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說完就徑自出了屋子,沒理唐嶽山了。
以唐嶽山的腦子,一定能被忽悠。
倒不是說唐嶽山很蠢……
唔,好叭,是有點兒蠢。
這麼蠢的人能帶兵打仗嗎?答案是能的。
俗話說得好,術業有專攻,一個人的才能是體現在不同領域的,有人善文,有人善武,有人善工於心計,唐嶽山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一是他熟讀兵法,二是他驍勇善戰,三也是唐家弓箭手助了不少力。
唐嶽山打仗主要靠的是勇,要說兵法謀略還是其次。
顧嬌去堂屋看灶台裡的雞湯燉得怎麼樣了,顧承風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一邊烤著火,一邊看向顧嬌。
方才二人在屋子裡說話的聲音不小,導致顧承風這邊也聽見了,他小聲問顧嬌:「你真給那傢夥下毒啦?」
顧嬌揭蓋鍋蓋,晃了晃小腦袋:「沒有。」
毒藥那麼貴,她怎麼捨得嘛?
紅線,她畫的。
印記,她掐的。
頭髮,她薅的!
顧承風:「……」
顧嬌出去後,唐嶽山陷入了沉思。
他當然有懷疑過顧嬌是在嚇唬他,可顧嬌表現得太自然了,看不出半分心虛。
一般人並不會把毒藥帶在身上,可顧嬌是大夫,這一點,早在京城時唐嶽山便聽人提過,更別說方才他親眼看見顧嬌給老侯爺換藥。
自己一身傷勢只怕也是被顧嬌所醫治。
葯毒不分家,一個大夫的手中會有毒藥不足為奇。
念頭閃過,唐嶽山忽然就不太敢輕舉妄動了。
飯擺在堂屋。
吃飯的時候,唐嶽山見到了顧承風。
顧承風也沒戴面具,不是他不想遮,而是沒必要,他的頭上臉上全是紗布,只露出眼睛與嘴巴。
唐嶽山只看顧承風的身形,就猜出了他是那晚的另一個刺客。
嚴格說來,顧承風不是刺客,他是去找顧嬌的,等他抵達元帥府時,顧嬌已經與元帥府的人動起手來了。
他只是帶著顧嬌從元帥府逃出去而已,可僅僅是這麼一個照面,他的身形與背影也依舊深深地映入了唐嶽山的腦海。
唐嶽山看看啃著大雞腿的顧嬌,又看看只能喝湯的顧承風,臉色一沉,道:「她是顧家小姐,你又是顧家的什麼人?」
先是二人一起參與了報復唐明,再是二人一起救了老侯爺,要說他倆沒關係,唐嶽山不信。
顧承風沒好氣地說道:「我是誰乾你什麼事?」
唐嶽山深深地看著顧承風:「顧潮有四個孫子,你不是顧長卿,還有三個,你也不是那個最小的,那就還剩兩個。」
不是,你的愚蠢還分人的嗎?
和那丫頭在一塊兒,就被忽悠得不要不要的,怎麼到我這兒就變得這麼精明了?
唐嶽山接著道:「聽說,顧潮的三孫子剃度出家了,看來你是老二。」
顧承風的嘴角再次一抽。
什麼剃度出家?他弟弟只是長不出頭髮!
顧承風咬牙嘀咕:「都是誰謠傳的?回去非得弄死他!」
唐嶽山冷嘲熱諷地說道:「從前只知顧潮的長孫有出息,沒想到個個身懷絕技。」
身懷絕技是句好話,然而從他口中說出來就莫名帶了幾分譏諷。
唐嶽山接著道:「你們祖父一生光明磊落,養出來的孫子卻一個比一個陰損,真不知他從前的道貌岸然都是裝的,還是你們幾個自己長歪了?」
顧承風冷下臉來,不過他的俊臉被裹住了,因此只能看見一雙逐漸冰冷的眼睛:「你不要在這裡含血噴人,我們的事和我祖父沒關係!說到說道貌岸然,呵,我倒是想問問唐大元帥,你霸佔弟妻,生下唐明,到底是哪兒來的臉指責別人!」
唐嶽山:「你!」
「還有,說我們長歪?就唐明那坨扶不上牆的爛泥,作為他親爹的你,是哪兒來的自信說別人家的孩子長歪了!我們再歪也沒去禍害過良家少女,沒去強搶過別人家弟弟!太后給你台階下,說唐明是被人下了葯,你還信以為真了!你以為你兒子多無辜!你以為你的醜事沒人知道!你以為你兒子天下第一好!啥也不是!」
「你……你……」唐嶽山從未被人如此指著鼻子罵過,簡直氣到臉紅脖子粗,再者,武將的嘴皮子少有很利索的,他們習慣了動手,在口舌之爭上你並不佔上風。
顧承風罵起人來句句戳中心窩子,絲毫沒給唐嶽山留情面,唐嶽山差點又被氣到吐血。
他騰地站起身來,就要一巴掌朝顧承風呼過去!
顧承風啪的將筷子拍在桌上,也迅速站起身來,挺起胸脯對他大喝道:「想殺我!好啊!來啊!不怕毒發身亡你就儘管放馬過來!我死了你永遠別想拿到解藥!」
顧承風一秒入戲,臨場加戲的本事妥妥噠!
唐嶽山的火氣瞬間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他怒氣滔天地捏緊了拳頭,最終還是屈辱地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又連續下了好幾場大雪,他們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裡,相應的,第二波前朝餘孽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找進來。
他們暫且在小木屋住下。
老侯爺在第三日出現了輕微的術後感染,傷口紅腫,伴隨高熱,顧嬌給他清理了傷口,打了消炎針。
中途他醒來過幾次,卻迷迷糊糊的,一會兒看見唐嶽山,一會兒看見顧承風,還看見了他的小兄弟。
還有這不是邊塞嗎?他的小兄弟與顧承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和唐嶽山湊在了一起?
老侯爺覺得自己八成是在做夢,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五日,天空總算放了晴。
唐嶽山的傷勢基本恢復,體內仍殘留著一點水銀的餘毒,顧承風也恢復良好,總算是拆掉了身上與腦袋上的紗布。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儘快離開。」吃飯時,唐嶽山對顧嬌與顧承風說道。
唐嶽山帶過兵,自然知道每一隊士兵出發前都有自己的行動路線,那兩隊士兵這麼久不回去,前朝餘孽那邊只怕早就起疑,只是礙於大雪封山無法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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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雪停了,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了。
顧嬌點頭:「好,馬上出發。」
顧嬌拿出這幾日做好的臨時擔架,將重傷的老侯爺放上去,唐嶽山與顧承風抬擔架,顧嬌牽馬。
顧嬌的紅纓槍與小背簍都被背在她背上。
紅纓槍實在太醜了,顧承風看不過去,又用布條給她纏住了。
唐嶽山一時沒認出這是軍營裡的那桿被宣平侯當作戰利品帶回來的燕國神兵,但他也看出了這是一桿長槍,比尋常的長槍長幾寸,似乎也更重。
一個姑娘家怎麼會用如此霸道的兵器?
莫非是顧潮的?
要不就是顧承風的,總之唐嶽山不信那是顧嬌自己的。
唐嶽山對這一片山林比較熟悉,知道該怎麼走出去。
四人踩著厚厚的積雪前行,為了迷惑對方,每走一段,顧承風與唐嶽山都會故意在不同的方向留下腳印,然後施展輕功回來。
天黑時,他們來到一條河邊。
「過了這條河就出了凌關城。」唐嶽山望著河對岸說。
顧承風的目光落在結了冰的河面上:「怎麼過去啊?走過去嗎?」
唐嶽山道:「這裡沒有船,只能走過去。」
顧嬌借著雪地反射而出的輝光,在附近找了一塊石頭,她將石頭往冰面上一扔,冰面上發出了一連串的鈍響。
「可以走。」顧嬌說。
唐嶽山抬著擔架走在最前面,他先上了冰面,才回頭對顧承風與顧嬌道:「冰面上很滑,你們都當心些。」
「嗯。」顧嬌點頭,「擔架給我吧。」
三人兩馬小心翼翼地上了冰面,馬兒的腳上有馬蹄鐵,雖不算太好的馬蹄鐵,但也勉強能夠防滑。
唐嶽山與顧承風摔了好幾跤,萬幸老侯爺是被牢牢地固定在擔架上,否則早被他倆摔出去了。
倒是顧嬌平衡性極佳,仿若如履平地。
在不知摔了多少跤後,三人總算是接近了河對岸。
顧承風氣喘籲籲地問道:「我們一會兒往哪兒走啊?」
唐嶽山道:「往東是月古城,往西是鄴城。」
顧承風不假思索道:「往東往東!回月古城!鄴城都被陳國大軍與前朝餘孽佔領了,咱們就別去那兒送死了!」
顧嬌看了唐嶽山一眼,唐嶽山沒有說話。
幾人繼續前行。
然而就在即將上岸的一霎,一支箭矢自幾人身後破空而來,嗖的射向了顧嬌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