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更喜歡你
蜷曲在窗簾的那一團似乎動了下，窗簾被風吹開，露出一雙猩紅滿載著疲倦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葉微藍迎上他的眼眸，心頭一緊，酸澀翻湧，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視線，從紙袋裡拿出一瓶威士忌，兩個一次性杯子。
“你要是實在難受的緊，我陪你喝兩杯。”
她將紙杯子放在地上，拿起酒瓶倒了半杯，見他沒有過來，側頭看向他。
凌則嶼緊抿著薄唇，靜默了良久，最終動了動身子。
可能是保持一個動作太久，身子都僵硬的站不起來，直接從地板上爬到她身邊，頹然的靠在牀邊上。
葉微藍端了一杯酒遞給他。
凌則嶼看了一眼淡色的液體，僵直的手臂抬起接過紙杯一飲而盡。
葉微藍又給他倒了一杯，見他又要灌下去，開口道：“你慢點，我就帶了這一瓶，我還一口沒喝，你可別全喝完了。”
他的動作一頓，這次只是喝大半，還留了三分之一。
葉微藍放下酒瓶，端著酒杯輕啜一口，沉沉的歎氣，“我知道無憂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人要向前看。”
凌則嶼黯淡的眸光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的近乎萬念俱灰。
“無憂要是知道你為她這麽傷心，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她抿唇似笑非笑，又喝了一口酒。
凌則嶼仰頭將酒喝完，手裡的紙杯被攥得變形，喉結上下滾動，好像努力在抑製什麽。
半響，乾得起皮裂開細縫的唇瓣抿開，沙啞無比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你知道嗎？”
“這幾天我腦子都在重複一個畫面，她站在湖邊，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的頭髮好像都會發光，她最後看著我笑，說了一句話。”
聲音稍作停頓，再次響起時帶著哭腔，“可是我沒有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麽，我想了一千次一萬次，可就是想不到她究竟想跟我說什麽。”
眼淚一顆一顆的從他黯淡的鳳眸裡掉出來，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嘴裡不斷的在重複念著，“她到底想跟我說什麽？她到底說了什麽……”
葉微藍看著他悲慟的模樣，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凌則嶼抬手胡亂的摸了摸臉上的淚，彎腰抓起她身邊的酒杯，直接喝起來。
溫涼的液體順著食道一路往下，火辣的像是將腸胃都燒穿了。
葉微藍想阻止他，想想還是作罷。
如果這樣能讓他好過點，那就讓他喝吧。
凌則嶼一口氣喝完整瓶威士忌，喝的太急，有些順著唇角往下流，濕透了那天婚禮上穿著的襯衫，皺巴又潮濕，狼狽至極。
僵硬的手指一松，酒瓶滾到了地板上，他低頭捂住自己的頭，嘴裡還在念，“你想告訴我什麽？笨丫頭……你回來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麽，告訴我！好不好？”
泣不成聲，悲痛欲絕。
葉微藍心酸的厲害，不忍的扭過頭去。
他對無憂的感情，遠超過她的想象。
空蕩靜謐的房間裡只有他的抽泣與呢喃，空氣裡都彌漫濃鬱的悲傷。
葉微藍深呼吸一口氣，從紙袋子裡拿出一雙銀色的小高跟鞋，還有一部套著粉色手機殼的手機。
“這是無憂那天穿的鞋子，還有她的手機。”葉微藍將東西放到他面前，“我問過媽了，她同意把這些東西給你留個念想。”
聲音頓住，又補充道：“當然，你要是不想看到無憂的東西，那我就帶回去。”
凌則嶼沒說話，只是抬頭盈滿淚水的眼眶看著面前的鞋子和手機，眼底劃過悲痛。
手臂緩慢的伸過去，指尖在半空顫抖良久，最終還是拿起那雙高跟鞋抱在懷裡，又伸手拿起無憂的手機貼在額頭上，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手機的密碼我已經破解了，看不看隨你。”葉微藍抿了抿唇瓣，“凌則嶼，我希望你能明白，無憂已經走了，她不會再回來了。你能為她這般傷心已經夠了，無憂不會想看到你為她一直……”
不等她話說完，身旁的身子直接往她的身上倒。
葉微藍一怔，本能的伸手扶住，這才發現……他昏了過去。
……
醫院。
葉微藍站在病牀前，嬌俏的小臉滿載著不好意思，“對不起啊，凌夫人……我不是故意把他給弄進醫院的。”
凌則嶼這些天沒吃沒喝，一直把自己關在半道別墅，葉微藍帶過去的威士忌，他一口喝完，然後……胃穿孔了。
凌夫人眼神望著兒子流轉過心疼，不過抬頭看向葉微藍時卻沒有一絲的責怪和埋怨。
“這也不能全怪你。”她沉沉的歎了一口氣，“以前則嶼對待感情不認真，總換女朋友，我還擔心過他以後是不是結不了婚！後來他打電話叫我買房子，說要給未來媳婦住，我還高興他終於收性子了，沒想到——”
欲言又止，說不下去了。
葉微藍眼底掀起一抹詫異，“買房子？”
凌夫人點頭，“半島別墅是他讓我新買的別墅，之前我問他是給誰家的姑娘，他一直不肯說，直到這次的事情。”
靳家的四小姐，也難怪她的兒子那麽上心了。
葉微藍的心尖一顫，煙眸看向凌則嶼時多了幾分意外。
原來……
他都已經打算好要跟無憂結婚了。
甚至連房子都買在靠近墨園，也是為無憂考慮，想讓她距離自己的三哥三嫂近一點吧。
他那麽喜歡無憂，滿心歡喜的期待著跟無憂在一起，結婚生子，結果無憂突然不在了……
別說是他，換誰都無法接受。
凌夫人望著葉微藍，溫婉的聲音道：“微藍，則嶼的事，真是麻煩你了。”
葉微藍回過神搖頭，“我什麽也沒做，只希望他能盡快走出來。”
人死不能複生，一味的沉浸在失去的痛苦裡不是長久的事。
凌夫人的眼神順著她看向沉睡中還抱著鞋子和手機的兒子，輕歎道：“希望吧。”
……
葉微藍回墨園的時候，蕭雲起盤腿坐在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發呆。
聽到腳步聲，立刻回頭高興道：“微藍姐，你終於回來了，我都快無聊死了！”
葉微藍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沙發旁頹然坐下，仰頭看著天花板道：“無聊你可以滾啊，我可沒有攔著你。”
蕭雲起一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心情不好，起身走過來抓了抓自己的短發，“微藍姐，你心情不好啊？”
葉微藍坐起來，煙眸看向他，“無憂以前對你很好吧，她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蕭雲起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眨了眨眼睛，“傷心啊，可是……她已經死了，我再傷心，她也不會回來啊。”
道理都懂，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的看淡生離死別。
“你這算是傷心嗎？有人為她傷心的進醫院了。”
“凌則嶼吧！”蕭雲起撇了撇嘴，“他喜歡靳無憂，我知道。”
葉微藍歪著腦袋，眯著眼睛像是在思考，“你這輩子一定沒有為誰流過眼淚，為她不吃不喝，為她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沒有！”他回答的很乾脆，雙手抱在身前理所當然道：“家裡窮，父母除外打工出了意外，連一毛錢賠償金都沒拿到。我哥一早就出來打工養我，可是他不管我……”
“後來他也死了，不過……還好你幫我給他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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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漂亮的五官上還帶著幾分笑意。
葉微藍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起身道：“算了，跟你這種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沒什麽好說的。”
蕭雲起不解的抓了抓頭，自己怎麽就叫冷血動物？
“微藍姐，以後我怎麽辦啊？我可是特意來投靠你的！”他朝著她的背影喊道。
“涼拌！”葉微藍頭也不回道：“哪涼快哪待著去，我沒興趣當老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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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放放和小心肝都懶得管，還去管他？
開什麽玩笑。
蕭雲起鼓起嘴巴，像只青蛙，鼓起，憋下去，鼓起，再憋下去……
……
葉微藍回到臥室，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滿腦子裡都是那天的情況，還有今天凌則嶼痛不欲生的模樣。
如果那天自己能夠攔下無憂就好了。
以自己的能力，不管還剩下多少時間，總會有辦法的，她有這個信心。
可惜……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雖然不能讓時光倒流，但可以為無憂報仇。
她一定要讓害死無憂的凶手，血債血償。
下定決心以後，她起身走到牀頭櫃前，彎腰從最底下的抽屜裡拿出自己的電腦。
轉身坐在牀邊，將電腦放在膝蓋上，低頭看自己右手，深呼吸一口氣——
“你可以的，葉微藍……為了無憂那個蠢丫頭，你一定可以！”
給自己加油打氣後，她打開電腦，開機，手指落在黑色的鍵盤上，十根手指觸碰到冷硬的鍵盤，右手指剛剛動了幾下……
一股刺痛掌心竄到了指尖，小臉瞬間就煞白起來。
可是她沒有停下來，手指繼續敲擊著鍵盤，每敲擊一下，就像是有一根針刺進指尖。
十指連心，那是鑽心的疼。
光潔的額頭上滿滿滲出汗水，細細密密，浸濕了鬢發，服帖的巴在肌膚上。
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她努力的深呼吸，想要忍住這劇烈的疼，可是……
手掌的刺痛越來越厲害，甚至……抑製不住的顫抖。
——嘭。
電腦終究是從腿上滑下去，摔在白色的地毯上。
葉微藍皺著眉頭，緊扣著顫抖的手腕，彎腰剛想逞強的抓起電腦，手痛到沒有一絲的力量，摸到電腦抓不起來。
她只好起身蹲下身子，努力的想要拿起電腦時——
頭頂上方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利落的拿起了電腦。
她仰頭順著手臂看到主人的臉，眸色微滯，“寶貝兒……”
靳仰止眉頭緊鎖，清雋的五官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將電腦放在牀上，又彎腰將她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到牀上。
葉微藍坐在柔軟的大牀上，看到他在自己的面前蹲下身子，乾淨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揉著自己的手腕，心裡瞬間湧上很多情緒。
委屈的，難過的，無奈的……還有不安的，百感交集。
靳仰止揉著她的右手，仰頭漆黑的眼眸裡心疼掩飾不住，“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打算隱瞞我到什麽時候？”
平靜的聲音裡明明沒有什麽情緒，卻聽得葉微藍心尖一顫，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緩緩低下頭，“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問過薑小魚，自己的右手並沒有傷到神經。
靳仰止動作一頓，聲音低沉，“藍藍，你覺得對不起傅臨淵？”
葉微藍掠眸看向他，“我不知道。”
雖然當初是傅臨淵帶她走向了另外一個世界，可後來傅臨淵用那樣的方式讓自己忘記靳仰止，其實自己不應該覺得歉疚的。
靳仰止長睫低垂，沉思片刻，眉頭越皺越緊，最終還是抑製不住慍怒，伸手將牀上電腦揮到地毯上。
攥緊的拳頭在牀上無聲的砸了一拳又一拳，清潤的眼神裡都泛起一絲猩紅，額頭的青筋都凸起來，根根清晰可見。
葉微藍顫抖的手覆蓋在他的拳頭上，豔麗的小臉上揚起驕陽般的笑容，“好了，寶貝兒……我現在只是碰不了電腦……手又沒殘廢，比你當初可好多了。”
她只是再也不能碰電腦了，日常生活沒有一絲的影響。
靳仰止仰頭看她，眼神滿載著心疼，“你很喜歡做黑客，不是嗎？”
現在卻不能碰電腦，這是何等的殘忍。
簡直是在誅心。
葉微藍露出無所謂的笑容，“我是很喜歡做黑客啊，但是——”
她低下頭，在他的薄唇上嘬了一下，“我更喜歡你！”
靳仰止一怔，攥緊的拳頭終於松開了，溫熱的大掌輕撫在她的臉頰上，“傻藍藍，少愛我一點。”
少愛我一點，多愛你自己一些，讓我多愛你一些。
葉微藍歪著腦袋笑，“這個我可做不到哦，愛情本來就是人自己無法決定的事，更何況還是愛多愛少這樣哲學性的問題。”
【3月22】第五天，忽然覺得，藍藍回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