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微怔,低低笑開:“我是男兒,怎會與你計較這等小事!”
他隨手摘下赤金面具,露出俊挺容顏。
在他眼中,她今日李代桃僵,顯然便是在向他示好求和。如此嬌豔的佳人,委實讓人不忍為難。
“那你可以陪我到塔頂看看嗎?”顏喬喬微笑著問道。
韓崢眉目溫柔:“如你所願。”
雖然她依舊不讓他近身到兩尺之內,但他臉上已有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行向十層塔樓時,琉璃塔內壁燈火的漸變由橙轉紅。
赤豔豔的紅光如潮水般漫過九層樓,沁紅了顧京與亡妻畫像上的面容,原本清亮的瞳仁滲出幽幽的紅,竟像是陳年汙血的顏色。
顏喬喬心想,這應該便是秦妙有受驚離塔的緣由。
再往上,想必還有更詭的圖案,就連韓崢也會感覺不適。
她心下琢磨:得讓他自己提出不走才行,否則他總能找到一萬個離塔的借口。
韓崢盯著那抹不祥的豔紅看了片刻,濃眉微蹙,轉向顏喬喬。
只見她雙肩稍縮,眸中流露出楚楚惶色,又怕又想看的模樣,彷彿再受些驚嚇,便會撲入旁人懷中。
“韓師兄你會害怕嗎?”她問。
“怎麽可能!放心,有我在,你只安心跟著便是!”韓崢喉結滾動,語氣沉著,保護欲溢出眼眸。
她滿意地衝他笑笑,登上下一層樓。
這一層,畫的是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顧京亡妻。她睜著雙眸,靜靜凝視畫外。
顏喬喬移動腳步,發現無論站在哪一處,都無法逃脫女子的注視。
這個女子,似乎在哪裡見過……顏喬喬微微沉銀。
“畫技而已。”韓崢走到她身旁,“荀夫子畫過一幅猛虎圖,亦有這樣的效果。”
“把亡妻畫成這樣,是有些驚悚。”顏喬喬道,“能把秦妙有嚇破膽。”
韓崢笑了起來:“你啊,這都不忘踩她一下?”
顏喬喬倒不覺得自己是在踩秦妙有。畢竟秦妙有不膽小的話,前世便要隨著琉璃塔碎成滿地渣。
漸變的燈火漫至這一層,畫像中亡妻的身上就像染滿了血,胸前幾處暗斑彷彿被洞穿的傷口。
接下來這幾層,便是韓崢離去的地方。
顏喬喬心中警惕。
十一層,描繪的是女子倒臥在地上,卻還未咽氣時的景象。她軟軟向前伸出手,眸光哀淒,臉上無盡的遺憾和不舍令人心間動容,她的雙手、脖頸處漫著一層一層的血絲,蜿蜒至兩腮。
畫幕邊緣畫了一只男人的手,無望地探往她的方向。單看這只手,便知它的主人正在承受錐心刺骨之痛。
“這是病逝?”韓崢蹙眉。
紅光漫卷上來之後,感覺更加吊詭。女人胸口幾處暗斑仍在,淅瀝向下迤出可怖紅痕,像是傷口湧出的血。
若是血,也太多了些。
“往年琉璃塔不放紅光。”韓崢神情冷凝,“如此一座赤塔,感覺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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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似乎撞見了什麽真相。”顏喬喬天真地眨著眼睛,“韓師兄,我好好奇。”
“上去看看。我走前面保護你。”韓崢率先登上塔階。
顏喬喬慢他幾步登上十二層。
“……嗯?”
韓崢背影僵硬,站在樓道口一動不動。
她從他旁邊繞過時,他下意識抬起手臂,擋她去路。
人是擋住了,視線卻無法阻住。
顏喬喬一眼就看見了自己——六年前的自己。
畫面中,十二歲的少女神情緊繃,雙手握一把短劍,緊閉雙眼,嘴唇抿成了一條向下的弧線。她緊張、焦慮、恐懼、強作鎮定。
“是我……”她怔怔道。
這便是她在城隍廟中救人的那一幕。裝暈的婦人灑出毒煙,熏得她睜不開眼,只能揚起短劍,盡力嚇唬那個人販。
在她身前不遠處,便站著那個清麗的女子——畫師筆下,女子的氣質與顏喬喬當日看見的婦人截然不同,看上去判若兩人。
女子哀哀望著少女顏喬喬,雙眸含淚,彷彿在控訴少女無情——‘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顏師妹,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為何會在畫中?”韓崢沉聲問道。
顏喬喬怔怔搖頭,簡單解釋道:“我只是從人販手中救出了幾個孩童。”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入了別人畫中。
【作者預警:下方有一點點小驚悚】
【作者預警:下方有一點點小驚悚】
說話間,紅光再次漫了上來。
只見絲絲縷縷血般的長痕從顧京亡妻的腳下拖開,延伸至少女顏喬喬的背後。
顏喬喬後腦發寒,屏住了呼吸。
紅光向上漫去,漸漸勾出了七個人形的血影。
血影立在少女顏喬喬身後,一動也不動,是那幾個被拐的孩童。少女顏喬喬豎著劍,擋在幾個七竅流血的孩童身前。
她閉著眸,微微偏著慘白的臉,正在安慰他們——她並不知道,他們已成了血俑。
立於血俑之間的蒼白少女,清麗綺豔到了極致,似清純無辜的羔羊,又似堅韌頑強的戰士。
血與煞環在她的身側,視覺衝擊力令人心頭震顫,仿若被驚雷擊中。
“別怕。有我在。”韓崢嗓音低啞,驚豔又心疼,抬起手,攬向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