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舒珂上前幾步，走到他身側，說：「我要把這幅畫買下來，開個價吧。」
葉璟勾起唇角，「口氣不小。」
舒珂不想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把聲音壓低了幾個調，軟聲道：「這幅畫對你沒有意義，不值得你花那麼大代價購買。」
葉璟笑：「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裡清楚。」
「葉……啊–」手臂突然被他攥住，身體往前傾，跌坐在葉璟腿上。
男人有力的臂彎及時攬住她的後背，將她收入懷中。
「放開我……」猛然跌入這個懷抱，那些熟悉的心悸的感覺全都來了，舒珂很慌，奮力掙扎。
葉璟索性翻個身，將她壓在沙發上。健壯的身體覆著她，一隻手臂撐著腦袋，也恰好撐起自重，不會壓著她。
他盯著她看，「你不是要買畫嗎？」
舒珂別過臉，避開他的視線，男人的氣息密密匝匝將她包圍，她快要窒息。
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淡冷清，說：「是，我要買畫。我們坐起來好好談。」
葉璟不僅沒坐起來，反倒抱著她翻個身，兩個一起側躺在沙發上，他一隻手臂穿過她的脖頸，一隻手臂摟住她的腰，將她完全箍入懷中。
舒珂臉上的平靜快要挂不住了，這擁抱的姿勢，像是熱烈過後被他緊緊擁入懷中那般。
葉璟：「如果你想買畫，就乖乖配合，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說。」
葉璟垂眸，看著她精緻的下巴弧綫，內心波濤汹涌，臉上表情平淡，問道：「畫裡的人是你的初戀？」
「是。」舒珂應聲。
葉璟胸膛起伏著，呼吸是被刻意壓制住的不輕不重，繼續問道：「你……喜歡過他嗎？」
「你TM跟不喜歡的人談戀愛？」舒珂抬頭懟他，目光憤然。
葉璟：「……」臉上有點不自然，唇角抿了抿，像是要笑又像是窘迫。
他輕咳了兩聲，放鬆表情，語氣淡淡的問，「喜歡他爲什麽要分手？」
「這跟你有關係嗎？我爲什麽要回答你？」舒珂反問。
她不喜歡對人傾訴自己的往事，何況之前還跟顧宇飛聊過一些。這要是逢人來一遍，她得成祥林嫂了……
「你必須回答我。」葉璟表情嚴肅，認真道，「你要是不讓我知道，你們之間是怎樣的故事，我怎麼會心甘情願把那幅畫給你？」
舒珂很煩，不情不願，語氣都帶著不耐煩，說道：「我們是學生時代的戀愛，早戀，被打壓的，懂？他太牛逼，我太渣，他母親很強勢，不允許我們在一起。後來我出國了，我們就分開了。」
葉璟沉默了幾秒，說：「既然喜歡他，為什麼不能堅持？爲什麽要出國？」
舒珂輕嗤，冷笑了兩聲，「你這是問，何不食肉糜？」
「如果你留在國內，你們還有很多辦法在一起，甚至可以等到高中畢業進入大學。你，為什麼，用最冷酷最決絕的一種方式？」
舒珂徹底被激怒了，用力推開葉璟，坐起身，斥道：「拜託你不要想當然。地球不是圍著你轉，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
被葉璟一再質問 心裡有股怒火直往上冒，連帶壓抑了很多年的委屈都仿佛在這一刻一起迸裂出來。
當時除了出國，她還有第二條路嗎？
她是父母的掌聲明珠，從小被捧著寵著長大，親人朋友都在這裡，從未離家。
却在他家的强大勢力壓迫下，不得不遠走他鄉。說好聽點，出國進修，說難聽點，异地流放。
葉璟坐起身，他看到了她眼底浮現的委屈，也看到了她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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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當年的他們都只是學生，還沒有在這個社會獨立生存的能力。要衝破外界一切阻礙，太難了。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葉璟抬起手，將舒珂抱入懷中，舒珂掙扎了幾下，被他更加用力的抱緊。
「對不起，是我太理想化。我不知道你當時面對的情况，我爲我的話抱歉。」他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
前一刻炸毛的舒珂，被男人突如其來的溫柔安撫了，安靜的靠在他肩頭。
……原來被人理解有這麼不可思議的力量。
舒珂嘴上仍是不饒人，不悅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在這裡自以為是的批判我？」
「我知道。至少我通過這幅畫，看出了你的初戀很悲傷。」他的手掌穿入她發中，緩緩撫摸，「他可能以為，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舒珂咬了咬唇，心中酸澀，喉嚨哽住了。
是啊，他就是那麼認為的吧……
因爲離開前，她對他說了那麽多過分的話……
足以將以往的感情完全摧毀。
「總歸是要分開，這樣，至少讓他把我忘個乾脆，然後他繼續做他的學神，繼續他的錦繡人生。我不過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以後連想起來的必要都沒有。」
葉璟手下一個用力，更加抱緊她。
怎麼忘……除非做個行屍走肉，不然該怎麼忘掉曾經愛如生命的人……
他試過太多太多的辦法，在離開學校時，在與家庭决裂時，在放縱墮落時，在創業打拼時……
人生翻天地覆的走過一個又一個階段，却始終携者她刻在他心裡的一切。
最終，他拾起她曾經的夢想，去玩賽車。
在賽道上奔馳時，在風呼嘯而過時，假裝她還在他身邊。
舒珂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裡，沒有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波動的情緒，和他微微發顫的身體。
舒珂苦澀又自嘲的笑了下，聲音低低的，「我還以爲……買畫的人是他……我以爲他是不想再見到我，才通過代理人來購買……」
也是，當時被她傷的那麽深，又怎麽還會記得她，怎麽可能那麽巧合的買下那幅畫。
到底是她想多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兜兜轉轉還能再見的人。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那你……還想見到他嗎？」他撫摸著她的發，輕輕的問。
舒珂沉默了半晌，回道：「不想。」
是真的不想。
「為什麼？」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大家都有新生活，再見面或許徒增尷尬。不如，把一切都留在記憶裡。」舒珂推開葉璟，仰起臉，深吸一口氣，胸臆間的疼痛都减緩了。「既然不是他買畫，我也沒有一定要見到的執念。就這樣，把過去的人留在過去，是對彼此最好的交代。」
葉璟：「你在害怕……」
舒珂不看他，也不吭聲，臉上是隱忍的倔強。
葉璟心疼了。爲什麽要步步緊逼他的小姑娘？
誰都不是聖人，誰又能做到十全十美？
他將她抱住，「好，那就不見了，也不去想了。」
在他把她出國始末弄清楚給她一個交代之前，他對自己的身份也難以啓齒。
「我可以把畫帶走嗎？」舒珂回到了主題。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總該讓她如願以償吧。
葉璟看她那表情，估摸著他現在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她會氣的當場爆炸。
「可以，你那麽配合，我當然沒問題。」葉璟輕鬆的回應，「不過……」他朝她靠近，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唇，在她想逃跑時，雙臂及時堵住了她兩側，將她困住，壞笑，「你躲什麽？」
「你靠那麼近幹什麼？」舒珂惱羞。
「因為我想親你。」他沙啞的嗓音，低柔又坦然的應聲。
「你……唔……」雙唇被他的唇貼上。
她抵抗的雙臂被他扣住，雙唇被他一點點的吮吸著……
她無措的瞪他，卻看到他眼底溫柔似水的漣漪……
舒珂心臟劇烈跳動，憑著意志力與他對抗，然而無濟於事。他的氣味都仿佛帶有魔力，讓人喪失力氣。
舒珂喘息著道：「你不要……再糾纏我……」
葉璟不退反進趁機探入她口中。
那麽想念她的味道，想到要發瘋……
他太高估自己了，有過纏綿無度，那癮又多加了一重，還怎麽戒的掉。
而此時，得知自己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更加克制不住親近她的念頭。
多想好好愛她，好好呵護她……
舒珂艱難的發出聲音：「你……說了……再也不見……」
葉璟在她耳邊啞聲道：「只要能得到你，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又怎樣……」
居然無恥的理所當然！
54
「放輕鬆……讓我給你快樂……」
「你快樂，我也快樂……我們互相需要……」
「不要想太多……不要壓抑自己……人生苦短，享受當下……」
「你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只要對得起自己……」
他就像催眠大師，用語言蠱惑她，用行動撩撥她。
用他的溫柔，他的陽剛，他的纏綿，他的勇猛，徹底將她的意志力擊潰。
糾纏無度，彼此索取。
她沉淪其中，忘却所有……
舒珂在極度疲憊中沉沉睡去。
葉璟將她抱入懷中，一遍遍的撫摸著她的身體髮膚。
多不捨，多眷戀，多癡纏。
對她的愛到底有多深……
連他自己都探不到底。
但他很確定一件事–
這輩子，非她不可。
……
舒珂在葉璟的懷抱中醒來，腦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抬起頭。
兩人的睡覺姿勢極其膩歪，雙腿互相交疊，手臂纏繞，她被緊緊貼在他火熱的胸膛裡。
舒珂窩在男人懷裡不願意動彈，人醒了，就那麽睜著眼睛發呆，像是靈魂還在睡眠中。
昨天中午時見到他，做做歇歇玩了一下午，吃過飯，再次上牀做，再一睜眼，就是今天上午了……
舒珂微微嘆了一口氣，是不是一直沒吃肉，所以一旦開葷後就對吃肉沒有抵抗力。
他們倆就像是兩人飢餓的人，不停的投餵對方和被投餵，不知滿足……
過了好一會兒，舒珂離開貪戀的懷抱，起身穿衣服。
她對著落地鏡，將裙子穿上，後背的拉煉有點麻煩，她正要伸手去够，男人走到她身後，替她拉上煉子。
雙臂順勢下滑，將她完全擁入懷中。
葉璟打了個哈欠，半夢半醒的樣子，閉著眼蹭在她頸間，聲音似呢喃：「……再陪我睡一會兒。」
「我得走了。」舒珂聲音恢復冷清，「還有那幅畫，我要一起帶走。」
葉璟抬起頭，下巴擱在她肩上，眼睛終於睜開了，通過鏡子看她，沙啞的聲音很柔軟，「行啊。喜歡就拿去。」似乎絲毫不介意她的冷言冷語，甚至勾了勾一側唇角，揚起一抹笑。
舒珂被電的心跳快了幾拍。
妖孽！禍害！
這個男人完全可以靠臉吃飯，還玩什麽賽車。
舒珂穩了穩神，說：「一千萬我一周之內給你。」
一千萬現金流，不是小數目。她不打算跟父母要這筆錢，需要自己來準備。
「不急。」葉璟撩起她的髮絲，纏繞著，悠然道，「你可以先欠著。我喜歡討債。」
「你這是想我欠你多少的時候討回來？」舒珂眉眼一挑。
葉璟笑，「欠到你還不起的時候。」
「都還不起了還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拿你自己抵債。」葉璟一臉不正經，又毫不掩飾對她的企圖，「我的人生夢想，就是拐一個你這樣的白富美回家做媳婦。」說完，還用力親一口她的臉。
舒珂對婚戀和媳婦之類詞語很敏感，甚至很畏懼。
她的臉色更加冷了幾分，推開葉璟。
「你給個賬戶，三天內錢一定到賬。」
舒珂叫來酒店的工作人員，將那幅畫小心翼翼的包裝起來。葉璟閒閒倚在門邊看她。
舒珂離去時，還是禮貌性的對他示意，「再見。」
葉璟微笑，點頭，「對，很快會再見。」
舒珂一個咯噔，轉身就走。
還是不要再見，給錢就兩清了。
她不希望他再爲她做任何事，有任何付出。
……
舒珂獲獎的事，很快在本城上流圈子裡傳開。大家紛紛向她道喜。
這爲她畫家的身份又籠罩了一層光環，不是玩玩而已，是真的有才華。
梁思睿就這個機會約她，說是爲她祝賀。舒珂毫不猶豫的回絕。
家庭聚會上，大家都不吝嗇給予舒珂盛贊。
在一位長輩的强烈要求下，舒珂展示了畫作。其他人懂的不懂的都在很捧場的誇獎，唯有舒珂的父母，臉上表情很複雜，連笑容都帶著不自然。
他們見過畫中人，女兒的初戀男友–劉瑾。
待家宴過後，一家三口在花園裡散心。
舒母嘆息，「沒想到你得獎的畫是他……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
舒珂說：「沒有。這都是幾年前的畫了。從我出國後，我們就沒聯繫。 」
「其實那男孩挺好的，可惜了……」舒父想起往事，也不由得唏噓一番。那時候，那個男孩還特地來跟他交談，爲了讓他放心。
「也幸好你們分開了，人這個命啊，說不好。當初那麽風光的家族……」
舒珂聽著母親這話不對勁，不由得問道：「怎麽了？他們家現在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幾年前的事情了……他父親爆出包養情婦的醜聞，他母親被調查，離婚新聞鬧得沸沸揚揚……」
舒珂猛地提一口氣，「後來怎麽樣了？」
出國幾年她從沒有沒打聽過有關他們家的消息。等她回來時，這已經是凉掉的無人提及的舊聞了。
「後來他母親在一場車禍中去世，原本是政壇新星，年輕有爲又有家庭背景，被家族寄予厚望……就這麽隕落了……」
舒珂半晌怔怔不知所言。
舒父接口道：「雖然當初爲了拆散你們，她手段極端，但也符合她在官場上獨斷獨行說一不二的强勢風格。你去了國外之後，她沒有再針對打擊我們，算是言而有信。」
再多恩怨情仇，在人死後，都化為一縷輕煙。
「那他呢？他怎麽樣了？」舒珂急急追問。
她以爲他一直都好，一生順遂，却沒料到，世事多變，在她走後，他獨自承受著家庭破裂和母親過世……
「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就算母親過世，有他父親在，還有他母系那邊的勢力，他未來的發展不會差。」
舒父不想提及，在她走後，那男孩屢次來找他，徹夜站在門前求他，只爲了得到她的消息。
畏於他那權勢又強勢的母親，他怎敢有絲毫洩露。
不想再見到那孩子，他們搬去了另一座住宅，很久都沒再過去。
再後來，遇到學校裡的老師，聽說那孩子輟學了……
過兩年，他家庭鬧出的新聞傳的沸沸揚揚……
這些他都沒有跟遠在國外的舒珂說，不想她再受到影響。
舒珂怔怔的消化著這些內容，心裡分外難受。
多想他一切都好……為什麼偏偏事與願違……
……
次日，舒珂回到自己的住處，翻來翻去，左思右想，即使有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不要去打聽劉瑾的事情，那已經是過去人和事，現在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互不干擾是最好的狀態。
但是，在聽說了他家裡的事情後，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是想跟他怎麽樣，她只是……很想知道他還好不好？
舒珂最終還是聯繫了李承哲，兩人都是同學，他應該對他的情况很清楚。
舒珂調整情緒，微笑道：「李老闆，最近忙嗎？」
「哎喲我的大姐呀，你可算是想起我了。」李承哲受寵若驚，連連道，「不忙不忙，隨時可以出來跟你吹一吹。」
「那不如今晚？」舒珂提議。
「啥？」李承哲一愣。
「就今晚，出來見個面，聊一聊，好嗎？」
李承哲看著眼前的男人，犯難了。
他就在酒吧，對面坐著一個借酒澆愁的男人。
突然把舒珂叫來不太好吧？
可是，女神難得邀約，哪能這麽不給面子……
李承哲思量一番，還是報出了地址，「我就在這裡等你。」
正好，這人在嘮叨她……也算是做好事吧。
舒珂放下電話，換了衣服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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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燈紅酒綠。
中央舞臺上，民謠歌手在唱著憂鬱迷離的歌曲。
葉璟將一杯特調酒一口灌下喉嚨。
「我TM真不知道，他們當初被逼到那份上……」
「我還怪她不堅持……不勇敢……不喜歡我……」
李承哲勸道：「都過去了，你們都還好好的，別想那麽多了。」
「我TM怎麼能不想這些！」葉璟怒道，「我不可能一輩子不讓她知道我是誰。」
李承哲表情一變，略帶玩味，「你這是……想通了？」
他嘿嘿一笑，「你就不怕大姐知道你瞞她那麼久，讓你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