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甜味
合拍的靈魂之間, 總會相互吸引——或者至少也是單方面吸引。為了能和摯友更好地糾纏, 在下午會議開始前, 藍森還特意把座位換了過來, 結果顧揚從頭到尾都拒絕分心, 只顧著專心致志聽大佬演講, 筆尖在紙上刷刷地飛,根本不看身邊。
知識是一片巨大的冰山,經常會讓新手困惑,不知該從何處開始開鑿——幸好還有很多優秀的人願意分享他們的經驗,而探索與成長的過程也因此不再顯得那麼曲折艱難。顧揚絲毫不覺得這種會議無聊, 他視之為一場春雨,能給頭腦最好的滋養。
藍森感慨:「我哥一定和你很有共同語言。」都是十分變態的學習狂魔, 哪怕和數學書結婚也不意外的那種。
「我正要說這件事。」顧揚問,「我們陸總想和藍總見一面,下週能不能安排個時間?」
「見面沒問題,不過合作的事說不準。」藍森壓低聲音,「據我所知, 新亞給出來的條件相當佑人,幾乎讓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利益。」
「創意工廠是藝術,藝術的價值怎麼能用利潤來衡量?」顧揚態度很鄭重。
藍森表情扭曲了一下:「這話你哄哄我就行了,我哥可不吃這一套, 他和你們陸總一樣, 從頭到腳都寫著資本家三個字, 恨不得讓鬧鐘也噴射美元。」
「誰說我在哄了。」顧揚笑道,「我是認真的,每一處Z88都是藝術品,而寰東正好想做藝術展覽中心,我覺得它們很合適。」
藍森趁機表示,我覺得我們也很合適。
「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顧揚合上筆記本,「先走了。」
晚上真的不要一起吃飯嗎?藍森戀戀不捨,百轉千回,目送他跑到了陸江寒身邊。
「又在聊藝術?」總裁問他的小藝術家。
「沒有,和藍總約了個時間,下週雙方先見面談一下。」顧揚幫他拿過外套,「據說那是一位相當精明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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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互惠互利,也沒打算坑蒙拐騙,精明一點不是壞事。」陸江寒說,「況且要是對方太傻,說不定還更容易被鍾岳山忽悠走。」
「也對。」顧揚活動了一下脖子,「坐著開了一天會,都要僵了。」
陸江寒刷開客房門:「要不要按摩一下?」
「不要。」顧揚一口拒絕:「你居心不良。」
「我的意思是,去三樓療養館,請人給你按一下。」陸江寒跟在他身後,一本正經地請教,「怎麼就居心不良了?」
顧揚難得被問住一次,他把手裡的西裝外套掛好,打算用沉默矇混過關。
但沉默歸沉默,身體卻不配合,耳朵和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刷刷變紅,相當暴露心事。
陸江寒低笑,把人禁錮在胸膛和衣櫃間不肯放走。
顧揚後背緊緊貼著櫃門,眼神晃了晃,在這場對峙中暫時處於劣勢。對方身上的香水味原本是很淡的,此時也卻有了明顯的親略性,木質和礦石的香味像是能穿透神經,讓指尖暫時麻痺。
但他並不排斥這種親略。
陸江寒俯身,想要湊近那柔軟的雙唇,卻被扭頭躲開。
「還想要我等?」他問,嗓音又啞又沉。
顧揚稍稍閉起眼睛,覺得這件事很不公平,畢竟他對他的聲音毫無抵抗力。
陸江寒在他臉上親了親,哭笑不得道:「脖子要擰成九十度了,不信我們拿個尺量一下?」
顧揚雙手按住他胸口,本意是想讓兩個人保持距離,卻反而被握住手腕拉進懷裡。第一次親吻來得有些猝不及防,卻又無比圓滿應當,有這世界上所有的甜蜜,像拌了蜂蜜的、濕漉漉的一場雨。
許久之後,陸江寒和他蹭蹭鼻尖,低笑著問:「怎麼也不呼吸?」
顧揚垂下眼睛:「等你教我。」
「那你要笨一點。」陸江寒抱著他回到小客廳,手指穿過那柔軟的黑色短髮,像是在撫摸一只漂亮的貓,「一直學不會,我才可以教很多次。」
顧揚說:「唔。」
下午五點,最後一片陽光灑在沙發上,照得那裡又暖又舒服。
小藝術家跨坐在他的總裁身上,很專心地學習了一下,要怎麼在接吻的時候呼吸——最後發現,好像也不太難。
桌上手機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直到最後電池耗盡自動關機。藍森站在陽台上打電話,看著被夜幕籠罩的大海,感慨萬千,雖然靈魂摯友不理我,但Z88還是要給寰東留一個月時間,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我以為是去寰東市中心那家店。」藍嶼皺眉,「新店?」
「對。」藍森說,「普東山新店。」
藍嶼一口拒絕,那就免談。
「為什麼?」藍森莫名其妙,「網上罵你的留言IP號段是普東山?」按照他哥又變態又記仇的做事風格,這種事相當有可能啊。
然而哥哥已經掛了電話,並不打算深入解釋,甚至還關了機。
眼看著合作岌岌可危,還沒煮熟的靈魂摯友也即將飛走,藍森不得不打電話求助場外親友,結果藍媽媽卻表示哥哥都那麼忙了,他不想解釋就不解釋,你有什麼問題就自己心靈感應一下,電視裡的雙胞胎都這麼演。
搖滾青年不滿道:「你這老黨員怎麼一點也不唯物主義?」
藍媽媽掛了電話,繼續專心致志做瑜伽。
藍森只好也盤腿坐在地毯上,試圖用腦電波聯絡他哥。
結果當然未遂,不僅未遂,還把自己活活盤到了腿麻。
由此可見,電視裡都是騙人的。
……
宿舍群裡的小夥伴再次慘遭騷擾,這回顧揚倒是不發亂碼了,改成強迫群眾陪聊莎士比亞,李豪睏得昏天暗地,在話題進行到《仲夏夜之夢》時終於頭一歪睡著,而梁曉重甚至都沒能堅持過《第十二夜》,至於杜天天,則是深夜還在忙碌加班,一直沒空出現。
顧揚把手機輕輕放上牀頭櫃,又側頭看了一眼對面牀上的人。
月光給他的短髮也染上了一層光。
……
第二天的會議依舊安排得很滿,直到吃午飯的時候,藍森才找到和靈魂摯友獨處的機會。
「你們陸總呢?」他四下找。
「在樓上私人餐廳,好像有政府官員過來。」顧揚把麵條拌好,「吃不吃?我幫你也叫一份。」
「我是想來說合作的事。」藍森面色為難,「昨晚我又打了個電話,結果我哥一聽是普東山新店,居然又變卦了,說不想合作。」
「市中心的店能合作,普東山的店卻不能合作?」顧揚腦子轉得很快,「那就不是寰東的錯了,你哥和普東山有仇?」
「看吧,我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藍森說,「結果後來又覺得還有一種可能性,普東山新店的主設計是林洛吧?」
顧揚吃驚:「原來藍總和林建築師有仇?」
該怎麼說呢?藍森組織了一下語言,有仇不假,但那屬於他哥單方面的記仇,很不可理喻的那種。
「到底是怎麼回事?」顧揚沒聽懂。
「當年Z88的第一家店,我哥最初是打算找林建築師的。」藍森說,「他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麼有名。」所以藍嶼也就理所應當覺得,對方可能也不會太貴。
「他當時是真喜歡林洛的設計。」藍森繼續說,「第一家Z88是玻璃工坊,你知道吧?」
「嗯。」顧揚點頭,「我看過實拍圖,那些玻璃在陽光下很漂亮。」
而林洛最擅長的就是對光線的把控和對建築的幾何裁剪,藍嶼在正式諮詢對方公司前,已經看過了他的所有設計,並且在腦海裡構思了十幾次雙方合作的成品,什麼都準備好之後,胸有成竹一個電話打過去,卻發現林先生堪稱天價,哪怕砸鍋賣鐵都請不起的那種請不起。
「當時我們沒什麼錢,所以連林洛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前台婉拒了。」藍森說。
雖然聽起來很值得同情,但顧揚還是充滿疑惑地問:「林建築師在整件事裡也沒錯吧?」
他沒錯不假,但我哥的人生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藍森心裡也很苦。
你說你當年窮得請不起人家就算了,現在有錢了不想著趕緊圓夢,還在耿耿於懷記並不存在的仇,還影響我和摯友糾纏靈魂。
啊,煩惱。
顧揚攬住他的肩膀,慷慨給予搖滾青年充滿友誼芬芳的鼓勵。這種小事情,你一定可以解決的,總之無論如何,我們陸總一定要在下週見到你哥。
藍森講條件:「那我要一次性聊三天三夜。」
「五天五夜都沒問題。」顧揚很爽快,和他重重碰了一下手裡的飲料,「加油!」
可樂晃出瓶口,藍森心中很有幾分江湖使命感。
這一仗必須贏。
因為藝術絕對不能被金錢和仇恨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