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曾經懷念過
等宮裡的形勢穩定下來，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衛琬從宮裡出來，阿應帶著數名錦衣衛形影不離地跟著她。她還是習慣性地抬頭往那邊看了看。
以往殷霆的轎子都會在那邊靜靜地等著她。只是眼下殷霆不在京裡，宮門處又是今天才被肅清，一直通往到外宮門的直道上都是冷冷清清，除了禁衛軍重整歸位的身影，再看不見其他多余的人。
余暉灑照在這段直道和宮牆上，一如既往的鎏金璀璨，可一步步走來，卻終究多了許多寂寥。
身後有斜影漸漸漫了上來。
衛琬與錦衣衛側身，見是首輔的轎子也正從這段路經過。
衛琬不跟他搶，在一旁等他先走。
蘇墨的轎子卻在她跟前停住了。他坐在轎中，緩緩撩起一襲錦色窗簾，露出一張如初俊逸的臉。
他問：“都督夫人，要我送你一程嗎？”
衛琬道：“不用，首輔先行。我外宮門自有馬車接送。”
蘇墨便眯著眼，舉目朝直道遠處看去，道：“這也要走一陣吧。我送夫人到外宮門也行。”
衛琬扯了扯嘴角，道：“首輔有話不妨直說。”
蘇墨道：“我見你太累了。”
衛琬冷眼看著他。
他淡淡笑了一下，道：“是你讓我有話直說的。上轎來。”
衛琬不再理會他，只是她不上轎，蘇墨也不著急走。他的轎子便慢悠悠地跟著衛琬一路前行。
適逢對面行來一隊侍衛，侍衛分立兩側，等著蘇墨和衛琬的人經過。霎時一條直道基本便被沾滿了。
蘇墨趁衛琬不備，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扼住她手腕便將她拉進了轎子裡。
錦衣衛立馬拔刀。
巡邏侍衛見狀，也不知該拔刀還是不該拔刀。
蘇墨隔窗淡淡道：“我只送你們夫人到宮門口。”
蘇墨把她拉進來以後，也沒再有其他多余的動作。他自己往一旁移坐，空出了一大半的空間讓給衛琬，道：“坐吧，你這幾天有坐下歇口氣嗎？”
阿應在外硬聲喚道：“夫人？”
衛琬道：“我沒事。”
蘇墨拂了拂衣角，對她笑道：“讓我送你一程也不肯麽，怕我這個時候害你？”
片刻，衛琬終於還是在他身旁坐下，道：“首輔言重了。首輔若要害我，早就動手了。”
兩人中間，隔了掌寬的距離。
蘇墨始終未曾越過半分。
他的手溫潤閑適地擱在膝上，盡管有時候手指微動，心裡多想牽住她的手，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心裡的男人永遠都不會是他。
蘇墨兀自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衛琬一眼時，卻不由一愣。
在這麽短的時間裡，她一個警惕有加的人，此刻倚著轎壁，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蘇墨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心疼。
極少有機會能離她這般近，而她不知是太疲憊，還是對他少了一絲戒心，竟能熟睡成這般模樣。
簾外金色熹暖的光，如時間的燈，一閃一爍地在她臉上流過。
她的臉頰溫柔而靜好。
蘇墨輕輕抬手，想去捋她耳邊散落的幾絲鬢發，卻又在咫尺停住。
最終蘇墨輕笑一聲，兀自低語道：“衛琬，你還是太相信我了啊。”
聲音一落，他手指轉而在她後頸按了一下。衛琬眉頭輕蹙，繼而整個人陷入了更沉的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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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手臂攬過她，讓她倚靠在自己懷裡，總比倚著轎壁舒服些。
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只是想，可以再抱抱她。
什麽都不做，只抱抱她就好。
一股清冽如高山松雪般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鑽進衛琬的呼吸裡。
衛琬做了一個夢。夢到多年前，初次見到蘇墨的那個時候。
他雖然身負重傷，可身上氣度不減。對她挑唇一笑的時候，雙眸像仲夏的夜空一般漂亮。
那是一個非常乾淨的青年，沒有世俗紛爭，也沒有利益糾葛。
現在想來，為什麽那個時候願意救他的命、治他的傷，與他相依相伴呢？
夢裡，蘇墨問她，衛琬，你愛過我嗎？
過了許久，衛琬才輕聲回答：“曾經懷念過。”
這是她最真摯的回答，讓蘇墨怔忪到回不過神來。
後來，蘇墨無聲地笑了。笑容如清風，雖然一過即淡，可唇邊的弧度久久沒消。
到了外宮門時，衛琬聽到阿應在窗外叫她，她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倚著轎壁就睡著了。
她直了直身，約莫是頸子斜歪著靠得太久，很是僵硬發酸。她扶著後頸活動了一下脖子，眯著眼看向蘇墨時，眉間依稀帶著惺忪之意。
而蘇墨依然端正坐著，半分沒挨著她。
蘇墨看著她道：“果然是太累了，這樣也能睡著。夫人的馬車就在外面，我只送到此處，夫人回家去好好睡一覺吧。”
衛琬從蘇墨的轎子裡出來，在夕陽余暉裡站了站，歪頭反覆活動著脖子。
阿應問：“夫人怎麽了？”
衛琬自己也說不上來，道：“可能睡折了頸。”
隨後她上了自己的馬車，還是挽起簾子大大方方地跟蘇墨道了一聲：“多謝首輔順帶捎我一程，告辭。”
說罷，不再停留，阿應駕著馬車就先蘇墨一步揚長而去。
都督府裡之前一片狼藉殺伐的景象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只是衛琬還沒來得及把都督府上下的人都接回來。
寇晚照和蔡旭蔡媱想來已經和蔡琮團聚了。而漪蘭和嬤嬤們照顧著小嘟嘟和虎娃，衛琬雖然想他們，眼下卻不能著急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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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家裡是冷清得厲害。
屋簷下的燈一盞盞亮起來，她走過曾和殷霆流連多次的後花園，角落裡的那棵老梨樹煢煢孑立，但是卻蘊藏著旺盛的生命力，枝頭上碩果累累。
已經過了梨子成熟的果期，只是上面的梨一直沒時間摘下來。
衛琬想，待管家回來找人摘了它們，定是比往年的都要甜。
等京內的情況平定過後，守衛京畿的士兵們連番在城裡巡邏值守，也時常能看見一批批錦衣衛在街上奔走的場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