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餐廳之內,餐桌旁的單人餐椅上,帝長川孔武的單臂抱着稚嫩幼小的海利,一口一口喂着孩子喫東西。
從顧念的角度看過去,完全就是極爲正常溫馨的一幕,甚至還霎時間,就讓她回想到了曾經,多年以前的某一幕,他也差不多總是這樣,抱着年幼的軒軒或者圓圓,一口一口的喂孩子喫飯……
而實際上呢?
海利那是滿臉的不情不願,甚至幾乎是被帝長川強行摟在懷中的,而且,他早就已經喫飽了,此刻硬生生的被他喂東西,小手也不斷的掙扎抗議,卻都撼動不過男人的大手掌控,也被扼制住了。
“叔,叔叔……”海利嘴裏塞了一堆東西,說出的話音也含糊不清。
帝長川卻自顧自的喂着,絲毫不想讓這孩子再說什麼煞風景的話,還柔和的粲然一笑,“海利喫飽了嗎?”
“喫飽了的話,叔叔抱你下去好不好?”他幾乎都是自問自答,放下了手中的飯勺,便拿紙巾給孩子擦了擦小嘴巴,抱海利下去的同時,他還有意無意的放鬆了手中的氣力,從而如此,海利的掙扎也更爲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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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掙扎,落在了顧念的眼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孩子在有意玩鬧,在他懷中撲騰鬧騰似的。
所以,帝長川就放大了這一幕,海利小腳丫不慎踩在他腿上,他還刻意讓孩子踩在了自己左腿傷口處,稍微幾下,男人俊顏上就泛出了痛色沉澱,也不由自主的倒吸冷氣,“嘶……”
遠處正好走來的保姆瞧見了,急忙快步過來,“帝先生,是孩子碰傷您了嗎?”
保姆急忙接過海利,然後關切的各種詢問。
海利在旁,一臉無語的看着他,無辜的眨巴着大眼睛,還想說話,卻被帝長川先一步一把捂住了孩子的小嘴,“海利啊,沒事,叔叔不怪你,真沒事的……”
“……”海利更加無語了。
顧念站在一邊看着,若說一點都看不出來,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想就此多說什麼,只是走過去抱起了囡囡,再領着小海利,“不早了,你們上樓去刷牙洗澡澡,然後睡覺。”
囡囡趴在她懷裏,單手環着她的脖頸,“阿姨,我麻麻呢?”
“囡囡呀,媽媽今晚要工作,有點忙,而且也不早了,今天就在阿姨這邊睡,好不好?”她柔聲詢問。
小丫頭也很懂事的點了點頭,“明天麻麻回來接我的,對嘛?”
“當然了呀!明天囡囡一醒了,就能見到媽媽了!”顧念說着,也抱着孩子往外走,一步都不等邁,就被旁側突如其來的一道氣力攔下了。
她低下頭,就看到了帝長川伸在近旁的長臂,和他那張邪肆優異的俊顏,幽深的眸光灼灼,染滿光薰,“我腿傷好像有點嚴重了,能幫我看下嗎?”
顧念視線微凜,半信半疑的移眸看向了他的左腿一眼,因爲他穿着黑色的西褲,別說看不見傷口,就連任何異樣都發覺不出。
旋即,她就移開了眸,仍舊漠然的毫不理睬,抱着孩子繼續邁步向外。
“你不是醫生嗎?”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霍然的挑出了重點。
還真別說,這一句話,着實讓顧念行進中的腳步頓下了。
帝長川看着她的背影,“醫生不會不管患者的,不是嗎?”
顧念無力的輕然深吸了口氣,正要做什麼,海利卻挽着她的手,仰頭忽然說,“媽媽,叔叔的腿,不是我弄得,是他抓着我使勁踩的,他是故意……”
孩子的話沒說完,就莫名的感覺一道陰寒的光束,猶如激光閃電,極快朝着他襲來,嚇得海利驀然一怔,也就拉長生說不下去了。
顧念不耐的皺了皺眉,單手輕揉着海利的小腦袋,“媽媽知道的,海利啊,帶着妹妹先上樓洗澡吧!”
海利乖乖的點頭,保姆急忙走過來,接過了囡囡,領着海利上了樓。
餐廳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顧念沒轉身再看他,而是直接邁步去了客廳。
等帝長川好半晌坐着輪椅出來時,她已經在茶几桌上擺放了醫藥箱,轉身看向他,冷冷的只道了一個字,“脫。”
他不脫,她怎麼檢查傷口呢?
帝長川卻未按照她說的去做,而是定定的深眸暗沉的望着她,輪椅也到了她近旁,倏然,他一伸手,一把就擒上了她的手腕,順勢將人往懷中一扯,顧念毫無防備,只覺得身體失重,下一秒,就跌坐在了他懷中。
他就這樣箍着她,深眸緊鎖着她的眼睛,單手也端起了她的臉頰,“五年了,你終於願意開口和我說話了。”
顧念看着他,短暫的渾噩消退而盡,只留下一片的清遠和漠然,輕輕的,也冷冷的,就這樣凝着他,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
她若掙扎兩下,或者說什麼的話,帝長川倒不覺得有異,偏偏她只是現在這樣,紋絲不動,又冷靜的出奇,倒讓他心下越來越不安。
他太瞭解她了。
恢復記憶以後,這種瞭解,又更深入了幾個層次,可以說,他不怕她無理取鬧,也不怕她蓄謀報復,更不怕她肆無忌憚,唯獨懼怕的,就是現在這樣。
她無視冷漠,視而不見,熟視無睹,恍若他如空氣,如一個陌生人,就連一絲一點的怒意,都不曾給予展露,這樣的她,太讓他沒轍了。
帝長川平靜的和她對視了十幾秒,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到底還是黔驢技窮,手上氣力一鬆,放開了她。
顧念也霍然起身,像逃避垃圾般,極快彈身繞去了一旁,低頭就打開了醫藥箱,再等她轉身時,就看到帝長川扶着輪椅站起來了,他看着她,慢慢的屈膝,又一次跪了下去。
“能不能別這樣,我們好好談一談,我知道,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也發現了,上次跪了一次,她好歹這次說了一個字,所以想讓她和自己打開心結,和自己心平氣和的說話,貌似只有這個方式可行。
這一次,顧念倒是沒什麼驚奇之感,只是沉沉的看着他,後退兩步,坐在了沙發上,纖細的雙腿優雅交疊,抱着靠枕,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他以爲可能又要無功而返時,卻不曾想,她開了口,說了話,柔柔的嗓音如舊,卻清淡的不含一絲溫度,“別再裝了,同樣的戲碼,演多了,就沒意義了。”
“你想用懷柔政策嗎?先下跪認錯,等我稍微動搖了,你再故技重施,恩威並重,手段計策層出不窮,我說對了嗎?”
帝長川靜默的俊顏沒什麼多餘情愫展露,只是好看的劍眉輕輕蹙了起來,也隱隱的感覺腿上傷口有些疼了。
可能是這樣的姿勢,讓傷口更爲劇烈了,也可能是剛剛在餐廳時,海利確實踩傷了,或者,更可能是她一語中的,揭穿的太直接。
他沉默了幾秒,隨之就傾身站了起來,沒再坐回輪椅,他腿上是有傷,但着實已經沒那麼嚴重了,他邁步上前,頎長的身形,霍地如陰影全數覆向了她,將她壓於自己胸膛和沙發之間,單手撐在她腦側,另只手也撫上了她的臉頰,薄繭的手指,輕摩挲着她的脣沿,吐息如蘭,“既然知道,寶貝兒又何必說出來呢?多少給老公留點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