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易家老宅在有名的洑水灣别墅區,湖山環繞,遠離市區,周遭環境十分安靜。
是以,當時鍾指向十一點時,整個房間裏只聽得見易揚翻書的聲音。
許辛夷抱着被子,萬分糾結看着他。
兩人面臨的最艱難的問題即将來臨。
夫妻同牀共枕。
結婚兩年,許辛夷與易揚聚少離多,再加上易揚一直不喜歡她,對她厭惡有偏見,不願和她睡同一張牀。
她記得結婚後的第一個晚上,易揚冷靜的目光看着她,并告訴她,這輩子他都不會愛她,更不會碰她。那晚,他在書房工作了一夜。
後來搬出老宅後,易揚甯願睡客房也不願意睡主卧,甯願住酒店也不願回家,好像她是什麽洪水猛獸,避之不及,要爲自己的處男之身守寡似得。
現在在老宅,房間裏只有一張牀。
依照從前易揚的作風,應該會去别的房間睡才是。
可轉眼就十一點了,這人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在同牀共枕這件事上,許辛夷沒有易揚那麽排斥,雖然她也很讨厭和易揚在同一個屋檐下,但爲了她的離婚大計,她可以忍一忍。
易揚不高興,她就高興,易揚高興了,她就不高興了。
看了眼揉眉一臉疲乏的易揚,許辛夷古怪一笑。
繼激怒、□□失敗後的許辛夷锲而不舍,決定再接再厲繼續造作。
只要有恒心,沒有離不掉的婚!
“老公,時間不早了,我們該睡覺了。”
許辛夷鑽進被窩裏,長發撩到胸前,掀開枕邊一側的被子,刻意露在外的大腿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肌膚,性感撩人。
打蛇打七寸,直取要害才是重點。
這兩天樁樁件件看似是在易揚忍耐底線上蹦跶,可易揚是什麽人?年紀輕輕就跟着身經百戰的老爸在如戰場般的商場上周旋,見過的人哪一個不是千年的老狐狸?自己那點小打小鬧,根本不夠看。
既然易揚這麽能忍,她倒要看看,易揚能忍到什麽時候。
剛準備放下雜志睡覺的易揚看到牀上‘香.豔’一幕,微涼的手心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升溫,像是攥着一團火,漸漸從手心燃燒至手臂,繼而席卷而來,蔓延全身。
易揚目光微縮,眉眼微沉,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逼迫自己轉移目光。
“把衣服穿好。”
許辛夷笑了,“睡覺穿什麽衣服啊。”她拍拍身側的位置,抛了個妹眼。
她幾乎都能猜到易揚心中在想什麽。
——“這王八蛋心裏肯定是在想,‘我易揚今天就算睡地上,睡沙發,睡窗台,也絕不會和許辛夷睡一張牀!’,或者‘想勾飲我?呵,女人,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聽到許辛夷的聲音,易揚緩步上前,站在牀沿邊上,居高臨下沉默看着她,審視兩秒。
——“平時不是一直都很嫌棄我嗎?趕緊推門出去睡客房去。”
四目相對,思考了五秒的易揚毅然掀開被子,然後上牀,睡覺。
還卷走了許辛夷大半的被子。
許辛夷大半個身子赤果果.露在外,冷風一吹,打了個寒顫。
房間裏靜了一靜。
“!!!”
許辛夷一時間也沒料到易揚對自己厭惡程度降低了,兩年來破天荒的頭一次願意和自己睡一張牀,臉色刷的一下垮了,彷彿吃了個蒼蠅。
這麽能忍?
“老公……”
易揚睜眼,“睡覺。”
說完閉眼。
許辛夷怯怯躺下。
有點冷。
許辛夷攥着被子一角,一點一點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
扯過來的被子還裹挾了易揚身體的體溫。
她其實并不是很在意和易揚同牀共枕,只是……
——“都說男人二八年輕氣盛性.欲強,這王八蛋這麽多年沒有過女人,萬一晚上突然開竅然後拿我開刀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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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那麽禽獸吧?”
——“但是如果真有這麽禽獸,我是叫還是不叫?是抵抗還是不抵抗呢?”
——“不行,我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不能任由這男人給糟蹋了。”
許辛夷攥着被子,悄悄往外挪了挪,離易揚遠了些。
「警告,您‘情根深種’的人設即将奔潰,請補救!」
“……”許辛夷悄悄往裏挪了挪,挪回原位。
敵不動我不動,就這樣吧。
只要易揚不做些什麽,睡就睡。
如果他真敢做些什麽……
許辛夷目光落在手邊牀頭櫃的台燈上,這台燈應該可以。
就在她準備保持這樣的距離睡覺時,被子猛地被掀開。
許辛夷先是一驚,而後抱着被子坐起身來,驚恐的眼神看着易揚。
——“來了來了,這王八蛋果然對我有非分之想!”
——“完了完了,萬一我懷孕了怎麽辦?離婚這事肯定沒影了,到時候我生了孩子,身材走樣變黃臉婆,這狗男人在外繼續沾花惹草,然後打我罵我羞辱我!”
——“不行不行,我不能受這樣的委屈!”
——“禽獸!衣冠禽獸!”
易揚一言不發起身,背對着許辛夷,因爲劇烈呼吸肩胛上下起伏着。
在許辛夷看不到的地方,臉色氣的青白。
聽聽,許辛夷這想的是人話嗎?
非分之想?
是瘋了嗎對她有非分之想?
他有那麽饑不擇食?
易揚現在很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在之前,他就應該當斷即斷和許辛夷離婚的,不該懷着好奇心而拖拖拉拉!
半晌沒動靜。
“幹嘛?”試探問完這兩個字,許辛夷又覺得有點歧義,咽了口口水改口問道:“老公,你怎麽了?”
易揚深吸口氣,用盡畢生克制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去客房睡。”僵硬扔下這五個字,易揚大步離開。
直到房間門被關上,許辛夷這才長舒了口氣。
她就知道,這混蛋是不會願意和她睡一張牀的,之前的擔心,多餘了。
正好,今晚她可以安安心心睡個好覺。
作爲一個女人,許辛夷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剛才心裏想的那番話,對一個身邊睡着男人的女人而言,有多危險。
許辛夷抱着被子迷糊了大半宿,直到後半夜才睡着。
————
翌日一早,還在被窩裏睡回籠覺的許辛夷聽到門外敲門聲。
許辛夷進組晚,爲跟上拍攝進度,沒日沒夜的拍戲,自電視劇《貝貝升職記》開機以來,她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易揚回國,她因私事向導演請了兩天假,這才得以喘息好好睡一覺。
昨晚特意向陳伯打了聲招呼,讓他早上别叫她吃早餐,可這一大清早的,門外敲門聲叫魂似得,許辛夷翻來覆去煩不勝煩。
隐隐約約她也沒聽清楚門外的人在說些什麽,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了‘老先生回來了’的話。
老先生回來了?
“爺爺回來了?!”
垂死病中驚坐起,躲進被子裏的許辛夷被子一掀,觸電似得猛地坐起。
不是說下周回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許辛夷下意識環顧四周,淩亂的牀上只有她一個人,沒見着易揚。
一拍腦袋,她差點忘了,昨晚易揚去别的房間睡去了。
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辛夷翻身而起,邊走向房門口邊扒拉了兩下頭發,深吸口氣打開房門。
“陳伯,怎麽了?”
站門外的陳伯笑眯眯道:“老先生今天一早就回來了,現在就在樓下,夫人讓我來叫您和少爺趕緊起牀。”
“好的陳伯,我和易揚馬上下去。”
就在陳伯下樓的轉身,許辛夷忙推開隔壁幾個空房的門一間一間地找,左右兩個房間找了,沒找見人。
許辛夷進房給易揚打了個電話,奈何連打幾個都不通。
這混蛋大晚上的睡哪去了?
環視三樓幾個房間,三樓分東西兩個方向,中間圍着一個從一樓到三樓的挑高客廳走廊,左右兩個房間沒找見人,估計是睡西邊那兩個房間去了。
許辛夷赤着腳弓着身,貼着走廊牆壁去西邊那頭。
她不能大張旗鼓,得悄悄的,不能讓樓下的人聽見,更不能讓老先生知道他倆結婚兩年,現在還分房睡。
客廳裏隐約傳來些說話聲。
“爸,我扶您上樓休息一會。”這是易夫人的聲音。
之後便傳來了上樓的腳步聲。
恰在此時,西邊離她最近的一間房門打開,易揚身上穿着睡衣,頭發散亂,一副剛睡醒的樣子站在門口。
兩人面面相觑。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眼看着就要上來三樓。
完了完了,不能讓爺爺看到他們倆這個樣子。
許辛夷來不及解釋,一陣助跑後身輕如燕往易揚身上一跳,宛如餓狼撲食般,無比矯捷地騎到了易揚身上,雙手死死攀着他脖子,兩只腳緊緊纏在他腰上,活像只攀着樹幹的樹懶。
一大早易揚還沒回過神來,大腦一陣昏昏沉沉,無論是大腦還是四肢,都還處于蘇醒階段。
剛打開門,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一陣疾風襲來,眼前一陣模糊,緊接着一股巨大的沖勁直面而來,沒能提前做好準備的易揚,下盤不穩,往後踉跄急退幾步,寬厚後背狠狠砸牆上。
差點沒被許辛夷這一招泰山壓頂給壓死。
砰——
兩人額頭撞額頭,硬碰硬。
“嘶——”
易揚眼前陣陣發黑,後背生疼,身上還挂着個至少一百來斤的許辛夷,緩過神後氣得渾身發抖,“許辛夷!給我下來!”
許辛夷捂着額頭,嘶聲連連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樓梯口腳步聲戛然而止。
身上騎着許辛夷捂着額頭的易揚與被易夫人扶着的易老先生對視。
“爺爺?”
許辛夷騎在易揚身上轉頭往後瞧,佯裝驚訝,“爺爺,您真的回來了?”
易老先生回來是個意外,誰都沒預料到更沒準備。
老人家年少時吃了不少苦頭,人到老年,身體的病痛一并暴露了出來。
許辛夷與易揚結婚的兩個月後,易老先生就因爲身體的原因不得不住去醫院治療,後來又轉去一家療養院療養,這一住,就是一年多。
前不久醫生宣布,一直在療養院修養的易老先生身體轉好,可以回家修養時,易老先生立馬就耐不住性子,第二天提前回了家。
當然,這事也沒告訴易家人,老爺子童心未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
哪裏想到一回來就見着這一幕。
易老先生沒覺得有什麽,倒是易夫人眉心一皺,看着兩人一大早不修邊幅還瞎胡鬧的樣子,張口就要訓,“這一大清早的,你們兩在這幹嘛呢?鞋都不穿,還不下來!”
許辛夷縮了縮夾在易揚腰上的兩只腳,“知道爺爺回來心急了點,忘記穿鞋了,易揚心疼我所以……媽,您别怪他。”
易老先生阻止了易夫人接下來的訓話,慈祥和藹的目光看着兩人,“好了好了,年輕人嘛,都這樣,易揚啊,趕緊把辛夷抱回房間去,天這麽冷,怎麽連鞋都不穿。”
“老公,腳冷,捂捂。”
易揚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能冒出火來,并警告她不要太過分。
“行了行了,我們先走。”易老先生笑呵呵帶着易夫人走了,擺明不摻和這兩夫妻之間的事,低聲道:“兩年不見,這兩孩子感情這麽好了?”
易夫人回頭一言難盡看了兩人一眼,笑笑,“我都說了您總不信,現在親眼所見,您總能放心了吧?”
許辛夷仗着易老先生回來了,把腳往易揚手裏塞。
腳長得其實挺好看的,細嫩又白淨,指甲紅潤剔透。
易揚只覺得握了一塊冰似得,黑着臉捂了一會。
“快快快,爺爺還在看着呢,快抱我回房間!”
易揚一手握着她腳,一手摟着她腰,忍了一肚子的火,抱着許辛夷回房。
“老公,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現在爺爺回來了,你就算再不喜歡我,爲了爺爺的身體着想,也得配合我演一演。”
易揚面無表情,“下來。”
許辛夷松開手,緩緩從易揚身上滑下來。
“我知道我自己該做什麽,但是許辛夷,我警告你,在爺爺面前你給我安分點!”
許辛夷撇嘴,“哦。”
——“我下次還敢。”
“……”
兩人洗漱過後穿好衣服,下樓。
易老先生也在短暫休息後回到餐桌前,享受這兩年來第一次團圓早餐。
許辛夷看着易老先生滿頭銀發,頗爲心酸。
剛來時,易老先生還一頭黑發,神采奕奕,這還不到兩年,病痛折磨之下,頭發竟然全白了。
“爺爺,您提前回來也不說上一聲,您身體沒事了吧?”
“爺爺老當益壯,能有什麽事?”易老先生哈哈大笑,慈愛拍了拍辛夷的手背,“易揚呢?”
“他馬上就來。”
話剛說完,易揚從樓上下來,一身西裝衣冠楚楚,即使經過剛才的一番兵荒馬亂,臉上也找不出任何頹唐疲乏的表情,氣度從容不迫,沉穩有度走到易老先生面前,“爺爺。”
這兩年易揚的成績一件不落的送到了療養院裏,進步與成就,易老先生一清二楚。
看着面前能讓他放心交付家業的孫子,易老先生點了點頭,眼底滿意神情漸濃,“不錯!”
老先生對兒子孫子一向主張嚴厲教導,易夫人知道,易老先生能說出不錯二字,是對易揚的肯定。
“爺爺什麽都很滿意,唯一一點,我這去療養院都去了一年多,你們兩怎麽還沒給我努力生個重孫出來?”
“爺爺,我工作忙沒時間,而且辛夷要拍戲,不太适合懷孕,我們還年輕,不急。”
“不急?等爺爺身子入土了……”
“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
易夫人忙打圓場,“爸,一大早您還沒吃早飯吧,有什麽事咱們先吃過飯再說。”
易老先生看了兩人一眼,歎了口氣,“吃飯。”
這事算是揭過。
餐桌上擺了幾人平素愛吃的早點,許辛夷坐在易揚身側,就像很多處于熱戀中的妻子,給自己的丈夫準備早餐。
先在吐司上抹上一層厚厚的黃油,又淋上一層蜂蜜,趁人不注意蓋上一塊吐司,送到易揚嘴邊。
“老公,啊~”
見易揚不張嘴,許辛夷奇怪問道:“老公?”
易揚是個怪人,是能面無表情喝下黑咖啡的狠人,卻連一口糖都不吃。
不是過敏不能吃,而是不喜歡。
易揚目不轉睛望着她,低頭在吐司上咬了一口,嚼了兩下,猛地一停,彷彿吃了一嘴的油咽又不能咽,吐又不能吐,喉結上下劇烈起伏,那塊吐司被他囫囵吞棗強硬咽下。
吃一口一個警告,許辛夷顧若罔聞。
整整兩塊吐司,就這麽被許辛夷一口一口喂完了。
易揚藏在桌下的手松了握握了又松,面不改色讓家裏的張嫂端來兩杯咖啡,其中一杯,放在了許辛夷面前。
易揚斯條慢理端着咖啡喝了一口,“你喜歡喝咖啡,所以我讓張嫂順便幫你泡了杯咖啡。”
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苦的讓人反胃。
許辛夷心虛笑笑,“我不喜……”
咖啡送到了她嘴邊。
許辛夷笑容猛地落了。
——“算你狠!”
一報還一報,許辛夷就這手邊易揚送過來的咖啡,在易老先生愈發慈愛的目光下,一口一口地将咖啡喝完。
咖啡下肚,許辛夷提前感受了一下懷孕的滋味,差點和這美麗的世界告白。
“老公,謝謝你。”
——“你給我等着!”
易老先生瞧着,眼底笑容更甚。
易揚這孩子不像自己也不像他爸,像他奶奶面冷心冷,身邊能多個人把他的心捂熱,自己也就放心了。
“還沒去療養院的時候,夫妻倆關系冷成那樣,我這一從療養院回來,感情這麽好了?”
易夫人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艱難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易老先生沒看出什麽端倪,笑道:“也是。”
‘報完仇’的易揚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先去上班了,您在家好好休息,回來我和您好好聊聊。”
“去吧。”
易揚起身往外走。
“老公,你領帶好像歪了。”易揚低頭看了一眼,正準備自己動手整理領帶時,許辛夷起身,背對着易老先生上手整理易揚的領帶,‘不小心’手上使勁過猛,一個鎖喉,易揚差點把剛才吃的早餐給吐出來。
許辛夷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公你沒事吧?”
易揚壓着戾氣扯領結,從嘴裏僵硬蹦出幾個字,“沒事,我先走了。”
“等等。”許辛夷仰頭,嘟起了嘴。
看着許辛夷一嘴油的易揚,一字一句磨牙道:“……又、幹、什、麽!”
“老公,親親。”
“……”許辛夷你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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