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眨了眨眼睛,低眸視線看着小桌子上的飯菜,密密長長的睫毛微落,極好的掩去眸底深處不該有的某些情緒。
她又重複了句,“喫東西。”
帝長川慵懶的身形直接躺下,輕微的翻了個身,冷冷的溢了句,“滾。”
低啞的嗓音,不高不低,也沒有往日的震懾和威壓。
但卻像一塊石頭,砸在了顧念心中。
她冷沉的徑自點了點頭,極快的將桌上的飯菜,一盤盤放回了托盤裏,收走了小桌子,端着托盤就向外。
不喫不就喫,反正她又不餓。
她前腳踏出臥房,後方就響起了‘吧嗒’一聲,接連室內霎時漆黑一片,顧念無力的嘆了口氣,下樓將飯菜送回了廚房。
保姆正在摘除準備熬湯,看着她端送回來的飯菜,完全一口未動,不禁皺了下眉,“先生沒喫?”
一邊說着,保姆又嚐了嚐飯菜的口味,暗暗呢喃了句,“味道還挺好的呀,先生沒胃口?”
顧念緊眉搖了搖頭,嗓音也有些晦澀,“就當他沒胃口吧!”
保姆似是看出了什麼,追了兩步,繞過顧念面前,“太太,夫妻倆沒有不吵架鬧矛盾的,但牀頭牀架牀尾和,先生現在這身體情況,您應該多包容他一些的!”
“比如多哄哄,不然不喫東西,這身體怎麼恢復呀?”
保姆也是好心,可謂用心良苦,又說,“這樣,我在煮點面,等下太太您送上去,就說您親手做的,先生一定會喫的!”
顧念不禁冷然一笑,“沒用的,別費事了。”
她說着就往外走,保姆卻說,“不試試您又怎麼知道呢?這男人啊,別看在外多成熟穩重,在妻子面前,有的時候就像個孩子似的,太太您還是太年輕了,不瞭解男人……”
顧念腳步驀然一怔,接連脣邊嘲弄般的淺笑更濃了些許,她或許是真的不瞭解男人,但帝長川除外。
他向來喫軟不喫硬。
哄哄或許會好些,只是顧念沒那個心情哄他。
他費盡心機將她圈在帝家,又處心積慮的一次次針對她,明明各種事做盡,現在還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讓她同情,讓她去哄,憑什麼?
還有,她住在這邊這麼久了,帝墨軒也沒送回來,就衝這一點上,她都懶得理他!
顧念臨出廚房時,還叮囑了保姆一句,讓她別煲湯了,早點休息。
帝長川不是不喫東西嗎?那就餓着他,餓幾回就好了。
她上樓後,也沒去主臥,徑直轉彎去了客房。
洗漱了下就睡了,雖是睡着,但頭中渾渾噩噩,夢境也異常糟糕,反反覆覆的,都是帝長川那張邪肆如鬼魅的面容,像嗜血的猛獸,也像海底的瀰漫的海草,緊緊的纏着她,喘息不已。
冷汗涔涔的從噩夢中驚醒,已經是後半夜了。
整個偌大的宅邸,靜,出乎尋常的安靜,明明室內溫度很高,她卻隱隱泛冷,不住的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再想入睡時,就有些困難了,迷迷糊糊中,聽到‘砰’的一聲,音量不高,好像什麼東西墜落髮出的,隱約覺得是從隔壁傳來的。
小廈言情小說
顧念心裏狐疑,隔壁就是主臥,帝長川一個人在房間裏,又做什麼呢?
懶得去想,轉了個身想繼續入睡。
但來回反轉了幾圈,還是禁不住心底的那層好奇趨勢,到底沒能執拗過本心,霍然一把掀開了被子,起身下牀。
走廊上空寂無人,只有突兀的壁燈散着微弱的光薰,冗長的走廊,越發透着一絲詭譎和陰森。
家裏這麼多保姆,難道都沒聽到聲音上樓看看?
之前那兩個護士呢?也走了嗎?
顧念疑惑的皺着眉,站在主臥門外,‘叩叩叩’她敲了敲門,聽不到裏面任何迴應,才心下一橫,推開了門。
房內很黑,連小夜燈都未開,極好遮光窗簾更是將外面皎潔的月色阻擋嚴實,完全伸手不見五指。
她約莫的往裏面走,邊走邊找尋着燈具開關,卻不知不覺中,腳下好像碰觸到了什麼,硬硬的,又熱熱的帶着溫度……
“啊!”顧念恐懼的驚呼出聲,身形也不受控制踉蹌的向後倒去。
最終她扶着旁側的牆壁,才穩住了身形,伸手也摸到了牆上的開關,‘吧嗒’一下按開,霎時恢復明亮的房中,這才注意到她剛剛腳下碰觸到的東西,竟是個人。
準確來說,就是帝長川。
他頎長的身形,此刻就躺在地上,好看的俊顏埋在手臂下,僅露出的半張側顏,看上去蒼白,又無力,好像得了很重的病一般,就連喘息聲,都很急也很促。
顧念定睛注視着他,穩了穩心神,之前聽到‘砰’的響聲,應該就是他摔倒的聲音。
她慢慢的俯身蹲在他近旁,“喂……”
男人沒睜眼,也紋絲未動,除了那急緩的喘息,恍若找不到半點生息。
顧念緊了下眉,伸手觸上他的手臂,“躺這裏做什麼?起……”
她話沒說完,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身上的溫度……
顧念一驚,下意識的擡手撫上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極盡要灼人的地步,她眼瞳急速緊縮,“你在發燒!”
而且溫度不低!
她倒吸口冷氣,急忙俯身拉拽着他的臂膀,扶着他起來,男人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此刻全數壓覆在她身上,顧念只覺得有種要骨斷筋折的地步。
幸好這裏距離牀邊不遠,但短短的十幾步,卻有種萬千征程之感,她費勁了全力,而男人卻完全不領情。
他甚至還伸手不耐的直接拂開了她,明明臉色異常糟糕,道出口的話音,卻還涼薄至極,“滾,誰讓你管我了?”
帝長川說話時,就已經將她推開了。
他生了病,但體力或多或少還是有的,輕微的一把,就將顧念本就不穩的身形,推的踉蹌摔坐在了地上。
男人眸色一沉,本能的朝着她伸出了手,手臂卻在半空僵住,最終落下,搖搖晃晃的身形扶着旁側的牆壁,只言,“就這樣病死了,也省的你報復了,不是嗎?”
他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的睨着摔坐在地上的顧念,“和離異相比,喪偶更好一點吧?”
“最起碼,喪偶話,你能合理的繼承我現在的一切,也免去了你再處心積慮謀劃任何了。”
他話語夾槍帶棒,陰損像帶了刺兒,生生的刺着她的心。
顧念不耐的美眸連連暗沉,深吸了口氣,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對着他點了點頭,“對,你說的沒錯!”
她發狠的咬着下脣,“但你這樣能死嗎?得這點病,就能死了?別死不了,再活着,浪費空氣,浪費糧食,也浪費我的大好青春!”
說完,她轉身就去了窗邊,一把撥開落地的窗簾,打開了窗子,往樓下掃了一眼,隨後轉身又說,“這裏剛是二樓,從這裏跳下去也死不了,你再等等。”
她說着,隨手關了窗戶,轉身疾步掠過他走向房外。
帝長川冷然的眸線染出陰鷙,“你去幹什麼?”
“給你拿刀,不是想死嗎?好讓你自殺!”她冷淡的字音堆滿怒意,漠然,又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