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心跳驟亂,屏住了呼吸。
她不自覺地抬起手,輕輕扯住了衛今朝的衣袖。
她還沒有想明白為何世間會出現兩個‘自己’。這個人若是死了,自己還會在嗎?會不會隨她一道灰飛煙滅?
她眉心微凝,手指微微用力。
他感覺到她的動作,偏頭,低磁的聲音輕輕鑽進她的耳朵:“小傻子。她這是以退為進,必有後招。看著,她要喊等等了。”
梅雪衣:“……”一種詭異的羞恥感攫住了她,就像旁人說起自己幼年時的糗事一樣。
他恐怕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正在被他剖析的女修士,正是年輕時的她。
他低低一笑,手指摁上機簧。
女修陡然開口:“等等!”
梅雪衣:“……”羞恥感加倍。
“衛王難道就不想知道幕後主使是何人?”女修士道,“我們死在凡界,幕後之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一次又一次派人過來。衛王何不除去幕後黑手,也好一勞永逸?”
衛今朝輕聲道:“都要死。”
語氣溫柔縹緲,音色低啞,觸人心弦。
“衛王!”女修士瞳仁微縮,放聲道,“下次再來的,便不是我們這些金丹、元嬰修士了。我知道你很強,你非常強,可是你的城池、你的百姓,經得起那樣的戰鬥麽?不若聽我一言!”
衛今朝垂眸看了梅雪衣一眼,聲音再次輕輕落入她的耳中:“信不信,她要自薦枕席,借機靠近。”
梅雪衣嘴角一抽,心情異常複雜。這句她不信,完全不信,一丁點兒都不信!
她才不會那麽沒有節操。
梅雪衣鼓起臉頰,盯著女修熟悉的臉,搶聲問道:“你的條件是什麽?說出幕後主使的名字,我們放你離開?”
她果斷給出了最好的選擇。
“不。”女修士微笑著挺起了胸膛,不看梅雪衣,而是用一雙勾魂的桃花眼直直盯住衛今朝,“我願投入衛王麾下,任君驅策。良禽擇木而棲,我有預感,此時若能跟隨衛王,將來必定前程無量。衛王,我會比你想象中更有用的。”
梅雪衣:“……”年輕的時候她真是這麽沒節操的嗎?一定是因為昏君這張臉過於禍國殃民。
她喪氣地用老母親般的目光盯住女修士,頗有些怒其不爭。
雖然誰也不知道這是她,但是真的丟死人了!
血衣天魔,怎麽能有這麽羞恥的黑歷史?不,她絕不相信,也絕不承認這個人是她!
對,絕對不是!
衛今朝把弩壓下。
“你叫什麽。”他淡聲問。
女修雙眸微微一睜,紅唇勾起惑人的弧度:“柳小凡。”
白嫩的手指撥了撥腰間的玉牌,纖腰嫋嫋送向前,把姣好身段和姓名一起呈上。
果然是‘柳小凡’三個字。
梅雪衣:“???”
這不是她的名字。她就叫梅雪衣,魔功大成之後,尊號血衣天魔。
血衣天魔,梅雪衣。
梅雪衣微蹙眉頭,心中不解。她知道,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
柳小凡款款走過來,豔麗的面龐上掛著淺笑,對衛今朝輕聲說道:“這一次,我們宗主是在為龍臨府主辦事。那個趙潤如名義上是我們宗主的私生女,由飛火劍宗派人保護,其實,她的生父另有其人,還是一位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說出來,恐怕能令衛王也大吃一驚,畢竟連龍臨府主,也得看那位的眼色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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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域四大洲,各有十余處府地,每一府地域中,大大小小宗門不計其數,每遇大事,需聽從府主之令。
飛火劍宗正是位於西洲龍臨府。
龍臨府主?
梅雪衣想起了一群刀下之鬼。
屠了飛火劍宗滿門之後,梅雪衣曾帶著傀儡竹在廢墟中晃蕩了好幾日,等人來報仇。來一個,殺一個,最終把一府之主都給引了出來。
她和傀儡竹合力乾掉了府主,從此被四大洲一起追殺,開始了亡命之旅。
如今可真是隔了一世。而這一世,好像正在開始重走曾經的舊路。區別在於,當初是她一人,現在身邊多了個昏君。
晃眼之間,柳小凡已走到了一丈內。
“這個大人物,他就是……”她微蹙著紅唇,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引人上前傾聽。
妹眼如絲,纏向衛今朝。
梅雪衣覺得自己的胸腔裡好像裝了一只浸了水的火-藥-桶。又羞恥,又暴躁,偏生無力發泄。
便在這時,柳小凡纖手一晃,掌心多了一枚形狀如冰棱一般的奇刃。
“玄冰斬!”
只見那枚冰棱之刃見風疾長,倏而穿過最後的距離,直刺衛今朝心口!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莫說病秧秧的昏君了,這一擊,恐怕連化神修士也要吃個大虧。
柳小凡的臉上再無半點魅惑之色,她雙眉緊蹙,眸凝寒霜,一身殺意凝為致命一擊。
梅雪衣第一個念頭是——不錯,有出息。
第二個念頭還未來得及升起,她的胳膊已經非常不聽使喚地探了出去,擋在昏君身前,揚手抓住了冰棱之刃!
梅雪衣:“……”
眼前的一切變得極慢。
掌心傳來割裂刺痛的同時,潰散也降臨在了玄冰斬之上。
清脆無比的碎冰聲通過五指,以觸感的形式傳回梅雪衣的腦海,冰棱尖端將將觸碰到昏君那件價值不菲的黑色華袍,便散成了一縷幾不可見的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