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發佈時間: 2024-11-10 17: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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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

賀時渡將她送回木石居,不過身邊多了阿琴的照顧,萬事都很得當。

她孕不足三個月,還察覺不到什麼呢。

三個月裡,時複與平常都來看過她的。

椿天木石居開了花,山間有了鳥語,四下顯得不那麼空曠。

阿琴端著藥來時檀檀正在照著圖冊上的傳統圖紋縫小繡兜,阿琴打趣道:「都不知道是小公子,還是小小姑娘呢。」

檀檀這才意識到,小寶寶也是有性別的,她覺得秦國傳統的鷹紋很威武就繡在了繡兜上,若自己生個小姑娘呢?

「阿琴,那怎樣可以知道寶寶的性別呢?」

阿琴道:「那姑娘可問對人了,我娘是二公子的乳母,她最清楚這些了呢。我娘她說啊,懷孕的時候會做胎夢,若夢見龍、虎、蛇、龜,就是男孩,若是蝴蝶,花草,植物,便是女孩。」

檀檀最近沒有做夢,她又默默道,還是不要做夢了。她從來就沒做過什麼有用的,或是開心的夢。

「阿琴,我不要縫這個了,你幫我拆了吧。我要生個女孩兒。」

檀檀的心意向來也很隨性,阿琴早就已經習慣了。

「小姑娘生小小姑娘,那小小姑娘一定也和小姑娘一樣漂亮又聰明。」

檀檀因阿琴的祝福很開心。

她要生一個女兒,一個比自己善良,比自己開心的女兒。

下午平昌帶著時複養的小狗來找檀檀,檀檀迫不及待將那雪白一團抱在懷裡,平昌急道:「你不要總是這麼莽撞。」

「我沒有說要和你和好哦。」她小心眼地別過臉,懷中的小狗左右搖擺著腦袋,一會兒朝著平昌,一會兒朝著檀檀。

平昌好笑出聲,就這小心眼,還罵他們秦人小肚雞腸呢。

她故意揚高音調:「那檀檀就一輩子不要理我了。」

一輩子那麼長呢。

檀檀負氣道:「你就會欺負我心軟。」

她讓阿琴去拿畫冊,將自己做了標記的篇章翻出來:「你幫我挑一挑,給阿囡秀個什麼樣的圖案好看呢?」

「檀檀想生小阿囡嗎?」

「嗯。」

見她一心想要女兒,平昌公主實在於心不忍告訴她真相,可她又決定再也不騙檀檀了。

「那你知不知道,南池可不喜歡阿囡,若你能誕下南池的長子,日後再也沒人能夠欺負你了。」

檀檀開朗道:「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若我生的是個男孩兒,一定不會讓我養他的。賀時渡那麼好面子,怎麼會讓我撫養南池的子嗣…若是個小阿囡,我也許就能把她帶在身邊了。」

前來給平昌奉茶的阿琴也是一愣,她並不曾想過檀檀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要生個女兒的。

其實賀時渡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若他不在乎這個孩子生母的身份,又為何不讓檀檀留在南池?

檀檀懷孕至今,他還未來看過檀檀。

天色將晚,平昌的婢子提醒她該下山了。

檀檀不捨地將小狗交還給平昌,平昌才轉身走了兩步,檀檀叫住她:「你好好養病,下次,我待你去後山散步,咱們一起給小阿囡起名字。」

平昌衝她莞爾一笑,眼裡映著園中桃花。

阿琴事無巨細地都要替檀檀操心,檀檀在懷孕初期的時候並沒受太大的罪,最近賀公府又派來一撥人伺候,不僅分擔了阿琴手頭上的活,木石居也熱鬧了起來。

檀檀喜歡生機勃勃的地方。

她正聽著老僕婦講養孩子的困難,阿琴跑過來:「姑娘,有個故人想要見你。」

她已經是無家之人,還有什麼故人呢。

檀檀在此見到柳玉安,也無驚訝,也無憎恨。她以為自己殺了賀時渡的那一天,突然就理解了柳玉安。

愛一個人,怎麼捨得讓他受半點傷呢。

只不過樓仲康那廝既不俊美,又不體貼,檀檀實在不知道他那一點值得柳玉安背棄故國了。

柳玉安心知自己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他也不願來惹檀檀不快,只是這時事關緊要,若瞞了檀檀是對她的不公平。

「公主,成王被抓了…千江寺被封鎖,三千僧眾…被一把火燒全都燒死了。」

檀檀聞言向後跌去,柳玉安忙扶住她。

「只怕成王性命不保。」

大司馬在軍營夜審弘年,他坐在將軍椅上,他的副將共一十八人排成兩行立在他的兩側。

他閒適地敲著桌面, 弘年法師身軀閉眼誦經,並未因此氣勢被打斷。

終於賀時渡失了耐心,道:「成王,千江寺弟子皆因你而死,你罪孽深重,只怕佛祖已經不容你了。」

那人終於停下誦經,他解下手中佛珠,走近賀時渡的方向。

「賀施主既然已經知曉我的身份,又何必來這一趟呢。」

賀時渡極力忍著想將這個假和尚活活燒死的心,他咬牙切齒道:「你是如何混入秦國,又是如何用弘年的身份接近我母親,如何將毒藥給嘉寧毒死我父親,我要你親口道來。」

燕成王目光掠過秦國這些軍紀嚴明的將士,平靜道:「四十八年前燕國內亂,手足相殘,五個兄弟都死在我的手上…後我遭了報應,妻子皆被殺,方才悔悟自己犯下彌天大罪,我欲向燕國贖罪,便帶領三十僧眾改名換姓,前往西域學佛八年,當我們成功抵達秦國境內,三十沙彌只剩十人。彼時鄴城還非秦國都城,秦國亦未壯大,我們已至鄴城,與乞人同居,那是最開始的千江寺。時逢慕容鮮卑與獨孤鮮卑相爭,我率僧眾協助慕容鮮卑,因此識得慕容族人。後你父親領兵多下鄴城,他與你母親大婚,你母親便借機將我引薦給秦國皇室。當年秦國君王命其它沙門僧人前往燕國授法,實為探聽燕國政要。我恐秦國再度壯大,便以一石二鳥之計,既殺害前去授法的僧人,又嫁禍慕容一族,令秦國自斷其臂。」

燕成王停頓片刻,苦笑一聲,「誰又曉天助秦國,那年你大破匈奴,秦人皆道戰神橫空出世。草原諸族因此降順秦國,你亦合趙滅燕,秦國一小小的蠻荒之國,竟稱霸中原。當我意識到秦國命脈不在皇室,而在南池,為時已晚。」

「呵…天助秦國。」賀時渡諷刺地笑出來,他走至自己最年輕的副將身邊,拔起他的佩刀,揮臂砍破他的胸甲,將他的衣襟扯開,年少的軀體上新舊疤痕交錯。

他厲聲道:「脫衣。」

秦軍訓練有素,動作利索,一幅幅堅韌的軀體赤果果露在火光之下,在場千人,無一人的身軀是完好的。

「不要空談時事造人。秦國的今天,是我秦國無數男兒以血肉之軀搏來的。秦人能捨身搏命,秦國就該稱雄中原。」

他亦扯下自己的衣物,大司馬的袞服之下,有打仗時留下的傷痕,亦有刺殺留下的傷痕。

他傲慢地走至成王面前,「我秦國武士,不懼無德,只患無家。」

成王此時竟感受到一生難覓的暢快感,他借佛名蟄伏鄴城,假慈悲之心行齷齪之事,統共四十八年,他整整有四十八年未歸家,四十八年未有人叫他真姓名。

「哈哈哈哈…好一個不懼無德,大司馬果真是注定是成大業的人,若本王晚生二十年,定引爾為知己。」

「只可惜,我引弘年法師為師長。」

弘年法師授佛之名向諸國傳遞秦國密報,按秦律當制為人彘,置於街頭。秦國沙門具有嫌疑,故秦下令誅殺境內沙門,以除後患。

皇帝尚存一絲惻隱之心,他試圖與賀時渡商量收回屠盡佛門的決定。

「表兄,事起千江寺,既已懲治過千江寺,若屠盡國境內的僧侶,只怕手段過於殘暴。」

「江山未定,若要繼續南征,需全力投入,不得再因瑣碎之事分心。此事需做的絕對才有威懾之效。聖人若擔心因果報應,大可不必。既然是我一力為之,我也會承擔所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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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定江山,表兄要何賞賜?」

賀時渡不假思索道:「美女三千,再准我以國師之名解甲歸田,雲遊修仙。」

皇帝無言,此人真是間詐,別人辛勞一生爭權鬥勢,他卻在權勢觸手可得時,只要美名。

「表兄真狡猾,你將我推向這個位置,沒有美女三千,只有國事三千,卻要自己去瀟灑快活。」

賀時渡但笑不語——皇帝還是年輕了些,淺薄了些。他在年輕之時為權勢國政用盡心血,不正為了年老之日,不像燕成王那樣既做不回王爺,也做不成和尚。

他自認是雁北天際的雄鷹,又怎會留戀廟堂上的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