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個男人在他爬過來的時候躲得更遠。
車廂裡所有人都站起來, 表情各異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人販子似乎十分恐懼, 兩只手不斷揪扯自己的頭髮。蓄著長甲的十根指頭反反覆複刮蹭頭皮,發出沙沙的聲音。
邱諾瞪大眼睛, 滿臉驚疑。但他看的不是慘叫連連的壯碩男人,而是坐在前排的人販子。
只見一群黑色的小蟲子由對方亂糟糟的頭髮裡飛出,在車廂裡盤旋。它們散開幾乎看不見, 聚攏卻能形成一團淡淡的黑煙。黑煙飄過每一個人的頭頂, 短暫地籠罩一會兒, 然後飛離。
幾名任務者自然都注意到了這詭異的“黑煙”。
但身處漩渦的四個男人卻沒看見。
壯碩男人還在掙扎呼救, 他的三個同伴雖然退得很遠,卻並未選擇背叛。其中一人從道具箱裡掏出一把槍,對準阿滿的後腦杓, 威脅道,“放過我大哥,不然殺了你!”
另外兩人在道具箱裡翻找治療的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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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滿沒回頭, 依舊哼著婉轉的山歌。
握槍的人面色狠戾,對準旁邊的玻璃窗扣下扳機。但他指尖剛動, 一團黑煙就從半空飛過來,鑽入他的耳朵。
指尖僵住, 男人目光迷離。
一秒鍾的呆愣過後, 他將冰冷的槍管塞進自己嘴裡, 砰地開了一槍。後腦杓炸出一個巨大的血洞, 碎骨、腦漿與血霧齊齊噴濺, 紅的白的落了滿地。
血腥味充斥著這個封閉的空間。
槍聲過後,婉轉的山歌像秋天的落葉,在空中輕輕地飄蕩。阿滿依舊沒回頭。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吞槍自殺的男人。
男人的屍體沒有倒下。
他的兩個同伴呆呆地看著他,手裡各自拿著一瓶藥。就連壯碩男人的慘叫聲都停止在這一刻。男人看不見,但他能夠猜到。比自己受傷更為不幸的事發生了。
所有人都凝固在原地。時間還在流逝。
男人的屍體依舊沒倒下,冰冷的槍管變得滾燙,塞在他流著血的口腔裡。
忽然,他的指尖又動了動。
砰砰砰砰……不知道槍響了幾聲,沒有人能夠細數。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在自殺的時候可以對準自己的腦袋連開數槍。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很漫長,但實則只是短短的幾秒。男人的指頭還在扣動扳機,一下接著一下,非常堅決。但砰砰的槍聲已變成哢擦哢擦的輕響。彈夾已被打空。
後腦杓的血洞大得能塞下一顆蘋果,腦漿像爆開的西瓜。但男人的屍體依舊沒倒下。
扳機不斷被死人的指尖扣動,輕輕的響聲刺痛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一群黑色小蟲從男人流著血的耳朵鑽出來,一只只地鑽回人販子濃密的發中。他用過長的指甲撓撓頭皮,發出沙沙聲,輕輕哼笑,慢騰騰地坐下。
屍體終於不再扣動扳機。
被拐來的女人蜷縮在座位裡側,額頭貼著車窗,抱緊懷裡的孩子,發出絕望的嗚咽。
壯碩男人咬緊牙關忍耐,卻抑製不住地呻銀。他的兩個小弟緩緩跪倒,悲憤哽咽。
這些人的哭聲提醒了余下的任務者。陳佳佳連忙坐下,抱住祁陽,害怕地哭泣。
祁陽嚎啕大哭。
另一名女任務者抱住與自己同來的男任務者,也開始哭泣。
戲演到這個份上,邱諾已是騎虎難下。他眼睛一閉,雙手一伸,抱住梅雨軒就開始乾嚎。
我好害怕,我是個沒見識的慫蛋!為了增加信念感,他在腦海中反覆催眠自己。
左左奶聲奶氣地加入:“嚶嚶。”
梅雨軒:“……”
整車人都在哭。
司機腳軟得踩不下油門,大巴行駛得速度越來越慢。
邱諾悄悄睜開眼,看看外界,內心頗為後怕。他必須感謝隊長的謹慎。如果他誤以為這人販子是普通人,半路襲殺對方,事態的發展將難以預料。
有隊長在,邱諾必然不會輸,但他們這群人還到不到得了阿努苗寨就不一定了。
司機心神不穩,開出一個S形路線。車身搖晃,男人的屍體也跟著倒下。
咚的一聲悶響被大家的哭嚎掩蓋。
阿滿終於回過頭來。她衝壯碩男人招招手,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微笑。
輕輕呻銀的壯碩男人忽然發出一聲極為慘烈的嘶吼。冷汗打濕了他黝黑的皮膚。開在他眼眶裡的兩朵蒲公英掉落下來,緩緩舒展,似要飄散。
但它們並未飄散。
因為它們本就不是蒲公英。
“啊!”打扮頗為時尚的女任務者發出驚恐的尖叫。
陳佳佳的臉色也白了白。
邱諾伸長脖子探看,渾身的汗毛都炸開。
兩條蜷曲成球的毛毛蟲舒展自己的身體,快速爬向阿滿。它們背上長滿白毛,一根根地豎立,尖銳得像針。
地上留下兩條黑色的,濕漉漉的爬行痕跡。
在細微的滋滋聲中,黑色痕跡散發白煙,緩緩腐蝕地板。那不像是某種生物分泌的毒液,倒更像是人工合成的強酸。
如果兩條毛毛蟲也在壯碩男人的眼眶裡分泌毒液,男人早就死了。阿滿只想給他一個教訓,並不想殺人。
但這種懲治手法也已經非常恐怖。
女任務者的哭泣聲真實了幾分。她被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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