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咕嚕嚕 足夠溫暖了。

發佈時間: 2024-07-15 08: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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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細碎黑發蹭著她耳廓, 聲音抵進圍巾,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鼻尖蹭著她頸間,吐息間的熱氣赤赤果果赤果果地, 毫無阻礙地貼著她的皮膚, 酥酥麻麻的癢。

他整個人, 連帶著氣息將她覆蓋包圍。

陶枝頓了頓, 而後抬手, 掌心扣在他後腦, 輕輕揉了揉。

他的發絲意料之外的柔軟。

“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嗎?”陶枝輕聲說。

江起淮沒說話, 手臂緊緊收著。

她的身上有好聞的味道。

像那一天, 灼熱的陽光烘烤大地,綠樹成蔭灑下陰影,嫩綠色的, 毛絨絨的芽生機勃勃地大片大片生長。

江起淮長長地吐了口氣,手臂松了松, 抬起頭來。

他表情沒什麽變化,就好像陶枝敏感地察覺到了的那些異常全部都只是她的錯覺一般。

“沒有, ”江起淮抬手,將她有些亂的圍巾拉上去, 低聲說, “走吧,送你回家。”

陶枝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

她輕手輕腳進門溜上樓,洗了個澡。

明明困得眼睛酸澀, 有種睜都睜不開的感覺,卻非常奇怪的沒有半點兒睡意。

陶枝躺在牀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天花板,想著今天晚上的江起淮。

確實是, 很不一樣。

和平時的他太不一樣了。

他是那種情緒鮮少會外露的人,就算再不爽幾乎也不會特別明顯的表現出來,就像帶著一面厚厚的面具,沒人知道面具下的他在什麽時候,是什麽樣的狀態。

面具戴久了,是會摘不下來的。

可能就連江起淮自己有的時候,都察覺不到自己情緒上異常。

但陶枝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仰起頭,看著他臉上的面具裂開,朝她露出了一絲縫隙來。

但她卻沒有辦法問下去了。

陶枝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臉,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屏幕的亮光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點開微信。

她看著頂端的那個拚圖的頭像,良久。

陶枝歎了口氣,把手機重新鎖屏,塞回了枕頭下面。

時間跨進新的一年,教室黑板前的日歷也換了新的一本,上面一個一個大大的阿拉伯數字被用紅色的筆劃掉,生活好像也依舊如前,沒有任何變化。

江起淮也沒有。

陶枝連著不動聲色地小心觀察了幾天,這人依然該聽課聽課,該刷題刷題,該毒舌她的時候就毫不留情地開嘲諷,課間和午休偶爾被厲雙江他們拉出去打球,在各種隨堂大小考中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虐待著一班全體人員的心靈和眼球。

彷彿跨年夜那天的那些熱烈又克制的主動只是她的錯覺。

慢慢地,陶枝也就忘了這件事情。

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月考上。

陶枝這小半年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趕進度,補基礎,雖然現在做起卷子來沒有之前那麽吃力的感覺了,至少一張卷子百分之七十的題她差不多都可以會做,但又陷入了新的吃力當中。

她卡在了這個階段,遇到了瓶頸。

有些題目,她總覺得自己是寫對了過程,得到了答案,但結果又總是錯的。

剛開始,她還很有耐心,把做錯的題目全部都複印剪下來貼在每一科的錯題本上,但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下去,感覺沒有什麽太大的好轉,做模擬試卷的時候分數也沒什麽提高。

眼見著月考臨近,她開始覺得有些焦躁。

蔣何生發現了她狀態不對勁,在一次課後留下來跟陶修平聊了一下,又給陶枝的每一科都單獨找了一個家教,全都是有教學經驗的老師。

老師對於題目的解讀和教法跟學生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區別,但蔣何生的課她也還繼續上著,只是這樣,她周六和周日兩天的時間就全部都被家教課給佔滿了。

周日晚上,她送走了物理老師,運轉了一天的大腦瀕臨死機,陶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整個人栽進牀裡。

她臉朝著牀面,腦袋埋進被子裡,閉著眼睛歇了一會兒,疲憊的困意一點一點襲來。

學習是很累的事情。

陶枝不喜歡累,放假了能在牀上躺著就不想坐起來,連體育課跑個八百米都是能逃就逃,一個月能來三次例假,一點兒苦頭都不想吃。

但追逐著,觸碰到的那一瞬間,成就感卻也能夠切實地獲得。

只是,她雙休日都沒有時間去找江起淮玩兒了。

算起來,她都好久沒有吃到江爺爺做的好吃的飯菜了。

這個點兒江起淮在幹什麽呢?

周日的話,他好像是要打工的。

她癱在牀上,只脖子轉了轉,看向窗外。

還沒到晚飯的時間,天已經黑下來了,帝都前幾天又下了一場雪,未化的積雪掛在枝頭樹梢上,壓下了一層明晃晃的白。

陶枝看了幾秒,忽然一躍而起。

她飛快地換了衣服,然後從角落裡拎出了包,把書桌上沒做完的試卷折起來塞進去,出了臥室下樓。

晚飯已經快做好了,陶修平和季繁都在客廳,看見她穿戴整齊出來,陶修平斜眼看著她,明知故問道:“幹什麽去?要吃飯了。”

“你們吃,我不在家吃了。”陶枝擺了擺手。

“還能幹什麽去,找她的意中人唄,”季繁正在看漫畫,屈尊降貴地抽空看了她一眼,開始刻薄,“你就這麽去?不換套新衣服盛裝打扮一下啊,塗個紅嘴唇再畫個藍眼皮子。”

陶枝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抄起玄關上放著的手套往前走了兩步,做了個棒球手投球的姿勢晃悠著手臂,然後朝他丟過去了。

季繁手裡還拿著漫畫,反應不及,手套直衝著他面門,軟軟地,“啪嘰”一下砸過來。

陶枝:“homer!全壘!”

季繁捂著鼻子誇張地叫喚:“我鼻子斷了!老陶,她對我使用暴力!”

陶修平看著兩人在那雞飛狗跳地鬧騰,歎了口氣。

兒子不好管,女兒長大了也開始天天往外飛了。

養孩子真難。

他指著陶枝,板住臉說:“九點之前回來。”

陶枝朝他敬了個禮:“遵命!”

季繁見狀,捂著鼻子的手放下了,他捏著手裡軟了吧唧的手套湊過去,一臉渴望地說:“爸,我也想出去玩,我明早九點之前肯定回來。”

陶修平:“你,給我歇著。”

季繁:“……”

除了家教以外,江起淮便利店的工作辭掉了,咖啡館因為時薪比較高所以應該也還沒有,陶枝打車去了市中心的那家咖啡館。

她在手機上定位了那家店的具體位置,周日是人流高峰,那附近商圈很多,堵得挪不動路。

陶枝乾脆在一條街外下了車,然後自己走過去。

她沒有跟江起淮說自己會過來。

她都想好了,等一會兒,她就假裝成去消費點單,然後在江起淮抬起頭的時候,她就突然出現,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然後裝作不認識他。

陶枝自顧自地盤算著自己內心的小九九,她想象了一下江起淮到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抿著笑,按照記憶找到了那家咖啡館的路,靠著街邊兒往前走,一邊抬起頭。

她沒記錯,那家店就在前面不遠處,只是事情沒有按照她的預想表演,店面門前站著兩個人。

冰天雪地裡,江起淮只穿著件工作製服,薄薄的襯衫料子看著就覺得冷。

他垂著頭,唇角緊繃,不同於以往的那種,沒什麽情緒的淡漠,他警惕又暴躁地盯著面前的男人,眼神鋒利得像屋簷下沒來得及清理掉的冰錐。

那男人穿著厚厚的黑色棉外套,個子應該是很高的,但身形有些佝僂,看起來顯得比江起淮要矮上一截。

他的聲音被掩藏在燈紅酒綠裡,嘶啞古怪,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讓人渾身難受的惡意:“你成年了嗎就出來打工?怎麽,那老頭沒錢養你?”

江起淮嘴唇動了動,只說了一個字:“滾。”

男人慢悠悠地說:“也不應該吧,退休金加上養老金,錢應該也不少了,他是不是故意藏著錢不給你花啊。”

江起淮還是說:“滾。”

男人對他的態度完全視若無睹,他發出一聲陰冷冷的笑:“那個老不死的以為自己藏得挺好的是吧,還不是被我逮著了?你覺得我能找到你,會找不著他?至於你——”

他話音未落。

江起淮忽然動了。

他瞬間向前一步伸出手來,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領猛地往上一提,男人骨架看著壯,身上卻好像沒多大力氣,被他抓著雞崽子似的提溜起來。

厚實的衣領緊緊勒住脖頸氣管,他臉漲得通紅,兩只髒兮兮的手抬起,死死地抓住那只揪著他的手,猛烈地掙扎了兩下。

江起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在自己手裡無謂掙扎了一會兒,下頜的線條緊緊繃住,聲音冰冷:“我怎麽,你以為我還像小時候?”

那人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弱。

陶枝心裡一緊,拔腿就往前跑。

她一邊跑,一邊驚懼大聲喊他:“江起淮!”

聲音穿透了嘈雜熱鬧的人流,像是周圍與世隔絕的屏障被打破,少年動作僵住,轉過頭來。

陶枝直直撲到他面前,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語速很快:“你撒手!先冷靜下來!”

男人腳尖懸垂著,眼睛已經開始往上翻了,露出眼白。

江起淮觸電般地松開了手。

那人直接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手捂住脖子猛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急促喘著氣。

見人沒事,陶枝長長地松了口氣,抓著他手臂的手指緩緩放松下來。

江起淮垂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眼神像是看著一坨垃圾:“我說過了,你再敢出現在他眼前,我不會放過你。”

江起淮蹲下身,嗓音低啞,帶著難以掩藏的暴戾:“你可以試試。”

男人癱在地上,貪婪地吸取著冰冷的空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陶枝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拉開,轉身往前走。

一直走出了很遠直到街口,陶枝才停下腳步,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陶枝回頭朝遠處看了一眼。

那男人匍匐在地上,已經有人在圍觀了,有路人靠近跟他說話,那人也沒吭聲,坐起身來,靠著牆邊兒。

陶枝拉著江起淮走過拐角,直到男人從視線裡消失。

她轉過身,看著他。

少年壓著眼睫,一聲不吭地站在她面前,本該是淺淡漂亮的眼眸沉沉地壓抑著暗色。

他不說話,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手指垂在身體兩側一點一點地蜷在一起。

比起其他任何,被她看見的這件事讓冰冷的寒意和不安傳遍整個身體。

陶枝眼睛紅了。

平靜下來以後,才感覺到有些後怕。

她想說什麽,想罵他一頓,但是卻沒有辦法開口。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江起淮為什麽在看見他的時候,會有那樣的反應,甚至不知道,如果當時沒有人阻止,他能不能收得住手。

冷風掃過繁華的街道,刮起樹梢上壓著的雪花,小片小片的洋洋灑灑落下來。

沒人說話。

陶枝深吸了口氣,然後抬手,將脖頸上的圍巾摘下來,踮起腳尖掛在他脖子上。

溫暖的溫度一瞬間包圍,江起淮怔怔抬起眼。

陶枝沒看他,視線專注地落在圍巾上,她手指捏著紅色圍巾的兩邊,慢吞吞地,一圈一圈纏在他身上:“冷不冷?”

她跟他說了第一句話。

江起淮呼吸屏住。

陶枝歎了口氣,有些發愁地批評他:“這都幾月了,這麽冷的天,你就穿著個破襯衫出來,真當自己體質這麽好呢?”

小姑娘眼睛還有些紅,在明亮的光線下有濕潤的光,她將圍巾給他戴好以後又解開外套扣子,一刻不停地嘟嘟噥噥批評他:“前天才下的雪,要是沒有我你就會變成雪人了知道嗎?我可不想過幾天在學校裡聽到年級第一在街上變成冰雕的新聞。”

她說著,解開外套,拉著寬大外套的兩邊兒湊上來,將他包裹進去。

外套還是有些小,陶枝沒辦法把他整個人全部裹上,只緊緊巴巴地勉強可以蓋住小半個身子。但還是足夠溫暖。

她吃力地環著他不撒手,下巴抵著他胸口抬起頭來,笑眯眯地看著他:“我暖和吧?”

少女的身體貼合,體溫隔著柔軟的毛衣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樹梢上的落雪落在她漆黑的發絲間,在街道上璀璨的燈光下晶瑩一閃,片刻後緩慢地融化,然後消失不見。

她眼睫彎彎,漆黑的眼明亮看著他。

確實是,足夠溫暖了。

江起淮喉結滑了滑,深深地看著她,然後脖頸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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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貼上她溫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