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發佈時間: 2024-02-25 15: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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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遲稚涵第二天,把齊寧給她的照片交給了齊程。

「幫我看看她過的怎麼樣。」遲稚涵咬著嘴唇背著手站在離齊程兩米遠的地方,見他打開檔袋,就立刻背過身。

照片就只有十幾張,還附上了兩張近況說明和聯絡方式。

齊程看的很慢,看完後放回文件袋,封好,向前走兩步從後面遞給遲稚涵,揉揉她的頭。

「應該過得不錯吧?」遲稚涵低頭看著兩人的腳,她買了幾雙情侶拖鞋,清一色的粉藍粉紅。

「嗯。」齊程應了一聲,把遲稚涵轉過來跟他面對面,「慢慢來。」

她想媽媽,又不想看到媽媽成為別人的媽媽,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確定她過的好不好。

遲稚涵點頭。

「等你想見的時候,我再想辦法。」齊程又揉揉她的頭。

遲稚涵繼續點頭。

「其他人,說你媽媽不好,是因為她拋棄了家庭,但是她還是你媽媽,你想見她,是正常的。」

「你不賣房子,不想孤零零的,都是正常的,不要管其他人說什麼。」

遲稚涵抬頭,墊腳,示意齊程蹲下來一點,然後用手抓住他兩邊的耳朵,晃了兩下。

「我不孤單了。」驕傲的語氣。

「以後不要用趙醫生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氣哼哼的。

他很煩,自己只是點了兩次頭,他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還有你頭髮很長了要不要剪?」都快蓋住眼睛了。

他不見外人,這麼多年了頭髮大多都是自己或者家人幫忙剪的,有時候懶,會乾脆等到長的快要能紮起來的時候一次xin推成平頭,髮型常年很任xin,仗著自己長得好看無所顧忌。

齊程站直,耳朵紅了,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的白。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問的小心翼翼。

她似乎不喜歡自己能猜到她想法的樣子,他家裡的人,也經常會開玩笑一樣的抱怨他的敏感,因為幾乎沒什麼事是真的能瞞住他的。

他從小就敏感,很容易看出別人的喜怒哀樂,這不算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因為這樣,他從小就沒什麼朋友。

遲稚涵活得透明,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很多事情往往還沒等他開始猜,她就已經主動說出口了,所以,他以為她是不介意的。

他們最近感情進展的很快,一開始小心翼翼互相試探的階段過去了,他似乎也有些得意忘形了。

「確實,是我太敏感了。」齊程自己下了結論,拍拍遲稚涵的頭,「以後不會了。」

「……」遲稚涵又想揪他耳朵了。

「你覺得我現在在想什麼?」拽住下完結論就想去畫室的齊程,遲稚涵歪著頭,眼睛笑眯眯的。

涼颼颼的……

「……揪吧。」齊程認命的彎下腰。

雖然不知道他說錯了什麼,但是她眼底的怒意還是能很明顯的看出來的。

只是多少有些難過。

xin格問題是改不了的,不是自己要求自己不要敏感,就可以假裝看不到的。

而且,他也確實,想法容易悲觀,不夠積極。

現在抑鬱症變成了輕度,他正在慢慢的變回正常人。

而遲稚涵,可能很快就會發現,作為正常人的齊程,其實不怎麼吸引人。

那時候,他該怎麼辦?

他已經維持著彎腰的動作很久了。

遲稚涵一直沒有踮起腳揪他的耳朵,在他的表情一點點的黯淡下去之後,歎了口氣,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齊程明天開始減藥,今天本來是不應該讓他的情緒出現太大起伏的,所以遲稚涵一直忍著沒去吻他。

但是還是沒忍住。

這麼難過黯淡,委屈巴巴的表情。

連接吻,都是被動的,被動的貼了上去,被動的張開嘴,舌尖碰觸的時候,他吞咽了一下,然後避開了。

他在拒絕遲稚涵的安慰。

因為這個吻,讓他心裡更加恐慌。

人xin是很奇怪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人可以共患難,但是等到災難過去,因為災難產生的吸引力就會變小,最後漸行漸遠。

他很怕這樣。

就像他心裡其實,很怕自己真的徹底痊癒,不得不回歸社會的樣子。

遲稚涵並沒有結束這個吻,他避開,她一點都不急。

耐耐心心的,細細緻致的一點點的磨著他的嘴唇,眼睛閉著,嘴角微揚。

齊程一開始僵直的身體動了一下,兩手放在身側,克制的握成拳。

遲稚涵最近喜歡烤甜品,身上香甜的味道透著奶味,呼吸輕輕的,每次他舌尖躲開,遲稚涵就會發出不滿的咕噥,上揚的語調,軟軟甜甜的聲音。

很難抗拒的香軟。

而且,除了做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麼耐心專注的樣子。

心微微的軟了。

她很認真的想要安慰他。

舌尖微微的動了下,碰觸到遲稚涵的,握成拳的手鬆開又捏緊,終於在遲稚涵又一次更用力的摟住他的脖子的時候,摟住了她的腰。

然後遲稚涵就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睜眼,直直的看進齊程的眼底。

咬的有點用力,遲稚涵很喜歡欺負他,但是從來沒有用過力,更像是肢體碰觸。

但是這一次,她用了力。

咬了,就迅速鬆開,掰開齊程的手,進了廚房。

「晚上吃草吧,我給你加點土。」看都不想看他。

她就只是因為心思被看穿那一瞬間有點羞澀而已,齊程就自己腦補了一出大戲。

到最後吻都不敢吻了。

摟著她手居然還在抖。

就算知道他想事情容易想太多,社恐本身也和太過頻繁的自我批判太多有關,齊程應該在健康的時候,就有這樣的xin格。

但還是無法忍受他黯淡的表情。

患得患失這種事,真的更適合她這樣個xin的人來做,撒撒嬌,討個承諾樂呵呵的就過去了。

齊程,太容易鑽牛角尖了。

而且,他永遠不會主動說。

***

晚餐,當然不可能真的吃草配土。

實際上,遲稚涵為了慶祝齊程抑鬱症轉輕,明天開始減藥,還到對面烤了一個小小的蛋糕。

齊程知道。

他早上還因為胡蘿蔔蛋糕這個名字在心裡嫌棄了幾分鐘。

她還讓司機幫忙買了不少菜,他現在只要不暴飲暴食,忌口的東西慢慢少了,所以這一餐,可能比年夜飯還豐盛。

一整天都好好的。

然後到了下午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被遲稚涵丟在客廳的齊程一直站著沒動,看著遲稚涵在廚房裡把肉切成薄片,勾芡,放到一邊,做他點的糖醋裡脊。

不能吃油炸的,所以她用了空氣炸鍋。

然後洗乾淨鱸魚,很熟練的兩邊切口,放好佐料準備清蒸。

她動作流暢,廚房裡散亂的材料一點點的變成了一盤盤擺好了的食材,還沒下鍋,顏色搭配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齊程抿嘴。

第四個菜了,她還是不肯看他一眼。

他站的,腿都開始酸。

鍋裡面燉的玉米排骨湯開始沸騰,遲稚涵低頭在剁瘦肉碎,下意識的看都沒看就想直接用手去拿蓋子。

碰到水蒸氣的時候嘶了一聲。

她昨天在對面手指被燙紅了,早上起來剛給她擦了軟膏,結果馬馬虎虎的又被燙了一次。

齊程又抿嘴。

拖著後腳跟去放藥的櫃子裡拿了軟膏,又拖著後腳跟走到廚房,抓著遲稚涵的手沖了一遍冷水,擦乾,上藥。

賭氣一樣,他也不想看她。

擦完就轉身。

回到之前被她丟下的客廳,原位站好,一動不動。

……

遲稚涵終於抬頭。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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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杵在那裡,抿著嘴,挺著腰。

倔死了……

牛一樣的脾氣……

發脾氣的時候,體力簡直好的可以去當運動員……

「過來幫我洗菜。」終於還是決定放過他。

一開始喜歡他,就知道他個xin敏感,看了他那麼多病歷,當然也知道他想法消極容易鑽牛角尖。

只是涉及到感情,多多少少會希望他能多相信她一點。

他積極過,兩人一開始小心翼翼試探的時候,他開竅的那陣子簡直男友力爆棚。

然後,今天就只是因為她那麼小小的一句抱怨,就迅速的縮回去了。

尤其是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快要好之後。

他很怕成為正常人,很怕回歸社會,也很怕她會不喜歡他作為正常人的樣子。

她知道。

所以放任他站在客廳裡,想讓他自己開口說。

結果還是敗下陣來。

看著他微微蹙著眉頭走過來,接過遲稚涵手裡的韭菜,打開水籠頭,低著頭洗菜。

不說話。

還在彆扭。

遲稚涵手上沾了點澱粉,弄到他鼻尖,白色的一個圓點。

齊程抬頭看她,眼睛濕漉漉的,委屈的更加厲害。

「腳酸不?」昨天剛剛吐到脫水,今天就強脾氣發作在客廳站了四十幾分鐘。

齊程手上動作停了一下。

看著那把鬱鬱蔥蔥的韭菜,點點頭。

遲稚涵歎氣。

走過來把兩人的手都洗乾淨,關了水籠頭,擦乾手。

拉著他坐到沙發上,她自己坐在地毯上,噘著嘴幫他揉小腿。

齊程仍然委屈,卻不喜歡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遲稚涵的頭頂,推了推遲稚涵的手,自己也跟著一起坐在了地毯上。

遲稚涵揉著小腿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坐到了他的邊上。

齊程忍了忍。

伸手,拽了拽遲稚涵的衣角。

「我知道你為什麼倔脾氣上來了,你也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對吧?」遲稚涵看了他一眼,鼻子上白色的澱粉沾的很牢,傍晚的光線下,他的膚色居然白的快要接近澱粉的顏色。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不相信我。」邏輯很奇怪的一句話,可是齊程聽懂了。

「我看過你所有的漫畫,你漫畫裡一直什麼都有。」

真的什麼都有,你很難想像一個抑鬱的把自己關了十年的人,能畫出這樣感情豐沛的漫畫,親情,友情甚至愛情,都很濃烈,結局各種各樣。

在漫畫的世界裡,齊程沒有禁忌。

「我也看過你所有的病歷,你知道你病歷裡面什麼都畫的。」遲稚涵又看了齊程一眼,看他不自在的撇開眼。

病歷,是真的什麼都畫,包括他吃了抑鬱症藥後會有影響的部位,趙醫生畫的很寫實……

「我認識你這裡。」遲稚涵指了指齊程的心口,「特別瞭解。」

「所以,你害怕什麼呢?」遲稚涵湊近,歪著頭問他。

齊程沉默。

「你相信我願意為殘缺的你去死,卻不願意相信我會繼續愛著完整的你,為什麼?」遲稚涵問的很認真。

齊程下意識拽著遲稚涵的手,生怕她問完了就會站起來,又自顧自的去廚房,留他一個人在這裡繼續傻坐著。

因為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所以變得有些驚慌。

拽著她的手開始用力,眉頭越皺越緊。

「放鬆。」遲稚涵幫他把鼻尖上的澱粉擦掉,揉著他因為用力青筋凸起的手臂,「把我手捏斷了你今天晚上就真的只能吃土了。」

「……」齊程如夢初醒一般立刻鬆手。

他知道自己彆扭從哪裡來的,知道自己問題的癥結點在不想回到正常人上,也知道,遲稚涵一個下午和他較勁,是想聽到他親口說出這些話。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說,因為說了,可能就可以解決,而他,不想解決。

這些他都知道。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心裡面的怒氣是哪裡來的。

遲稚涵持續不看他的時候他心裡開始一點點沸騰起來的怒意,一直到剛才下意識的用力的拽緊了遲稚涵的手,他心裡面沸騰的怒意幾乎快要控制不住。

他,不喜歡遲稚涵用不理他的方式來和他較勁,甚至因為心不在焉再一次燙紅了手指。

很不喜歡。

非常,痛恨。

這種情緒,和病症沒有任何關係。

「你可以跟我吵架。」

「也可以和剛才一樣,用力的咬我。」

「外放一點的發洩不滿,把你想要問的,想要讓我親口說出來的話都說出來。」

「我一直都知道,我們兩個之間有很奇怪的默契,所以我也知道,你一個下午在廚房不理我,是想讓我親口說出我不願意康復這些話。」

「你不可以……」齊程停了一下,皺眉,「這樣。」

他甚至討厭說出她在廚房看都不看他的話。

他寧可她又哭又鬧叫嚷著他不愛她,然後眼裡鼻涕糊他一身,逼著他又哄又抱的說出他不願意康復的話。

他不要這樣安靜的,像個成年人那樣的處理這種問題。

「我害怕這樣。」

「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問題,你每次都這樣,會變成習慣。」

然後,越來越安靜,越走越遠。

正常的成年人的溝通方式,他不喜歡。

「我不要這樣。」齊程又重複了一遍,很認真的,皺著眉,像上次警告她不許再說不要做他的女朋友那樣。

遲稚涵花了點時間,才理解齊程剛才說的七零八落的那番話。

真正理解了,才發現錯的人是她。

用冷暴力,逼著齊程承認什麼這件事,她之前做過一次。

那一次,她讓齊程出了門。

那一次,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而她缺乏安全感的原因,除了齊程不愛她在外面的樣子外,還有齊程幾近冷暴力的掛了她的電話。

然後她今天,依樣畫葫蘆的又做了一次。

當著齊程的面,想要逼著他道歉,想要逼著他主動開口。

像過去每一次那樣,兩人鬧彆扭,最後總是能和好。

所以肆無忌憚,如果不是因為擦燙傷藥,她可能會讓他在那裡站一個下午。

她之前讓齊程不要那麼卑微,齊程記下了,也努力做了。

然後她自己,反而忘記了。

「我不喜歡你不理我。」齊程看懂了遲稚涵的表情,終於放軟了眉眼,語氣變得委屈。

「你切了好多菜,盤子都擺好了四個,一眼都不看我。」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鼓起勇氣抱住你的,但是你咬了我,就不理我了。」

「想不想做正常人,很重要麼?」

「比我還重要麼?」

怒意終於徹底轉成了委屈,齊程拉下遲稚涵放在他小腿上的手,把坐在他身邊現在已經有點傻的遲稚涵抱到他面前,坐在他腿上。

這幾天按計劃健身的下場,遲稚涵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其實是有力氣的。

「比我還重要麼?」他又問了一遍。

「你……」遲稚涵咽了口口水,「你重要。」

「那為什麼為了這種事情,一個下午都不跟我說話?」

……

明明只有四十幾分鐘。

可是他現在委屈的像個孩子。

「那我們繼續親?」想了半天想不到解決方案,遲稚涵只能把齊程的手放到腰上,自己往前坐了點。

齊程愣了下。

然後點點頭,眼裡還是委屈兮兮的。

「不可以不理我。」他抱得緊了點,因為接吻,說的含含糊糊的。

生病的事,治療的事,他有醫生。

他不要遲稚涵也跟醫生一樣,用這種方式逼著他正視自己的心理問題。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有沒有表達清楚,所以吻的有些急切。

「齊程。」遲稚涵氣喘吁吁的拉開兩人的距離,「你知道我今天姨媽還沒好的對吧。」

「……」

「還有,我不理你的時候你早點過來不就沒事了麼?」

「哪有什麼事情都得讓我又哭又鬧才能解決的?」

「你這人真的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