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聲音令安郡王的心咯噔一下,他的身子都不自覺地抖了抖。
這一反應自然沒能逃過莊太傅的眼睛。
莊太傅目光冰寒地看著他的背影:「這麼晚了,你是想去哪裡?」
安郡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緩緩轉過身,盡量神情如常地對莊太傅說道:「我……有東西落在外面了,出去找找。」
莊太傅眼神危險地看著他:「是嗎?你落了什麼東西大半夜的要出去找?」
安郡王額頭冷汗一冒:「我……我落了令牌,莊府的令牌。」
「是嗎?」莊太傅踱步朝安郡王走來。
安郡王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氣場與威壓,他額頭滲出了更多的汗珠,他的喉頭驚恐地滑動。
莊太傅在他面前停住,抬手往他腰間一扯:「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安郡王眼神一閃,訕訕道:「我、我的令牌原來掛在腰間嗎?我還以為掉了……」
「莊玉恆,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祖父說什麼,孫兒不明白?」
「不明白?那好,我問你,你方才去我書房做什麼了?」
「我……」安郡王的胸口重重地起伏了起來,他的眼底再也藏不住竭力隱忍的心虛,他看了眼被莊太傅拿在手中的令牌,說道,「我就是找這個!」
「一個令牌你從府外掉到府內,還有更拙劣的借口嗎!莊玉恆,你好歹是老夫的孫子,連撒個謊都不會嗎!」
「祖父……」
「這是家宅門口,那麼多下人看著,我不想給你難堪!老老實實把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孫兒聽不明白。」
「現在一口一個孫兒了?莊玉恆,在老夫面前耍手段,你還嫩了點!你是自己交出來,還是老夫讓人從你身上搜出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別以為你是老夫的親孫子老夫就捨不得動你!再敢忤逆老夫,老夫就當沒有你這個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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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安郡王朝莊太傅身後大喊。
莊太傅下意識地回頭一望。
安郡王拔腿就跑!
莊太傅真是讓他氣壞了,拳頭都捏得咯咯作響,肩膀也不停地顫抖起來:「給我把他抓回來!」
兩名侍衛奪門而出,安郡王不會武功,沒跑幾步便被二人擒住。
二人將安郡王架回了大門口。
「把門關上。」莊太傅可不想路過的人看去了。
小廝戰戰兢兢地將大門合上。
方才他差點兒放走郡王,也不知老爺會不會生氣。
莊太傅這會兒自然顧不上懲治這些下人,他屏退了他們,只留下兩個心腹侍衛。
他看向被羈押在自己面前的安郡王道:「你以為你能帶著東西成功離開嗎?你以為等我發現的時候你早逃之夭夭了嗎?莊玉恆,誰給你的自信?」
「祖父,你為什麼要勾結燕國人?」
「誰告訴你的?」
「祖父不用管誰告訴我的,祖父只用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所以你就來偷聖旨?我不管你在外面聽到了什麼風聲,你最好都給我把嘴巴閉上!」
「所以是真的,祖父真的勾結了燕國人!祖父到底想幹什麼?造反嗎!」
「你給我跪下!」
安郡王不跪,侍衛一腳踹上他後膝,強迫他跪在了地上。
「給我搜他的身!」
「放肆!我是陛下親自冊封的郡王!你們腦袋不想要了!」
侍衛猶豫了一下。
莊太傅厲聲:「搜!」
侍衛繼續去搜安郡王的身,任憑安郡王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但由於詔書非硬物,扎一摸上去根本摸不到。
「把他衣裳拔下來,給我拆了!」
安郡王極力反抗,被二人摁在地上,胳膊肘與膝蓋全磨出了血來。
二人一邊扒一邊拆,到最後恨不能只剩下一條大褲衩子。
「老爺,沒有!」
安郡王蜷縮著身子,在冷冰冰的地上瑟瑟發抖。
莊太傅氣得一腳踹了過去:「你到底把詔書藏哪兒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書房走水了!」
莊太傅瞳仁一縮,再度看向在地上冰冷顫抖的安郡王,只見安郡王的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虛弱地說道:「這個……祖父料到了嗎?」
莊太傅趕去書房時,書房的火勢已經大到無法控制。
管事著急道:「……不知道是怎麼燒起來的,等小的見到火光趕來,裡頭已經燒得無法控制了,不過大人書桌上的印章與奏摺小的還是讓人搶出來了……」
是啊,一般人遇上這種大火,當然會先搶他們所認為的莊太傅在意的東西,根本不會去留意別的。
莊太傅站在大火前,沉下心來仔細梳理了事情的經過,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首先,莊玉恆回來就是別有目的,而自己一直都太信任這個孫子,哪怕他離家出走過也不認為他還能做出更過分的事。
其次,他算到了自己不可能揣著聖旨走遠,他索性將聖旨藏在書房的某個角落,一把火燒了!
他從茶室出來時,小廝告訴他,莊玉恆回來過一次,他於是第一時間去書房檢查了那幅畫,發現裡頭的聖旨沒了,立刻想到是莊玉恆偷走了。
莊玉恆應該是從被書架擋住的角落裡引的火。
他著急追回聖旨,進去後馬上就出來了,所以沒發現角落裡的小火苗。
莊玉恆啊莊玉恆,幾日不見,長本事了!
那道聖旨不僅僅是秦風嫣的殺手鐧,也是莊太傅逆風翻盤的最大底牌,先帝的遺詔是什麼,是名正言順的正統,它的威信是凌駕於當今陛下之上的!
只要他拿出遺詔來立其餘皇子親王為帝,就勢必有大臣效忠追隨,屆時再加上他多年的勢力以及燕國南宮家的助力,何愁不成事!
可如今,這道遺詔就這麼被他最器重的孫子給毀了!
莊太傅心底的怒火足以將安郡王翻來覆去焚燒一百遍!
他怒氣沖沖地來到府門口,安郡王的衣裳早已被撕毀,如今蓋在他身上的是一件侍衛的外袍。
莊太傅不是個輕易動手的人,然而他實在忍不住了:「莊玉恆,你很好,你很好!你不想活了是嗎?好!我就來成全你!來人!給我把他拖下去!杖斃!」
這等吃裡扒外的孫子,不要也罷!
「祖父!」
莊月兮忽然沖了過來,撲在安郡王的身上,扭頭望向自家祖父:「祖父您不要打哥哥!」
莊太傅怒火滔天:「連你也要和我作對嗎?」
莊月兮膝行至他面前,抱住他的腿:「祖父!您不要生哥哥的氣!哥哥不是故意的!您原諒哥哥!」
莊太傅一腳踹開莊月兮:「還不快動手!」
兩名侍衛架住安郡王。
「放開我哥哥!」莊月兮再次撲過去,咬住其中一名侍衛的手腕。
「愣著做什麼!」莊太傅對莊月兮的丫鬟婆子厲喝。
丫鬟婆子趕忙上前,拉開了莊月兮。
莊月兮拚命掙扎,淚如雨下:「祖父!祖父!哥哥是您的親孫子啊!您不能打死他!您要打就打兮兒吧!兮兒願意代哥哥受罰!祖父!祖父您打兮兒吧!您不要打哥哥!不要……不要……」
莊太傅根本不理會孫女的哭訴與哀求,讓人將她堵住嘴拖了下去。
他神情冰冷地看向安郡王:「行刑!」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猛烈的撞門聲。
莊太傅眉頭一皺:「何人?」
「開門!刑部查案!違令者羈押入獄!」
莊太傅冷著臉讓其中一名侍衛去開了門。
李侍郎拿著刑部的緝拿公文從容淡定地走了進來,看了眼根本來不及被拖下去的安郡王,隨即他對莊太傅十分官方地拱了拱手,將公文遞上:「莊太傅,令孫莊玉恆涉嫌一樁謀殺案,本官奉命將嫌犯莊玉恆捉拿歸案,還望莊太傅不要阻撓下官辦案。」
……
安郡王被戴上鐐銬押上了囚車。
囚車走到一半,李侍郎便安郡王給放了。
安郡王坐上了在巷子裡等候多時的馬車,不出意外看見了蕭珩。
「你還真是……」
安郡王想說你還真是敢,連冒充刑部名義的事兒都做出來了。
話到唇邊想到這傢夥連聖旨都能偽造,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安郡王挑眉道:「沒你出手,我自己也能出來!」
「不用謝。」蕭珩淡道。
「哼。」安郡王撇過臉。
二人回到碧水衚衕,安郡王換了身衣裳出來時,信陽公主也過來了。
安郡王是第一次見到她過來,他並不清楚蕭珩的真實身份,因此對於她的突然造訪頗感意外。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聖旨呢?真的燒了嗎?」信陽公主問。
三人坐在蕭珩的書房中。
「沒有,我帶出來了。」安郡王將一道空白的詔書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信陽公主在拿起詔書,指尖細細撫摸著詔書上的質感與紋路:「不愧是先帝的詔書啊,紙帛都與如今的不一樣,真絲滑,據說是一種特殊的絲竹做的,有淡淡的竹香。話說你是怎麼帶出來的?你不是被搜身了嗎?」
安郡王撓撓頭:「是被搜了,但是……他們沒料到我會將聖旨縫在那裡。」
信陽公主將聖旨湊在鼻尖細細去聞,陶醉地閉了閉眼:「哪裡?」
安郡王:「褲衩裡。」
吧嗒。
信陽公主手中的聖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