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晚自習一犯困或者煩躁,就來洗手間這樣“醒神”。
但今天好像沒用。
“幸虧電視台是錄播,不是直播啊,”兩個女生結伴從她身後過,“不然就今天這一罵和這一架,估計得在新德中學載入校史了。烈哥也是牛逼,我第一次見人用這麽神顏的臉罵這麽狠的話。”
“丁嘉致活該,你見沒見對面校領導老師全都懵了?那表情給我樂的。”
“哪止他們啊,同校兩年了,我頭回知道烈哥會打架,還打這麽狠呢。不過那句我們班的人可真他媽帥,好想也做他們班的人哦。”
“小妞你說清楚,是想做他們班的人,還是做他的人啊?”
“去你的哈哈……”
兩個女生出了洗手間,聲音也遠了。
噴濺的水龍頭前。
摘下眼鏡的少女再次掬起捧水,闔上眼,把臉埋進了冰冷的掌心裡。
夏鳶蝶一閉眼就回到了那片籃球館裡。
戾意像撕破了少年清驁冷漠的外皮。往日裡他薄薄的眼尾處總垂著漫不經心的懶怠,偶爾是不明顯的笑意,但那刻一丁點熟悉都找不見了,所有人看著他單手把人死死摜在反光如水的地板上,揮下的手臂緊繃如拉滿的弓弦,冷白裡透出逼人的凌厲。
大概都被嚇住了,第一時間裡前排竟沒有一人想起起身。
夏鳶蝶不是嚇,是驚。
莫名的,持久的,難以遏製的顫栗。
像是在炙熱的盛夏吞咽寒冰,一種叫她引以為傲的理智和清醒都在熾熱裡凍斃的極致的刺激。
於是不知誰的尖叫過後,人影幢幢,喧囂沒頂,只有她坐在原位一動未動。
她一直盯著那張薄怒難消的側顏。
直到那人察覺,在那片因他而嘈雜鼎沸的混亂間,在擁擠的人潮裡,他回過頭頸,是她虛化的視野裡唯一的清晰。
那雙漆黑的眼睛望著她,終於一點點褪去怒意,還以清明。
他薄唇無聲動了下。
[……走。]
如同一場大夢驟然驚醒,夏鳶蝶記得自己起身都狼狽,離開前的背影一定更倉皇如驚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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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時見了,不知道會嘲笑還是失望。
“嘩啦。”
沁涼的水再次捧上臉頰。
少女久久埋身下去。
……
夏鳶蝶回到教室時,班裡正吵鬧。見到她進來,前排倒是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原本聚在桌位旁的全都回去了,效果彷彿她身後飄了個老苗。
但她對此沒什麽反應。
和往常一樣,夏鳶蝶安安靜靜回了座位。
喬春樹小心翼翼觀察她表情:“你沒事吧,小蝴蝶?”
夏鳶蝶頓了下,仰起臉,鏡片後眼角如往常柔軟彎垂:“沒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喬春樹點完頭,想起什麽:“你不用擔心,我幫你盯著論壇呢,大家基本沒有議論你的,都是在說烈哥和丁嘉致。就算有提起,也都是幫你罵丁嘉致不是人的。”
“嗯。”
“額,你好像真的不擔心?”
“……”
夏鳶蝶拿筆的手微微停了下,她歪過頭笑:“遊烈沒出手的話,可能需要擔心一下,但他在學校裡威望很高吧,他那樣說了,學校裡應該是不會附和丁嘉致的。”
喬春樹似乎有點呆滯。
“怎麽了?”夏鳶蝶輕聲問。
“沒怎麽,就是覺得你冷靜得……怪可怕的,”喬春樹半是玩笑,拍她肩膀,“這種時候了還能這麽理智思考,你數學能考148我是一點都不奇怪了。”
夏鳶蝶默然。
筆尖再在紙上遊過一行後,終於還是停了下來。
“他怎麽樣了。”
“…嗯?”
喬春樹回過頭,看見少女低垂著的睫毛,細長柔軟地搭在她白皙的眼尾下。這個問題好像只是她隨口的一句無心之言。
直到她疑問,夏鳶蝶微微啟唇,卻沒聲音出來,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重複。
然後喬春樹就恍然:“你是問烈哥啊?”
“嗯,學校論壇裡有人說嗎?”
“有啊,不過多數是猜測,”喬春樹回憶了下,皺眉,“都說這次當著市裡領導和電視台采訪,鬧得太大,雖然情有可原吧,但估計沒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最輕得是個通報批評。不過這也就是在咱們新德,還有的商量,要是換了所公立早就勸退起步了。”
“……”
教室裡如常吵鬧,卻無端叫夏鳶蝶覺著煩躁。
她捏了捏筆身,又迫著自己寫了幾行,才抬了筆尖:“那他是直接回家了吧,一晚上都沒見他露面。”
“哪啊,”喬春樹哭笑不得,“有校籃球隊的說了,替補上場後,烈哥就被叫籃球館外面開始挨訓了。要不是百度一下都知道他爹現在正在省外巡查子公司,估計今天叫家長是免不了了。”
夏鳶蝶不由得蹙眉:“訓了半下午半晚上?”
“教導主任氣壞了嘛,他這笑面虎都難得發火了,直接罰了烈哥操場20圈呢。”喬春樹嘖嘖看表,“可憐的,也不知道這個點跑完了沒。二十圈是人跑的嗎,這跑下來不得直接抬上救護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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