師娘認識他嗎?」顧嬌問。
南師娘笑了笑:「認識談不上,只是聽說過他的事,這位國公爺年輕時可是一位風雲人物,俊美不凡,才華橫溢,不知折了多少盛都女兒家的芳心。」
魯師父忽然有點兒黑臉。
媳婦兒當著他的面誇另外一個男人可還行?
「他出了什麼事?」南師娘離開燕國太久,並不清楚盛都近幾年的狀況。
顧嬌道:「他三年前中毒墜馬,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南師娘一頭霧水。
「就是昏迷不醒。」顧嬌解釋。
南師娘啊了一聲:「你是說活死人?」
原來這邊是把植物人叫活死人,顧嬌唔了一聲:「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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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師娘惋惜地嘆了口氣:「怎麼發生了這種事呢?安國公真是命運多舛吶。」
顧小順不解道:「他是燕國的國公爺,還命運多舛吶?」
南師娘再次一嘆:「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位安國公啊幼年喪母,青年喪妻,後又喪女……活脫脫孤家寡人一個。」
顧小順怎舌:「這麼慘。」
人在家裡難免就會說一些八卦的事,聊天聊到這兒了,南師娘便索性將這位國公爺的事跡與幾個孩子說了。
如今這位安國公是老國公爺的嫡長子,老國公夫人去得早,也沒給他留下個弟弟妹妹什麼的,還是老國公爺續娶後,繼夫人生下了一兒一女。
國公爺為人寬厚,待庶出的弟弟妹妹十分和善,彼此的相處倒也融洽。
老國公爺去世後,身為嫡長子的他世襲了安國公之位。
顧嬌哦了一聲:「所以我在府上見到的那位二夫人是他的弟媳?」
南師娘點頭:「沒錯,他一生只娶一妻,不曾納妾。」
顧嬌摸了摸下巴,在古代這麼專一的男人很少了:「那他妻子……」
「唉。」提到這個,南師娘都不知是今晚第幾次嘆氣了。
魯師父的臉黑透了。
怎麼?
為個男人長籲短嘆的?
我不要面子的啊!
南師娘日常忽略自家相公,惋惜地說道:「這也就是咱們關上門才能說,外頭都不敢提起他妻子。」
「為何?」顧嬌問。
南師娘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妻子是軒轅家的人。」
顧嬌看了看掛在自己屋子的紅纓槍:「軒轅厲的那個軒轅家嗎?」
南師娘道:「沒錯,軒轅家當年貴為燕國第一武將世家,號稱擁兵百萬,功高蓋主,風頭無兩。軒轅家的孩子不論男女個個驍勇善戰,只可惜軒轅家走上了一條謀反之路。自古以來,謀反都沒什麼好下場,強大如軒轅家也不例外。朝廷大軍與軒轅大軍決一死戰,軒轅家的將軍盡數戰死,安國公的妻子為救父兄,身懷六甲仍披甲上陣,最終也戰死了,腹中胎兒亦沒能保住,只留下一個兩歲大的女兒。」
「這件事險些讓國公府遭到牽連,燕國國君逼國公爺交出軒轅家的餘孽,也就是那個兩歲的女兒。國公爺費了極大的力氣,甚至不惜辭去官職才保下了女兒的命。軒轅家本家的孩子就沒那麼幸運了,但凡姓軒轅的男丁皆被殺死,最小的還只是繈褓中的嬰孩;女眷皆充入教坊司,自此淪為樂女。」
顧嬌道:「燕國皇帝是個暴君啊。」
南師娘苦澀一笑:「不是誰都像昭國陛下那樣立志做一個仁君的。」
顧嬌皺了皺眉,問道:「南師娘方才說國公爺喪女,可是那孩子不是被保下了嗎?」
南師娘笑著搖搖頭:「國君對軒轅厲恨之入骨,怎麼會當真放過他的外孫?安國公辭去官職後,將國公府交由二房打理,自己則帶著女兒離開京城,找了一處世外桃源隱居。然而沒幾年,那孩子還是去了。去得十分突然,就像是暴斃,當時有不少人猜測她是被國君暗殺了,只不過,所有這麼說的人都被國君抓走了,之後再無人敢議論此事。」
顧嬌頓悟:「原來如此。」
南師娘道:「這都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如今燕國誰還記得軒轅家?或許也有記得的吧,只是都不再敢提及了。國君厭惡軒轅厲,連軒轅厲的神兵都國君被當作一堆破銅爛鐵扔給了陳國人。」
……
吃過飯,魯師父去收拾碗筷,南師娘想到白日裡的事仍有些不放心:「嬌嬌,安國公府耳目眾多,你還是少去為妙,以免暴露了身份。」
「好。」顧嬌應下。
想到什麼,南師娘繼續叮囑:「還有你那位同桌,他既然能與安國公府有所來往,想必不是泛泛之輩,適當的結交就好,不要太深入。」
盛都水深,南師娘主要是擔心顧嬌這樣的好苗子會一不小心被人看中,捲入了盛都的是是非非。
顧嬌明白南師娘是為了她好,她點頭:「放心吧,南師娘,我明天就換個位子,不和他坐了。」
她和沐輕塵不會有更多的交集了。
翌日一大早,顧嬌便去了課室,她來得早,課室的人不多。
她一眼看見鐘鼎,在沐輕塵與鐘鼎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著自己的書袋走了過去。
鐘鼎一愣:「你幹什麼?」
顧嬌道:「今天和你坐。」
鐘鼎想了想:「你是不是怕那些人揍你啊?其實這樣也好,輕塵公子那樣的人物不是咱們結交得上的,會讓人眼紅的。」
顧嬌沒說話:「作業借我抄一下。」
她昨天忘記做作業了,還是看見鐘鼎在複習作業才想起來。
鐘鼎很大方地把自己的作業給了顧嬌。
沐輕塵今日又來了上課,這簡直刷新了沐輕塵來書院的記錄。
他是屬於半年也不來一次,一輩子都不會連著來兩次。
他一進課室便看見了坐在鐘鼎身旁的顧嬌。
他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坐到了昨天最後一排的位子上。
昨兒找顧嬌茬兒的國字臉是六人中第一個進入課室的,他一見沐輕塵身旁的位子空著,抓起書袋嗖嗖嗖地奔了過去!
「輕、輕、輕塵公子!」
啪!
沐輕塵將自己的書袋往旁邊的矮凳上一放。
國字臉沒地方坐了。
顧嬌昨晚練紅纓槍練到半夜,妥妥的沒睡好,一上午都在打瞌睡。
「這個句子哪位學生可以講解一下?」講座上,夫子望向莘莘學子地問。
「夫子。」沐輕塵起身道,「蕭六郎會。」
一個小雞啄米差點啄到桌上的顧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