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7章

發佈時間: 2024-07-29 11:5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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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五十六條魚

她掀開被子,慢吞吞出了被窩。

梁寓見她要來,往裡騰了騰。

鄭意眠伸出手指,鉗住被子邊角,屏息,一鼓作氣地鑽了進去。

梁寓的被子裡,很暖和。

他伸出手,鄭意眠驀然一滯,感覺到他的手指拂過自己的手臂。

他語調裡摻著沙啞的懶倦:「怎麼這麼冷?睡這麼久都沒睡熱?」

這種自然而然的熟稔,和駕輕就熟的親密動作,讓鄭意眠有種恍惚的錯覺。

她聲音也不自覺放軟:「可能我,有點體寒吧。」

梁寓伸腿,把她的腿勾到自己的腿間,皺了眉,語調隱有不滿:「腳也這麼冰?」

鄭意眠:「沒帶襪子來……」

他抿唇,嘴角漾開一點:「沒事,帶我來了就行。」

他托著她的小腦袋,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手臂往上移了移。

低頭就看到她閉著眼睛,五官似乎有點兒皺起來,眼皮還在輕顫。

梁寓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眼皮。

感覺懷裡的人明明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却還在竭力維持鎮定,他就覺得好笑。

這麽覺得之後,他真的就笑出聲了。

他笑得整個人都在顫:「這麼緊張嗎?嗯?」

她不說話,把頭又往下埋了埋。

他伸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好了,放鬆點,睡個覺而已,我不做別的。」

「我知道……」她的聲音聽起來翁翁的。

過了會兒,他以爲她睡了,却冷不丁聽到她喚自己:「梁寓。」

梁寓低頭,下頜抵在她額頭上:「嗯?怎麽了?」

她聲音很軟和,像是暮春時節掠過的和煦的風,帶著十足的溫柔和嚮往。

「……謝謝你。」

「謝我……什麼?」

她却搖搖頭,往他胸膛裡蹭了蹭:「我睡了。」

他輕聲開口,像囈語:「睡吧,晚安。」

其實他也有一句話沒有說。

他想說,他也是。

第二天一早,鄭意眠還是在他臂彎裡醒的。

他像是一晚都維持這個姿勢沒有動,一隻手臂給她枕著,另一隻手臂就搭在她的腰間。

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鄭意眠稍微往後退開一點,身子往上挪了挪,掀開眼瞼悄悄看他。

他的臉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裡顯得格外朦朧,清淺的輪廓陰影若隱若現,臉頰旁邊細小的絨毛都帶著一股別樣的質感。

不知道為什麼,鄭意眠這時候,才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因爲太美好了,不禁開始懷疑,這個人會不會是假的,這一切會不會都是假的,其實沒有人像他這樣珍貴地喜歡著她,也沒有人願意爲她收斂一身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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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意眠伸出手,摸了摸梁寓下巴上冒出的,細小的胡茬。

新生的胡茬還有點扎手,摸上去澀澀的,一根一根連成片,刺激著她指腹上的每一寸神經。

是真的啊。

這時候,鄭意眠忽然想起,高中時候有個朋友尤其喜歡二次元人物,曾斥巨資購買一個非常真實的手辦,後來她有幸看過觸摸過那個手辦,真真兒是精緻得不行–腿長的比例剛剛好,下頜綫條流暢乾淨,眉骨深邃,鼻骨高挺,連人物的鼻尖都捏的特別漂亮。

梁寓現在給她的感覺,也是這樣。

鄭意眠想收回手,作亂的手却忽然被人給抓住,梁寓聲音很啞,這時候聽來,居然性感粘稠得仿佛能滴出來。

「偷摸我?」

鄭意眠眨眨眼,慌亂移開視線:「你不是睡著了嗎……」

「被你摸醒了。」他一本正經,鄭重其事。

她不信,輕哼:「你肯定早就醒了。」

「我要沒醒,你還要繼續偷摸下去?」

她才不想繼續跟他討論這個,挪開腦袋:「你手臂這樣一個晚上了吧,酸不酸?」

「要是一晚上就不行了。」梁寓笑著看她,「以後還有那麽多晚上,怎麽辦?」

「放心吧。」他說,「不酸。」

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話觸到她,他瞥見她的神色略有動容。

「好了,那緩一會兒我們就起來吧,今天下午還得飛回學校。」

梁寓點點頭,見她換了張床,坐在上面看著自己,挑眉笑道:「怎麼,要看著我穿衣服?」

鄭意眠從床頭拿起衣服,快速往洗手間去了。

等她進了洗手間,梁寓從包裡取出一套衣服,拿衣服的時候順帶帶出了一件光滑的綢物,定睛看了看,他又把那件吊帶睡裙塞進了包最底下。

等一下,再等一下。

梁寓,人已經是你的了,不要著急。

兩個人出了門,正好碰上南漫也從樓上下來。

她今天穿了件酒紅包臀裙,底下一雙細細的黑色高跟,搭在包上的手指緩緩敲了敲,意味不明地看向鄭意眠:「喲,起了啊?」

「這都幾點了。」鄭意眠抬頭看了眼時間,「你怎麽也才起來?」

「睡懶覺咯。」南漫聳聳肩,勾了上揚眼綫的眼尾平生媚態,「那你們呢,怎麽也才起來? 」

鄭意眠指指手下行李箱:「我們清了東西,準備吃完午飯就走。」

「回市?」

「嗯。」鄭意眠又說,「你請了我幾次,今天中午我請你吧,不知道下次再聚又是什麽時候了。」

吃飯的時候,南漫好像還在關注柯瑤的事兒:「我昨晚到今早看了好久,發現柯瑤估計真的是怕了,原來每天三條微博,現在微博都不敢發,跟縮頭烏龜似的躲著。」

鄭意眠切著牛排:「可能是不知道怎麽回應吧。」

「能怎麽回應啊,回應也沒用,不回應就是坐實,反正現在天天都有人去質 她,她哪敢幹什麽?連評論都不敢回。」

「被人罵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鄭意眠搖搖頭。

「那當然。」南漫往後坐,抄手,「可她自己做錯了,就要自己擔。我們誰也沒有逼她去做這種事,是不是?」

回到市已經到了下午,梁寓送鄭意眠回了寢室,自己才拉著自己的箱子回去。

鄭意眠剛進寢室門,李敏就迎了上來:「眠眠,怎麽回事啊,我這幾天看柯瑤文下的評論,是有人發現了那件事嗎?!」

「應該是。」鄭意眠揉揉太陽穴,「而且我文下大部分異常ip帶來的差評都處理掉了。」

「怪不得,這回柯瑤應該長記性–不敢再惹你了吧? 」

晚上出去吃飯,鄭意眠和梁寓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疑惑著:「不過……我也挺想知道,為什麼組長忽然插手這件事?處理得那麽快,應該是早就有人發現了吧,那爲什麽一直不處理呢?」

梁寓轉頭看她,輕咳一聲,給她解惑:「你那件事一直不解决,是因爲解决了你的評論,就要解决柯瑤的評論。」

「柯瑤?柯瑤的怎麽了?」

「她給你買了水軍,自然也給自己買了。」梁寓垂眸,「不過給你買的是黑,給自己買的是粉。」

鄭意眠好像有點懂了:「那,為什麼不能解決掉她的?」

梁寓伸手敲了下她的腦袋:「當然是因爲有人提前打過了招呼,說讓技術組的睜隻眼閉隻眼了,傻不傻?」

鄭意眠一怔:「是 …主編吧?」

主編偏愛柯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梁寓頷首:「是。」

「那,爲什麽又忽然能删了?難道是有個更厲害的施壓了?」

鄭意眠問完這個問題,轉頭看向梁寓,繼而頓悟:「……你去了奚青,是嗎?」

梁寓忽而笑了,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那就是了。

鄭意眠低聲嘆了句:「我好像……有種報仇雪恨的感覺?」

梁寓笑看她:「怎麼?」

鄭意眠如實答:「就,本來還羨慕人家手裡有張好牌,結果忽然想起來,原來自己手上還有一對王牌。」

他低頭,湊到她耳邊:「而且這對王牌只給你用……開不開心?」

半晌,梁寓道:「其實一開始,想著你可能會不喜歡。」

鄭意眠抿唇。

他繼續說:「所以從不想用我的的身份給你謀什麼特權,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靠自己的。但是,我也想讓你知道–歸類於你事業範疇的,我會完全尊重你的想法。可與此同時,我也想讓別人知道,想要藉什麼強權來壓你,在我這裡,不會存在這種事情。」

「靠你努力去做的事情,我不會給你開什麼後門;但如果有人要欺負你,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用了這張「王牌」之後,柯瑤果然沒敢再動作。

事件逐漸平息之後,鄭意眠漫畫下的分數和評論,也開始回歸到了水平應有的狀態。

《萬妖生》從三月開始連載,到八月完結。

這五個月來,她耗費了大量的心血來構思、繪畫,但考慮到自己在長篇漫畫届還算個新人,不適宜把主綫拉得太長,於是把故事停在了最該停的地方。

雖然算不上是特別大的長篇,但該有的故事情節、跌宕起伏,全都具備了。

剛好完結時候是暑假,鄭意眠休息了一陣子,跟著梁寓四處玩了玩,放鬆一下。

暑假時候,正好碰上趙遠生日,他叫的人不多,都是一群關係好的在一塊兒玩。

當天,鄭意眠和梁寓一塊兒過去給他慶祝生日,梁寓把門一推開,鄭意眠就看到一個等身高的巨型蛋糕。

趕來的李敏嘆:「我天,趙老闆有錢啊,這蛋糕很貴的。」

「貴有貴的道理。」今天的趙遠格外意氣風發,還噴了髮膠做髮型,「這家蛋糕的奶油非常棒,可以說是我吃遍市最好吃的奶油,等下給大家嘗嘗。」

人來齊了之後,大家就開始攛掇趙遠吹蠟燭。

時間正好到他的出生時間,趙遠一口氣吹熄所有的蠟燭。

一片歡呼聲響起。

趙遠:「切蛋糕切蛋糕!讓你們嚐嚐小趙老闆火眼金睛下的美味食物!」

切蛋糕的是梁寓,鄭意眠就站在他對面,看他切過之後,把除了趙遠那塊外的第一塊蛋糕遞過來,伸手就要拿。

猝不及防地,碰到另一根手指。

她楞了楞,轉頭去看,發現站在梁寓旁邊的一個女生,也伸出手想要這塊蛋糕。

那女生似乎幷沒有鬆手的打算,反而抬頭,用一種極其期待的眼神看向梁寓。

歡笑聲有剎那的停止。

很多事情幷不需要具象的語言傳達,鄭意眠只消看那女生目光一眼,就能看出她眼裡明顯的愛意。

她素來不愛和人爭,但如果這個時候鬆手了,未免有點叫人心堵。

她明明是他的女朋友,拿這塊蛋糕是應當的才對。

這時候,終於有人發現了這暗涌和不對勁,當即叫喚開,想要緩和氣氛,玩笑道:「要是把這蛋糕帶回學校,說是梁寓切的,指不定能賣個高價!」

那女生看向梁寓:「我願意買,多少錢都可以。」

一邊圍觀的趙遠瞠目。

李敏戳他:「什麼、什麼玩意啊?這人誰?你把她放進來幹啥?」

趙遠:「就以前活動裡認識的女生,她問我能不能來,我就答應了,媽的,防不勝防啊。」

梁寓聽了這聲音,却沒有過多的表情。

他抬頭,笑著看向鄭意眠,話却是對剛剛那個提議賣蛋糕的人說的:「那她豈不是億萬富翁了?」

那人道:「怎麼呢?」

梁寓低下頭,刀沒入綿軟蛋糕中,輕笑一聲:「她的蛋糕都是我喂的,按照一勺一百來算,她現在也該無形消費了許多資産才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却輕鬆讓那女生鬆了手。

無形之中,他已經針對某件事情做出了回答–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冷漠到幾近殘酷。

她早該知道的,對於別的人,他向來是吝嗇自己的溫柔。

趙遠:「……秀恩愛可以這麼高雅又這麼騷的嗎?」

室友大叫:「騷不過,騷不過!」

李敏對老三說:「請分析這種手法。」

「啊?」老三楞了楞,不甚確定道,「側面烘托?側面描寫?」

「恭喜你,答對了!鼓掌!」

老三:「……你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小插曲之後,趙遠又提議玩游戲。

室友:「反正就總是玩些騷斷腿的游戲就是了。」

這次的游戲規則趙遠草草帶過,只說抽到一套卡片的人要按他的指令去做,想著趙遠是個拎得清的人,加上今兒個他是壽星,大家也就同意了。

鄭意眠先抽了一張卡,是一半的桃心,然後到了梁寓。

梁寓抽卡的時候,她就開始吃蛋糕,叉子正送進嘴裡,趙遠就嚎開了:「一對的!一對的!現在黑色半桃心去追紅色半桃心!」

等大家開始鼓掌的時候,鄭意眠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紅桃心。

東西也顧不上吃了,她站起身就往外跑。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要跑,但這種規則一出來,被追的人就容易感到緊張。

就算身後的人是梁寓,就算追到了也不會怎麽樣,但那股緊張感還是驅使著鄭意眠不斷飛奔。

最後,她跑進一個黑黢黢的包間裡。

正想喘息,想著梁寓大概不會追過來了吧,下一秒,鄭意眠就被人反壓在了門上。

她一顆心緊張得要蹦出來,太陽穴突突跳,腿都快軟了。

梁寓靠在她耳邊,灼熱氣息灑在鄭意眠耳郭的時候,她感覺整個人瀕臨爆炸,血液不斷上湧。

他終於開口說話。

「聽人說這家蛋糕店的奶油很好吃,我也想嘗一嘗。」

「你嘗……唔……」

嘴唇忽然被人封住,未曾開口的下半句戛然而止。

一片漆黑中,她感覺格外敏銳,諸如此刻,她明確地感覺到–他緩緩伸出舌尖,舔走了她嘴角的奶油。

奶油在唇齒間融化,他把味道橫衝直撞帶入她口中,途徑的地方就留下印迹,軟甜的奶油味兒從齒關開始彌散,然後真真切切地傳遞到她的舌上。

他是盡職盡責的傳遞者,從她的舌尖到舌根,每一點細微處都不肯放過。

她被這個漫長的親吻折騰到頭腦缺氧,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麽危險的氣息。

他的手指從襯衣下擺鑽入,她逐漸能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有點燙。

那溫度像是被人推著,從下往上走,迫使她的每一寸肌理接受和眷戀。

她身子打顫,卻並不覺得如何害怕。

而後,後背處有什麽東西–

鬆開了。

………

第57章五十七條魚

回了包間,本熱鬧的包間看到了他們,忽然沉默了一瞬。

而後,大家再度嘻嘻哈哈起來。

室友看他們:「怎麽去了這麽久?」

趙遠身子動了動,室友叫喚:「趙遠你踩我幹嘛?」

「你說幹嘛?」趙遠選擇性跳過這個話題, 「來來來,繼續玩啊!」

鄭意眠理了理襯衣,心虛地坐下了。

大家都對剛剛他們的「忽然消失」避而不提。

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鄭意眠不知道做什麽能讓自己顯得盡量正常一些,索性把剛剛沒吃完的蛋糕重新端起來吃。

大家玩骰子,玩著玩著,不知是誰提了一嘴:「這個蛋糕味道還不錯,尤其是奶油,感覺有股我們學校門口的風味。」

趙遠:「是麽,我沒吃出來… …」

「沒有。」

下一個接話的却是梁寓,他修長手指快速理著手裡的牌,漫不經心說:「學校的奶味沒有這麽足,而且吃起來會有點膩。」

「嗯嗯,對。」

有人附和說。

過了會兒,終於有勇士壯著膽子,指了指梁寓原來位置上那塊完好無損的蛋糕,道:「寓哥,你蛋糕不是還沒吃嗎?怎麼把味道分析得那麼準?」

在座十二道目光,刷刷黏到鄭意眠臉上。

鄭意眠裝聽不到,耳後迅速燒紅,把蛋糕飛快往嘴裡送。

禍從口出啊禍從口出……

趙遠咳嗽聲:「那個……因為我之前帶他來嚐過這個味道……對,就是這樣。都別亂猜了啊,別看嫂子,不存在的。」

這時候,有不明事理的人捏著牌茫然抬起臉:「嫂子?嫂子怎麽了?蛋糕和嫂子有啥關係?」

「有……」

正有人要開口,被梁寓一道目光驚得生生逼了回去:「有個屁的關係,沒有,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繞了一大圈,話題終於從這裡繞走,鄭意眠得以鬆了口氣。

然而,沒過多久,李敏在她耳邊小聲道:「眠眠,你口紅是不是忘記補了?」

鄭意眠:?

李敏在自己嘴巴邊上滑了一圈,意有所指:「你口紅花了。」

鄭意眠:「……」

後來服務生又送了果盤和酒來,前面有人在唱歌,潺潺流緩,溪水似的。

後面趙遠他們還在玩,玩得正帶勁,他女朋友都攔不住。

說到女朋友,鄭意眠這才有機會近距離地瞭解趙遠的女朋友。

這姑娘跟趙遠性格截然不同,話不多,但是很喜歡笑,平時看著倒沒什麽,一笑起來,一口白牙細若編貝,很漂亮。

此刻,她就坐在趙遠旁邊,看趙遠瞎胡鬧,想一出是一出。

女朋友伸手拍趙遠手背:「別喝了,你都喝醉了。」

「誰說我醉了,這度數沒有酒!我還可以再吹!」

女朋友放手:「好吧,那你喝吧。」

趙遠臉色微紅:「上一盤誰輸了?鄭意眠是吧,來,喝酒喝酒。」

說完,趙遠指著面前一排酒杯:「選一杯喝吧。」

鄭意眠完全對酒沒什麽敏感度,只是按照直覺選了杯顔色最好看的,冰藍色的透明液體盛在剔透玻璃酒杯中,在一束燈光下晃出澄明的色澤。

她正要喝,聽到梁寓在耳邊道:「你要是喝了這個,今晚就別想睜眼了。」

鄭意眠看著他:「度數很高嗎?」

梁寓點點頭,伸出手來:「給我喝吧。」

鄭意眠這下也有些猶豫:「那你會醉嗎?」

「不會。」梁寓說,「在我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語畢,梁寓托著酒杯,有幾個高光點搗亂似的灑在他指尖上,又略微晃動。

他抬頭,送酒入口,喉結上下滾動幾番,一飲而盡。

鄭意眠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敏湊過來,暗戳戳問她:「你是不是有點想喝?」

鄭意眠抿唇,笑開一點:「感覺還挺好喝的。」

李敏表示贊同:「我也覺得,顏色好看,剛剛聞味道也不錯,像藍莓果汁?我剛剛還準備讓你留一點給我嘗嘗味道。」

「但是度數太高了。」鄭意眠說,「萬一我們喝一點就醉了怎麽辦?」

「這怕什麼啊?」李敏頭頭是道地給她分析,「你看啊,現在你是和梁寓在一起,很安全的,如果以後公司出去應酬,那肯定不能喝多,不然有危險。而且以後出去肯定多少都要喝點酒的,你喝過酒嗎?」

鄭意眠搖搖頭。

李敏:「是啊,你現在不儘早適應一下,以後沒辦法喝,或者喝一杯就醉,那豈不是更加危險了?現在趁梁寓還在,你可以問問他哪種酒不容易喝醉,然後嘗試一下嘛,以後再碰到這玩意兒就沒那麽容易被撂倒了。」

說得還有點兒道理。

於是鄭意眠問她:「你想得這麽周全,那你喝過嗎?」

李敏撓撓後腦勺:「沒有,我只、只喝過啤酒。」

鄭意眠:「……」

想了想,鄭意眠還是戳了戳梁寓的手臂。

他很快回應,轉過身來問她:「怎麽了?」

鄭意眠斟酌地、克制地、矜持地,盡量不露聲色地問:「有沒有什麽適合我喝的,比較好喝一點的酒? 」

「適合你,還得好喝……」他低笑一聲,「怎麽,想喝酒了?」

「不是,我就是想,我以前都沒怎麼喝過嘛,今天剛好有機會,想試一下。 」她抿抿唇,能看出帶著一點兒矛盾。

梁寓放下手裡的骰子,扶住她後腦勺,凑近她耳邊:「我要是給你灌酒了,你爸媽發現,會不會揍死我?」

「別給他們知道就好了嘛。 」鄭意眠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我就只喝這麽一點。」

他垂眸,目光帶笑,聲音還有點不穩,側頭去拿酒的時候,還在自嘲似的低語:「嘖,感覺真有點自責。」

「怎麼?」她問。

「有種引佑年級第一逃課去打電動的感覺。」梁寓笑,「你那麽乖,我怎麽能喂你酒?」

鄭意眠想了想:「如果你覺得不好,那就別……」

他打斷道:「不過還挺刺激的。」

鄭意眠:「……」

不過多時,梁寓給她帶了一小杯淡粉色的酒過來。

賣相還真是上乘。

他坐在她旁邊,沙發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陷下去一小塊,杯中酒却沒灑。

他把酒杯順手遞到她唇邊:「先嘗吧,就嚐一點。」

鄭意眠低頭,抿了一點。

他失笑:「我說一點,你還就真嚐一點點?這樣怎麽嘗出味道來?」

她又低頭啜了口,杯中酒綫隱隱約約下去了些。

剛入口有點辣,還有點嗆,即使有一點點果味兒,但並不明晰。只是吞下去,再回味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到淺冽的回味。

梁寓挑眉,問她:「好喝麼?」

「還行。」她咬唇,「不算很好喝,但也不難喝。」

他不置可否:「這東西本來也沒多美味。」

「你們不是很愛喝嗎?」她捧著臉,低聲說,「想知道你喜歡的東西,是什麼樣的。」

他搖搖頭:「也不是很愛喝。」

「可你們以前在酒吧,不是經常……」

「消遣罷了。」他盯著酒杯灑下的投影,緩緩道,「那時候畢竟沒事幹,除了這些消遣和麻痹,找不到別的東西了。」

原來是這樣。

鄭意眠抿唇,笑:「原來你也沒那麼喜歡喝酒啊,那……你比較喜歡什麼消遣?」

他沉銀,聲音染上醇酒似的低:「……想瞭解?」

很快,他的氣息將她盡數籠罩,綽綽約約,憑空拉了道醇厚的紗幔一樣。

「我喜歡你。」

她心跳頓了拍,旋即眨了眨眼,問:「我算消遣嗎?」

「算啊。」他聲調平緩,一字一頓,「遇到你之後,就瞭解你喜歡吃的、喜歡喝的、喜歡做的,就這樣消磨原來覺得很無聊的時間。人這一輩子,總是離不開消遣的。」

「有的消遣很迅速,而且頻率很低,就像酒、煙、電動。」

最後,他說:「但你不一樣,你是我一輩子的消遣。」

是我枯燥繁碌生活裡的浪漫篇章。

必不可少,且有始有終。

一場party結束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大家盡興地走出包間,面上都挂著暖和的笑意。

趙遠醉得像爛泥,扶都扶不動,室友攙著他,他就一手搭在室友肩膀上,腳底還不停打滑,活像小品喜劇現場。

女朋友在旁邊笑得停不下來,邊笑邊錄像:「明天我一定要給他看,讓他知道自己喝醉是什麼樣子。」

室友受不了,索性直接把人扛起來:「記得告訴他給我錢!搬一次五百塊!」

鄭意眠正看得好笑,一轉頭,梁寓就垂眸問她:「你今晚呢?送你回家?」

鄭意眠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又遞到梁寓鼻下:「你聞聞看,有酒味嗎?」

他笑她:「現在這塊兒都是酒味,我怎麽聞得出來?」

她垂下腦袋,開始思忖:「要是身上有酒味,還不如不回去。如果回去了被他們發現,肯定又要嘮叨我好久。」

「不回去,能去哪兒?」梁寓扶她進電梯,摁下一樓按鍵。

「就跟他們說我去敏敏家住一晚,也沒什麽關係。」

鄭意眠回頭問李敏:「敏敏,如果我身上有酒味,可以回你家嗎?」

「當然可以呀。」李敏說,「一起回去就好了。」

商量好了後路不至於無家可歸後,鄭意眠放下心來,跟著人流一起走出電梯。

站在最前面的人發來「線報」:「我靠,下雨了!」

在裡面玩得太投入,沒有人發現外面的暴雨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了。

這雨來勢汹汹,一點都不溫柔,劈裡啪啦地敲打著不遠處的傘面。

視線裡的一切被大雨渲染成迷濛的灰色。

「先等會兒吧。」梁寓道,「等雨小了再出發。」

「也真是,附近一個超市一個賣傘的地方都沒有,傘都買不了。」

「不是吧,我覺得這是陣雨,下這麽大,估計一會兒就停了,不用買傘,沒必要。」

「好,那就再等等。」

有人猜測得果然很準,大概十分鐘之後,雨漸漸小了,又等了一會兒,雨勢已經降成了毛毛細雨的狀態。

大家蜂擁而出,準備去前面的路口處攔車。

交通方便的,就直接搭地鐵搭公交,不方便的,就去攔出租車。

但無論選擇哪種交通方式,都要先去前面那個路口處。

才走出去三分鐘,大雨就這麽不近人情地回歸了。

雨滴砸在身上,好歹還是有點疼的,所以就有人已經叫開了。

「哎喲我的天,怎麽一下又變大了!」

「跑快點吧,跑快點,我們跑到前面的車站,先去躲個雨!」

梁寓脫了外套,摟著鄭意眠往車站跑去。

雖說聊勝於無,但外套能有多大的遮雨能力,到車站的時候,鄭意眠全身上下,已經被淋得差不多了。

本來幷不明顯的酒味被大雨一浸泡揮發,就更明顯了。

這下肯定不能回去了。

鄭意眠從包裡取出紙巾給大家擦身上的雨水,自己擦了擦手,給家裡去了一個電話:「喂,媽,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敏敏要我去她家住……免得回去還要坐很久的車,現在也晚了……嗯,好,我會注意安全的,拜拜。」

挂斷電話,李敏回頭:「請示完了麽?」

鄭意眠點頭:「可以,就去你家……」

「去我家我是沒意見啊。」李敏苦著臉,「可是去我家坐出租也要四十分鐘,你淋得這麽厲害,感冒了怎麽辦?」

鄭意眠沉默了一會兒。

李敏問:「有沒有誰能把你捎回去,幷且家裡離得很近的呢?這樣方便些呀。」

不過半晌,梁寓道:「我家,坐車回去只要八分鐘。」

李敏眼睛一亮:「那你就去梁寓家吧眠眠,離得近,反正跟去我家也差不多,幷且還近。」

再三權衡之後,鄭意眠還是選擇去了梁寓家。

李敏家隔得太遠,回去之後確實很有可能感冒,去梁寓家也差不多,一樣能解决問題,而且還更近一些。

李敏:「行,那這樣的話,你倆現在就回去吧,我再等等,車還沒來。」

「好,那你注意點,到家發消息跟我說聲。」

「得嘞,快去吧。」

簡單地囑咐過兩句之後,鄭意眠和梁寓就先回去了。

回去之前,鄭意眠還跟大家說:「如果等下我們到家了,你們還有人在這裡等雨停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們送傘來。」

雨很大,兩個人很快地跑了回去。

跟著梁寓一起站在他家門口的時候,鄭意眠這才想起還沒有問他父親在不在家,但是下一秒,她似乎是想到什麽,緘了口。

大門打開,果不其然,家裡面一片漆黑,沒有人。

梁寓先進去開燈,鄭意眠順勢從後面進門,然後把門關好。

剛落脚,就收到群組裡的消息,說大家全部都已經上車回家了。

鄭意眠鬆了口氣,道:「大家都走了,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寓點點頭,看她渾身濕透,道:「你快去洗澡吧。」

鄭意眠看向他。

他一路上都想著護著她,自己也被淋透了,雨滴順著烏黑的發往下淌。

「那你呢?」

「我房間也有衛生間,放心,我和你一起洗。」

「……和我一起?」

他不禁莞爾:「我說的是時間上的一起,不是地點。好了,進去洗吧,再不洗真要感冒了。」

衣服都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她也早就覺得難受了。

梁寓送她進了衛生間,告訴她冷熱水的方向,就帶上門出去了。

過了會兒,鄭意眠緩過神來,脫掉淋濕的衣服,站在花灑下,藉著澆淋下的熱水回暖。

相同情況下,男性的動作總比女性的更快一些。

鄭意眠才洗完頭,沐浴露都沒抹,梁寓就敲了敲門。

「毛巾和衣服放在門外了,你洗完開門拿一下就好。」

「嗯,好的。」

洗完之後,鄭意眠裹著浴巾,將門扯開一條小縫,而後伸出手,很快地拿走了椅子上擺著的毛巾和衣服。

一開始,她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把睡衣拿起來的時候,才迷糊地想著–梁寓這裡難道有女款的睡衣嗎?或者……他是給她自己的睡衣?

但是手裡的面料,怎麽這麽輕這麽薄……

梁寓是不是不小心把別的東西拿給她了?一般的睡衣怎麼會這麼輕薄呢?

抖開手裡的東西,鄭意眠難以置信地,重新從上而下地確認了一遍–

是,沒有錯。

勾在她手指上的的那件睡衣,哦不對,幾乎算得上一塊布料似的東西,她是不是在哪個商場裡見過?

鄭意眠艱難地眨了眨眼,靠在門上,輕聲往外問:「梁寓……你還有別的衣服嗎?」

聲音已經很小,但是梁寓聽到了。

他回道:「沒有了。這件你先穿著吧,等下出來了,我給你披件外套就好了。」

她點點頭,套上那件睡裙,心裡砰砰砰直打鼓,還是開了門出去。

因為剛洗過澡,她的關節處都帶著粉,鎖骨弧度清晰,是恰到好處的漂亮。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只是伸出手摸索了一下:「外、外套呢……」

梁寓伸手,把手上的外套繞到她身後給她披上,手指無意識地碰到她的皮膚,涌起一陣燥熱。

兩個人靠得很近。

她沒說話,只是手指像是緊張地攥住了他外套的袖子,草莓色的唇抿起來,有種呆住的可愛。

見梁寓半天沒說話,鄭意眠抬頭,正要說什麽。

他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

他親得很慢,像是在品嚐一道甜點,由淺入深。

慢慢地,她感覺到噴灑在自己臉頰上的呼吸變得灼熱。

她喘不上氣,又說不出話,像在風雨飄搖時迷了路的小姑娘,急於傾吐,却找不到出路。

於是,破碎的聲音溢出來,倒像極了幾聲嚶嚀。

他的手指搭在她耳後,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麽的鼓勵,開始逐漸下滑。

停住。

她身子微微一顫,感覺他手下的自己的心跳彷彿停滯,脚跟發軟,差點沒能站穩。

梁寓攏住,發現手下觸感太真實,因爲太真實,反而令人有些不可置信。

隔著薄薄的布料,他禁不住轉了轉手掌,揉了一下。

鄭意眠腦子裡有根弦忽然斷掉,整個人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下一秒,他埋入她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入的全是她身上的淡香。

青筋暴起,彷彿跌入岩漿。

彷彿是終於完成了一個肖想已久的動作,他整個人泛出一種極度愉悅的滿足感,滿足過後,却又空虛。

就像劇烈運動後,洗過一個酣暢淋漓的澡。

她聽到他餮足地、綿長地喟嘆一聲–

「我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