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原是落鳳坡西邊的一片原野,原野連接着落鳳坡山勢,從東邊往西邊傾斜。
燕遲帶着五萬兵馬,便埋伏在這蒿草有半人高的原野之上。
地勢略有傾斜,再加上偶爾欺負的土坡,朔西軍的埋伏並不難,難就在難在戎蠻出現之後,如何和戎蠻對衝。
戎蠻慌忙之下自然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戎蠻天生武力過人,能以一敵二,且在平原之上交戰,最是利於戎蠻,因着這一點,燕遲將前鋒,左右兩翼,並中軍,都安排的十分分散。
因原野之上蒿草極高,是以能打突襲便打突襲,如此才能最小的減少傷亡。
雖然仍然分了中軍側翼佈陣,可整體上,朔西軍卻是成一個極大的半圓形陣線圍堵戎蠻的路,
寅時時分,所有朔西軍都已布好了陣勢,而此刻,按照約定,錦州軍纔開始放火。
山火蔓延上去至少需要小半個時辰,等戎蠻人發現並逃過來,至少也應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饒是如此,所有朔西軍將士都不敢放鬆。
虞七趴在一道土坡頂上,一雙眸子直直的盯着半里地之外的山腳,一旦戎蠻下了山,他們這裏是第一處能看到的,到時候消息一道一道的傳回去,不管戎蠻往那個方向走,都會有朔西軍圍攻上來。
盯了半晌,虞七覺得眼睛頗酸,不由轉了反向,躺在了地上,仰頭望着黑漆漆的天穹,片刻,轉頭一看,卻見古凌一動不動的,竟然比他盯得時間久的多,虞七便扯了一把古凌,“行了,別把眼睛瞪壞了,等一下戎蠻到了跟前看不清是敵是友可要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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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凌挑了挑眉頭沒說話,虞七卻悄摸的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袖珍的銀質酒壺。
古凌一見頓時皺了眉頭,“戰時不得飲酒!殿下若是知道,必將軍法處置!”
說着話,古凌便要來奪,虞七卻敏捷的就地一滾離得古凌遠了些,“規矩我知道,可你見我出戰誤過事了?”
古凌皺眉,知道自己說虞七必定不會聽,便嘆了口氣停了話頭。
虞七就着小酒壺喝了一口,輕嘖一下,然後便將酒壺收了起來,古凌看着,便又嘆了口氣。
虞七飲酒倒也非貪杯,卻是因爲三年之前,和戎人對戰之時,他曾被困寒原數日,人找到的時候,臉上都結霜了,本以爲必定凍死了,卻沒想到他竟然命大吊着一口氣,之後雖然救活了,卻落下了體寒的毛病,自那之後,他便要時時吃藥,後來大夫說平日可每日飲酒三盞,他這纔有了隨身帶着個酒壺的習慣。
古凌搖了搖頭,一把扯下自己鎧甲上的披風兜頭給虞七扔了過去。
虞七見狀嘿嘿一笑,也不忸怩,只將披風蓋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已經是夏末,半夜原野之上的溼氣透出來,極是寒涼,虞七蓋着披風貓在蒿草叢之中,一雙眸子仍然一動不動的盯着山樑之上,沒多時,一人窸窸窣窣從後面鑽了出來,道,“古將軍,虞將軍,怎麼還沒動靜——”
說話的是二人的副將,這般說完,這人便掏出了地形圖來,又從袖中掏出火摺子,當下便要點燃。
虞七一個猛子坐起來,“莫點!”
副將嚇了一跳,虞七道,“此處點火,山上最易看見,且這四周都是蒿草,萬一引着了哪處,可夠咱們喝一壺的!”
那副將摸了摸鼻子一時面色漲紅,“將軍恕罪,是小人疏忽了,小人看總是沒動靜,害怕咱們蹲錯了點。”
地圖是燕遲派人繪製的,他們每一處布兵都早已定好,而他們隸屬前鋒,在整個陣型的最西北角上,是第一個發現戎蠻的地方,若是他們蹲錯了點,錯過了發現時機,便會貽誤戰機。
虞七啪的一聲打了那副將一巴掌,“你小子還敢疑我!這地方兩日之前我便來探過,這土坡化成灰我都認識,行了,別瞎操心了,去後面,讓兄弟們小心些。”
那副將連忙應聲,一溜煙鑽到了蒿草堆裏不見了。
虞七沒好氣的轉身朝山脊上看去,看一眼古凌道,“不會真的出岔子了吧?”
古凌搖頭,“不會。”
他模樣十分篤定,虞七看着便覺安心,虞七一邊盯着山上一邊道,“說起來,你也只比我大兩歲,怎麼就這般老成,跟你在一處,我倒是安心的很,不如我睡一會兒你盯着?”
古凌眉頭一皺,好像有些受不了虞七說這樣的話,有些不耐道,“不差你一雙眼。”
虞七嘿一聲笑開,便又趴在了地上,這原野之上常年蒿草茂盛,如今的蒿草雖然大都翠綠,可這地上卻是一層厚厚的枯草,他也不嫌髒,只舒舒服服的翹了個二郎腿,“戎人好容易鋌而走險從北邊入境,卻沒想到還是折了,說真的,他們對北境太陌生了,且如今交戰並非在他們最爲熟悉的寒原,喫虧的還是他們。”
古凌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沒說贊同,也沒說不贊同。
虞七實在等的無趣,又起身擦自己的佩刀,漆黑的夜色之中,他的佩刀卻仍然泛着一層寒光,足見鋒利,正擦着,古凌那邊忽然呼吸一屏,常年征戰的敏銳讓虞七瞬間擡起了頭來,這一看,當即看到了前方山樑之上出現的模糊影子。
夜裏的山影本是靜謐無波的,可此刻,好似平靜的湖面落入了一個小石子,忽而就泛起了淺淺的漣漪,虞七瞬間趴下身子,面上懶怠模樣一改,瞬間顯現出幾分狠色來,“終於來了——”
古凌也瞬間面色凝重起來,他朝着後面招了招手,一瞬間,蒿草叢中響起了一聲低低的蟬鳴聲,夏夜蟬鳴並不算稀奇,蟬鳴一響,很快便有應和,一時方圓數十丈範圍之內,此起彼伏的蟬鳴聲都響了起來。
蟬鳴聲響應的快,安靜的也快,幾乎只有幾個呼吸的功夫,這土坡周圍便重新陷入了寂靜。
而同時,山樑之上的動靜越拉越大,開始還不見火把,很快的,星星點點的火把出現在了山樑之上,戎蠻有的騎馬有的徒步,都潮水一般的往山樑之下衝來,他們皆是習慣野地生存的人,哪怕是極難走的山路也如履平地,不過片刻,便有人下到了山腳,虞七盯着山頂,發覺有一隊人馬停在了山樑處。
“怎麼回事?錦州軍沒有在後面追上來?”
古凌沉聲道,“只怕是被纏住了,山中對戰,錦州軍並無優勢,戎蠻很少的人就能纏住他們。”
若後面有追兵,山脊上的人不可能停下來,足見戎蠻雖然按照設想的逃下來,卻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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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虞七握緊了身側的戰刀,“可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