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的
突然間, 她想到一句詩——
山回路轉不見君, 雪上空留馬行處。
講的是離別,卻又因為是目送著朋友身影遠去, 而凸顯出不捨來。
好, 林盞在心裡堅定了一下信念,就畫這個。
調出畫面上的藍灰色, 加上暗面和亮面,很快,雪上的馬蹄印記加深,並在林盞的筆下,構成了深深凹陷的模樣。
調整近大遠小的透視,林盞低頭認真調和顏色, 每一筆都快速而準確。
最後四十分鐘,林盞的每一筆都落在了關鍵位置,馬蹄印記、枯樹枝、遠處模糊成小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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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全部停筆, 該交捲了啊!」
林盞最後一筆應聲而停,她把畫筆扔進水桶裡,閉眼,伸手揉了揉後頸。
畫完了。
總算畫完了。
林盞轉了轉眼睛,睜開。
猝不及防對上一道視線。
短短交匯片刻, 孫淇淇略有些心虛地轉開目光,後槽牙卻咬緊。
她看到了林盞最後交上去的畫了——在一眾人的畫面中,那幅畫脫穎而出, 吸人眼球。
她不僅沒有對林盞構成任何影響,還啟發了林盞的新思路,讓林盞不費吹灰地扭轉了乾坤。
她胸中鬱結難平。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
林盞等老師收了卷子,始終不發一言,拎著水桶出了教室。
身後,就連監考老師都控制不住地多瞟了她的畫兩眼。
任孫淇淇的眼神千萬般變化,林盞始終雲淡風輕,沿著走廊離開考點。
比完這場賽,學校就要組織大家回去。
林盞跟隨行的老師說過之後,老師同意她到時候跟朋友一起回學校。
往後的行程,林盞也就沒有參加了。
在孫淇淇回來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沈熄提著她的東西,給她開了樓下的另一間房。
下樓的時候,林盞問他:「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搬走?」
「猜到了,」沈熄說,「今早你鬧鐘沒響,是被我電話喊醒的。」
只需要順著這件事,往前想幾個來回,發現不善以及攻擊意味十足的目光,並不算難事。
林盞嘆氣,卻沒有真的生氣,只是一臉無奈地看著沈熄:「其實原來我們見過,很久之前講畫,你來接我下課,應該也是見過她的,她就在我旁邊。」
沈熄拎著她的行李箱,在電梯裡沉默良久,直到電梯從三樓落到二樓,「叮」地輕輕提示了聲,他才回過神,想起來了。
「你這什麼記憶力啊,」林盞笑他,「不是元素週期表都能倒背如流嗎,怎麼這種事還要回憶這麼久。」
沈熄把行李箱從左手換到右手,說:「無關緊要的,一般不記得。」
「人家臉也不記得嗎?還主持過呢。」
林盞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沈熄在她身後,聲線平淡地說道。
「除了你,其他人的臉我都記不住。」
///
新城市的景點無非也就是那些,人頭攢動的商業街、香氣四溢的小吃城、帶著深深城市烙印的特色建築。
一天下來,林盞腿都快走斷了。
最後一程是在商業街裡,林盞打算去逛逛衣服,有合適的就買下來,沒遇到合適的就打道回酒店,趁早休息。
剛進店,就招來了不少目光。
一樓是這個牌子的男裝,他家的服裝很百搭,輕運動風,新款每每上市,也總會成為業內的風向標。
林盞朝沈熄招手:「來,你過來。」
沈熄跟個衣架子似的杵在那兒,林盞挑到好看的,就放他身前比劃一下,決定要不要他試穿。
沈熄高,又很瘦,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一掛的,什麼款式都能輕鬆駕馭。
所以林盞給他買衣服,一般就是看到好看的就直接讓他上身試,沒出過錯。
她給他挑了件連帽衛衣,一邊的導購說:「這是我們才上的新款,賣得特別好,你男朋友身材好,穿上肯定好看。」
「是哦,」林盞側頭笑,把衣服遞給沈熄,「男朋友,快去試一下。」
沈熄走到最裡頭的試衣間換衣服,林盞就坐在外面等他。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林盞抬頭去看。
灰色的衛衣把他那股清貴的氣質拔高到了另一個等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領子沒有調好。
林盞向前去,沈熄為了方便她走來,將更衣室的門又推開了些。
裝著玻璃的大門向外靠,與房間呈直角,穩穩停下。
房間最靠內,走道又狹小,被打開的門一擋,他們就被隔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小區域裡。
林盞微微踮了踮腳,伸手幫沈熄把領子調好。
興許是剛剛纏著他,要他陪自己喝了杯抹茶星冰樂的原因,現在兩個人相隔不過毫釐,被阻隔的這一隅中空氣並未快速流通,抹茶的醇香便愈加濃烈起來。
林盞有些冰涼的手指碰到沈熄的脖子,他反射性地躲了躲。
林盞得逞地笑。
她抬頭,扯住衛衣領子的手下沉。
沈熄彎腰,俯身下來。
抹茶的味道更濃,厚重的香氣浸透林盞的皮膚。
她藉著這個姿勢,往前湊,觸到沈熄的嘴唇。
溫軟,濕潤,裹著澀中盈甜的茶香。
她伸出舌尖,淺嘗輒止地試探,不過短短一秒。
下一秒要移開,腰身卻猝不及防被人挾制住。
她一下沒站穩,往後仰,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抓,身體向前。
沈熄自然將她往回拉,在她音節尚未出口前,吞進她所有的欲言又止。
她再次嘗到抹茶的味道。
這次並非淡或濃可以形容的。
她身子因為慣性前傾,倒像是欲拒還迎,沈熄舌尖一路探入,將她的氣音悉數捲走。
輾轉反覆,或輕或重地吮吸著。
林盞嘴唇被帶入他齒下輕刮,每被他拉扯一下,她的唇就酥麻一陣。
回彈時,唇中軟肉仍存留著他親佔過的觸感。
沈熄放開她,額頭相抵,他長睫微斂,低低附耳道:「滿意了?」
聲音攙著啞意,像是長眠冰山中的微粒和雪絮。
林盞揉揉通紅的耳朵,鼓著嘴瞪他一眼,聲音像泡軟過似的。
她「哼」一聲,甫一轉身,對上鏡子裡滿臉通紅的自己,掰過鏡子,跑出去透氣了。
///
聖誕的時候,比賽的結果也正好出來。
洛洛拉著林盞去公告欄看,正好碰上滿面不悅的孫淇淇。
洛洛低著頭嘟囔了兩句,去公告欄上找林盞的名字。
「盞盞,你果然一等獎!」
林盞看了下孫淇淇的名次,發揮得不好,只拿了三等獎。
洛洛還在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一等獎會被選進畫集是嗎?!」
林盞唔了聲:「應該是的。」
洛洛伸出手指,戳了戳透明的公告欄玻璃:「你太棒啦。」
「畫集什麼時候才會出呢?」洛洛問。
「開學前後吧。」林盞說,「到時候老師應該會通知我去拿。」
「那就好,」洛洛挽住她,「今天雙喜臨門啊——走,咱們過聖誕去。」
在兩所大學的包圍下,沿街的每一家店都以濃濃的聖誕風粉飾。
等到夜色漸濃,聖誕樹上掛著的綵燈發揮用場,明亮的燈光把視線所及的每一處,都最大限度地點亮。
這回,蔚大跟醫科大的同學們自發組織了聖誕活動,租了一家DIY的店,辦一些節目,展示一下近期兩個學校的一些成果。
邀請函不多,搶到的都能去。
林盞自然能拿到「內部票」,一拿還是兩張。
現在,室友全部去現場幫忙了。
林盞穿著一件亮黃色的羽絨服,手插在口袋裡,站在一棵亮堂的聖誕樹前等沈熄。
風有點大,還有小雪,她扯起背後的帽子戴上,還戴了個口罩。
全副武裝成這樣,也不知道沈熄能不能看到自己。
林盞看著人流發呆,再一回過神,沈熄已經站在自己旁邊了。
「在看什麼?」他問。
「等你啊,」林盞說,「等不到你,我怎麼敢先走呢。」
「但是我在你身後站了十分鐘了。」
林盞:「……」
沈熄說:「走吧。」
沈熄雙手插兜,走在她前面。
林盞三兩步跟上,餘光瞥見他略有些不悅地動了動手臂。
她瞭然,伸手,挽住他。
沈熄眉間舒展開。
林盞撇嘴。
咋不彆扭死你呢?
///
剛進大廳,熱鬧的氣氛已經蓋不住了,直直朝大家撲來。
正中央有人在玩桌游,還有人聚在一起打遊戲。
不遠處有個獨立房間,裡頭裝了投影儀在放電影。
還有人在一邊做著小蛋糕和餅乾之類的點心。
真是分工明確。
大廳裡,有佈置人員把林盞的一些畫掛了上去,這是林盞拜託洛洛的事情。
為了之後的畫展,她現在必須盡力打開知名度才行。
看到自己的畫,想到大家幫了自己的忙,林盞有些過意不去,和大家一起做起了小蛋糕。
廳裡暖氣開得足,沈熄有點悶,跟林盞說自己先出去透透氣。
回來的時候,他順手捎回來一大袋零食。
她應該會玩到很晚,他怕她餓。
沈熄剛走到門口,準備推門進去,看到一邊的玻璃落地窗裡,林盞興致沖沖朝他揮手。
放下搭在門把上的手,沈熄沒進去,往右走,隔著窗戶看著林盞。
她手上捧著一個剛出爐的杯子蛋糕,裡頭的蛋糕色澤金黃,看起來就酥軟濃郁,賣相上佳。
林盞用手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指了指自己,得意道:「我的。」
我做的。
沒聽到她的聲音,但沈熄仍舊能猜出來她說這句話時,語調中得意洋洋的成分。
面對著他的時候,她的情緒總是很豐富,每走一步都要回頭尋求他的肯定。
那是十分親密狀態下才會產生的依賴情愫,也是把自己所有情感都大喇喇為對方攤開的信任。
沈熄眼睫動了動,唇角上揚,勾出一個月朗風清的笑來。
他肯定地點點頭,指指林盞手裡的蛋糕,又指她:「你的。」
未幾,他指著林盞的食指打了個旋兒,彎著手臂指向自己。
「我的。」
蛋糕是你的,你是我的。
銀裝素裹的飄搖燈光中,沈熄眉眼瀉出的溫柔,比過了萬千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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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大家真的玩到很晚,散場時候,洛洛指著牆上林盞的畫,問大家:「好不好看!」
「好看啊。」
「我們盞盞假如辦畫展,大家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