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瀟灑踐
蕭樓原本不怎麼餓,可眼下烙餅烤過的焦香味、師兄狼吞虎嚥的好胃口、以及桃子那脆脆的咔嚓咔嚓聲,都讓他肚裡打鼓,嘴上流津。
他在肚皮和臉皮間猶豫了一瞬,果斷拋棄了此刻無人看得見的面皮,將濕衣服一掛,腆著臉湊過去,笑嘻嘻道:「師兄,嫂子可真賢惠,她還給你準備了什麼,讓師弟開開眼界吧?」
說著,一只手賊兮兮就要去動林潛放在手邊的包袱。
林潛沒出聲,只掃了一個眼風過去,蕭樓的手便僵在半空中。
他只得討好地笑笑,眨著眼睛可憐巴巴地說了實話,「師兄,我肚子餓……」
林潛拿過包袱,在裡頭一通找,找出一個芝麻最少的烙餅,最小的粽子,最青的桃子丟給他。
其實玉秀給他準備的吃食,是雙人份的,走之前也交代過他,若有什麼意外,要將吃的分一半給師弟。
不過林潛看看師弟的蠢樣子,他已經這麼蠢了,若吃得太多,反而把腦子擠了怎麼辦?他這做師兄的,不免要辛苦一點,幫他把他那份吃了。
蕭樓不知實情,還在為師兄今日的好說話感動呢,怕他後悔,忙拆了粽子三兩下塞進嘴裡,口裡馬屁拍道:「嫂子手藝真好,師兄好福氣!」
林潛聽了這話,心道這師弟還不算太蠢,於是又丟了一個烙餅給他。
蕭樓一看有戲,忙又道:「我那天見了嫂子,就覺得她和江湖上那些女子不一樣,長得又好,身形苗條,又特別賢惠,特別溫柔,特別——」
他突然覺得後頸有點涼,這感覺很熟悉,每次師兄要揍他的時候,就會釋放這種冷氣,他立刻住嘴,心驚膽戰轉頭偷看師兄,卻見他正陰森森地盯著自己。
蕭樓吞吞口水,「師兄,你、你怎麼了……」
林潛冷冷道:「那是我媳婦兒。」
蕭樓傻傻地點頭,「我知道啊。」這話一出口,他就反應過來師兄是什麼意思,感情他以為自己看上她媳婦兒了!
老天作證,雖說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咳!可他蕭樓,對嫂子真沒什麼歪心思。
雖然他瀟灑劍的名頭在江湖上沒師兄的大,可也是響噹噹的上清宗一代少俠,多少美女上趕著湊上來呢!還至於跟師兄搶一個村婦?!
他好說歹說,才終於讓師兄相信自己沒那份歪心。
林潛只冷冷瞥他一眼,好歹沒出手收拾他。
蕭樓擦擦冷汗,慶幸躲過一劫。
不過話說回來,他心裡實在好奇,當初那麼多美人師兄都沒放在眼中,怎麼現在對嫂子就這麼死心塌地了?
他啃著烙餅,偷偷去瞧林潛,試探道:「師兄,落雲派的柳師妹前一陣見到我,還向我打聽你的下落呢。」
林潛皺皺眉,半天才回想起柳師妹是誰,道:「找我比武?她打不過我。」
蕭樓一口烙餅噎在胸口,捶了半天才吞下去,喘著氣道:「是柳師妹啊師兄,江湖第一美人啊,你記起來了嗎?」
哪個人聽到第一美人找自己,會覺得人家是來找他比武的?
林潛不耐道:「記得,找我何事?」
「呃……」總不能說人家對你有意,來我這打聽消息了吧?蕭樓雖然有點不著調,可眼下手裡還啃著嫂子做的烙餅,這話就說不出口了,總覺得對不起嫂子。
他改口道:「沒什麼,大概就是隨口問問。」
林潛便不理他了,起身把衣服翻個面繼續烤。其實就把衣服這樣掛著一晚上,它自己也就乾了,可他擔心若不看著,睡著後火星子飄起來會將衣服燙出一個洞,到時候回家又要辛苦媳婦兒去補,還不如現在小心一點。
蕭樓消停一會兒,又壯著膽子道:「師兄,江湖上那麼多美人,你從前怎麼沒想過娶一個回家呢?」
林潛涼涼地看他一眼,「我是人,不是狗。」
不至於見到一個長得好點的女人就要去獻殷勤,想著怎麼把人弄到手。況且林潛還挺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沒有一副好皮相,長得不討人喜歡,那些江湖女子,包括剛才蕭樓說的柳師妹,見了他都一副躲躲閃閃扭扭捏捏的模樣,他也不想把人嚇到,所以從不接近她們。
幸好蕭樓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肯定要捶胸頓足,痛惜他這根不解風情的死木頭,錯過了多少美人!
蕭樓又被他直白的話噎了一下,心中默默反思自己平時有沒有圍著美人轉,希望不要成為師兄口中的小狗才好啊。
過了會兒,他反思完,又原地復活了,湊近了八卦道:「師兄,你和嫂子的緣分是怎麼來的?」
林潛正直道:「父母之命。」
「當真?」蕭樓不太相信,怎麼看師兄也不是那麼聽話的人。
林潛掃他一眼,道:「你有疑問?」
蕭樓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林潛這才滿意。他和媳婦兒,說起來確實是父母之命沒錯。而且他看得出,第一次見面時,媳婦兒也有點怕他,不過還是做了好吃的給他吃,又怕他山路上看不見,給他送了一盞燈籠。
那段時間娘正給他說親事,他這個年紀,確實該成家了,只是先頭找的幾個年紀都太小,他自己快三十歲了,怎麼能找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後來碰巧說到媳婦兒,年紀也合適,她手藝又好,又不嫌棄他是個山民,想想看,也覺得沒什麼好推脫的了。
後來的相處,更是發現媳婦兒的好。她說話輕聲細語的,她會給自己做衣服鞋子,會給他做很多吃的,她身上香香的,身子軟軟的……
林潛想著想著,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
不知道媳婦兒現在睡了沒有?
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體會到一種離家在外的牽掛。
玉秀在家裡,也一天天地數著日子呢。
這日下午,她在河邊洗衣服,洗著洗著就出了神。
今天已經初九了,算算日子,林潛他們應該已經到了省城。不知道這一路順不順利?有沒有好好吃飯?夜裡有落腳的地方嗎?
她自己從未出過遠門,不知道路上會出現什麼意外,所以心裡更加擔憂。
張椿花的妯娌黃氏端著木盆在她身邊蹲下,一連喚了好幾聲,才把她喊回神。
玉秀不好意思道:「是嬸子啊。」
黃氏笑道:「我看你發著呆,想你家男人了吧?」
玉秀低下頭,面上微紅,「我在想他不知到哪裡了,一時出了神。」
黃氏便道:「別太擔心,他們鏢局出鏢,都是很多人一起的,路上雖走得慢一些,但人多了,就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玉秀輕輕點了點頭。
黃氏將皂角打在衣領上,使勁搓了搓,又道:「玉秀,你男人以後就在鏢局幹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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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道:「我也不清楚,他從前不是做這個的,這次是人手不夠,他師弟又找上門來,才跟著走了一趟。」
黃氏便湊近一些,低聲道:「我有個小姐妹,就嫁了個鏢師,雖說她男人要出鏢,長久不在家中,可每走一趟鏢,或是半個月,或是一個月,少則得了三四兩銀子,多則有五六兩,她男人一年走個七八趟,一家子人就都衣食無憂了,比我們這些地裡刨食的不知好了多少!」
玉秀道:「銀子雖多些,可他們在外頭,到底比在家裡受累。」
黃氏便道:「雖累些,可那是實打實的銀子,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去,還去不成呢。」
就像她的妯娌張椿花,前一陣因兒子李川去鎮上羅大戶家當了護衛,一年能得十五兩工錢,不知多得意呢。這兩日聽說玉秀的男人做了鏢師,又聽別人說自己兒子不如他,就又在家裡鬧騰了,每日罵罵咧咧指桑罵槐的。
玉秀聽了她這話,只笑了笑。
黃氏心裡實在好奇,又問道:「你可知這一趟,那鏢局打算給你男人多少工錢?」
玉秀笑著搖頭道:「我不曾問他。」
黃氏不死心,又道:「既是他師弟家裡的鏢局,又是找上門來請的,這一趟至少也能得個七八兩銀子吧,若是運氣好,說不定十兩銀子也有。你們如今只有自己兩口子,上頭爹娘年輕,不需要孝敬,底下又沒孩子,這十兩銀子一二年都花不完。」
她算著算著,自己心裡也有點眼紅起來。她家孩子多,不如張椿花,只有李川一個兒子,可以供他去習武,雖然之前花了不少銀子,可眼下李川一年有十五兩,不需幾年就能把那些銀子賺回來了。
玉秀家這個更了不得,出去跑一趟,就能賺回一般農家人一年都存不下的銀子。
想想自己家,好不容易給幾個兒子說了親,馬上又要開始供養孫子了,日子緊巴巴的,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想到這些,黃氏也沒了再說閒話的興致,只管自己悶頭洗衣服去了。
此時西湖邊的付家大宅,家人來報,上清宗兩名大俠瀟灑劍和斬龍戟到了門外。
付大善人聽得這個消息,忙撐著圓滾滾的身子出來迎接。他原以為若能得瀟灑劍前來助陣已是極好,沒料到近年來越發神出鬼沒的斬龍戟也來了,實在是令人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