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衡不解:“什麼意思?”
鳳天翎淡淡道:“我若是爲太后延長壽命,那麼太后確實可以活三年五載,只是她這三年五載之中,不會有一日的清醒,也不會有一日的明白,她只能安安靜靜的躺在這張牀榻上,無知無覺的活着。”
這話一出,衆人微微一驚,然後面面相覷。
“無知無覺,不會清醒,不會活動,那還叫活着嗎?”
蕭亦衡也皺眉道:“還請國師說清楚。”
鳳天翎淡淡道:“我爲太后延長壽命之後,她依舊會有呼吸,可以餵食,會有二便,卻不能動,不能看,不能言,甚至其他的感官我也不能保證擁有,所以才讓皇上想清楚。這針,微臣到底是該下,還是不該下。”
沈清歡瞬間就明白了鳳天翎的意思。
那就是只做最簡單的應對,讓淤血不要擴散,然後使得太后的大腦死亡,到時候軀體還活着。
但是在現代醫學中,一個人一旦腦死亡,那他便不能算是還活着了。
作爲醫生,她見過腦死亡的病患。
他們躺在牀上,無知無覺,大腦的一部分已經徹底壞死,身體卻依然擁有最基礎的代謝能力。
起初,這些病人的家屬還在一旁悉心照料,期盼有一天牀榻上的病人能夠恢復如初。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愛意減少,醫療費用的增加,最後剩下的只有無邊的疲憊,甚至還有人漸漸產生了仇恨。
太后與旁人不同,有丫鬟和太監伺候,也無須擔心醫療費用。
可是,時間久了,那些伺候的丫鬟太監真的能夠做到那般有耐心?
日日餵食,翻身,洗澡,稍有不慎就會長褥瘡……皇上在的時候或許不會有人表露出半分倦怠,可皇上又怎麼可能日日都在,甚至時間久了之後,可能十天半個月纔會來一次,到時會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永遠不要放棄相信人性的善,可也永遠不要低估了人性自帶的惡。
她當然不希望太后落得如此下場。
旁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若是無知無覺的躺在這裏,豈不是只能任由他人照顧,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太后乃是皇上的母親,被人照料那是理所應當。就算是日後都不下牀,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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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果躺在那裏什麼都感受不到,還要任人擺佈,對太后娘娘而言,她真的會感覺到欣慰嗎?”
“禍從口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
<divclass=”contentadv”>蕭亦衡聽見鳳天翎的話,眼中是明顯的猶豫,最後微微一咬牙:“請國師下針吧。”
他作爲兒子,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母后有活的機會,卻不救。
更重要的是東陵重孝,他身爲東陵國君,若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死都不救,那如何堵得住天下之人的口。
所以,今日他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太后性命的,不管用何種方式。
鳳天翎面紗下的雙眸毫無波瀾,豔麗的脣角甚至揚起了一抹譏諷的笑。
看,醫者救人卻無法救心,有的時候強行的拉住另外一個生命,並不是因爲愛,更不是真真正正的感同身受的爲她好,而是關乎活着之人的利益,更是活着的人那不能宣之於口的執念。
就如同天玄老人一般,濟世救人一生,最後因爲執念將自己變成了怪物,也將其他人變成了怪物。
“臣,遵旨。”
話落,便要行鍼。
沈清歡卻出言打斷:“等等,皇上,等等,臣女有其他的辦法治療太后,請皇上給臣女一個機會,讓臣女來爲太后治療。”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沈清歡的身上。
“這是……霆王妃吧。”
“是,聽說霆王妃現在在跟國師學習醫術。”
“雖然說之前在避暑山莊是霆王妃救了太后,可那只是查出了有人對太后胡亂用藥及下毒,今次連天玄老人的嫡傳弟子都束手無策,霆王妃這個只學了個金針之術的半吊子,有什麼辦法?”
“……”
鳳天翎看着眼前的沈清歡,面紗下的眉微微沉了一下,一雙眼睛透過眼前的薄紗靜靜的看着沈清歡。
果然,她還是她,一如既往。
蕭亦衡看向沈清歡,眸色有點沉,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權衡:“清歡,你說你能救朕的母后?”
沈清歡點頭:“我可以試試。”
蕭亦衡聽見這話的一瞬間就怒了:“試?母后的鳳體如此珍貴,豈容你隨意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