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晏帶着皇帝的私印離開。
帝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就在這時,安親王拎着酒罈子,慢悠悠的走了過來,看到皇帝的模樣,大咧咧的笑了一聲,一步三晃的走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將酒罈子往桌上一擺。
“怎麼,心情不好,和皇叔一起喝點兒?”
皇帝這才緩緩回神,下意識地攔住了安親王倒酒的手。
“皇叔,你的身體不好,皇嬸下了命令,不讓你喝酒。”
皇叔今天怎麼敢違背皇嬸的命令,難不成是接下來的日子不想過了?
不應該呀,自家皇叔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那麼強的魄力。
安親王直接一個白眼翻了過去:“如今本王的身體越來越好,早已經不必再刻意的戒酒了,我這可是你皇嬸特意允准了喝的,本王喝的這是酒嗎?這是喜悅,是你皇嬸對我濃濃的愛意,你……孤家寡人一個的,肯定體會不了。”
皇帝原本就因爲聽到了楚君晏的那番話,情緒波動的厲害,這會兒又聽到孤家寡人四個字,終於是繃不住了,眼底的淚意越來越濃,只好擡手將眼睛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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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親王見此,不由得有些慌了神:“這是怎麼了,本王只是跟你說兩句玩笑,怎麼還哭上了?”
好在到底是當了那麼多年的皇上,比誰都能夠沉得住氣,悲痛和脆弱只顯現了一瞬間,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朕沒事,就是突然之間想到了師姐……”
安親王親眼見證了當年發生的事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這位師姐,指的就是如今被困在天上山上的柔妃。
“剛剛我看到君晏出去了,可是那小子和你說了什麼?”
“皇叔,你說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
皇帝沒有再用朕這個自稱,而是改用了我。
此時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個想要傾訴的晚輩。
安親王拿過酒杯,拎起酒壺倒滿:“在當年那樣的形勢下,你和柔妃都沒有別的選擇,這是形勢所迫,人力無法更改,你和柔妃都做了最爲正確的決定,如今怎麼又想起來後悔了?”
“皇叔,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夫君,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知道當年師姐是被人算計,也知道君晏身上的七殺命格乃是子虛烏有,可是爲了朝堂的穩定,我不能說,不能還他們母子兩人清白,你說我這個皇帝當的還有什麼意思?”
皇帝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安親王看到他這副架勢,連忙開口攔了攔:“你快點打住,柔妃可是告訴過本王,你就是個一杯倒,別待會兒喝醉了,又要傳太醫,你皇嬸定要和我過不去的。”
皇帝擺了擺手:“這麼多年來,我早就進步了,皇叔不用擔憂。”
安親王有些不信:“真的?”
“當然是真的,皇叔就放心吧。”
“那還好,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君晏那小子來找你有什麼事兒呢?”
“他來向我討要先斬後奏之權。”
安親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麼?這小子想通了?你答應了嗎?”
皇帝神情略顯舒緩,眼中也多了一抹驕傲之意:“答應了,老四到底比朕年輕的時候爭氣,也比朕年輕的時候有血性。師姐曾經說過,朕太過於心慈手軟,不適合做這個皇帝,老四在這一點上比朕做的好。”
安親王翻了個白眼:“平日訓斥人家,把人扔在一旁,不聞不問的是你,如今把大權交出去,讚不絕口的又是你,這好人壞人都讓你一個人當了。”
“皇叔你不懂,我看着老四,就想到了我年輕的時候。”
安親王一個白眼差點沒翻到後腦勺上去。
“不是本王說你,你有點自知之明行不行?你小時候,能有君晏長得那麼清冷俊俏?本王現在還記得,你小的時候,那是豎看沒桶高,橫看比桶粗……”
皇帝無奈的看過去:“皇叔,我也就兩三歲的時候最醜,這都被你記到現在了?你能不能想想我長個子抽條之後,是不是就好看了很多。”
安親王美滋滋的喝着酒:“瞧你這話說的,我要記肯定是記住你最醜的樣子,要不然現在怎麼有機會來笑話你呢?”
皇帝神情無奈:“皇叔,我真是謝謝您了?”
“我們兩個是親叔侄,就不必如此客氣了,來來來,酒杯給你,快給本王滿上。能夠獲得帝王親手斟酒的機會,可是極爲難得的。”
“皇叔,你就少埋汰我兩句,如今我都已經知錯了,也想明白了,這位置就好好的交到君晏的手上,不能再任由太子等人胡作非爲了。”
安親王眸光正了正:“真的想好了?”
“是,所以接下來,還要勞煩皇叔多多扶持一下君晏。”
“少說這些沒用的,君晏可是你的親兒子,扶持他的重任,自然要交到你這個父親手上。”
皇帝露出了一抹苦笑:“我的身體狀況,皇叔您也瞧見了,我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如今只希望快點平息這場亂象,然後把師姐從山上接下來。”
“當初朕親自把師姐迎入皇宮,又親手把她困到了天聖山上,如今唯一盼望的,就是想着能夠親手還她自由。”
“你想要幫柔妃和風家昭雪了?”
“是,還有君晏的七殺命格,君墨的雙腿殘疾,甚至於太子的暴戾、癲狂……都該好好的找找原因,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了。”
安親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能有這樣的決心,自然是好,你煎熬了這麼多年,爲大安朝嘔心瀝血,好不容易纔走到了今日,也該把這些牛鬼蛇神清掃一番,還大安朝一個安寧清靜了。”
“這一路走來,多虧了皇叔的扶持。”
“別說這話,當年,是我把這個重擔交給了你,讓你小小年紀便不得不承受着整個朝廷的壓迫,多虧了有你,纔有了大安朝的今日。”
皇帝搖了搖頭:“身爲皇室中人,總得有人挑起這個擔子,還好走到了現在,沒有在中途被重擔壓垮。”
安親王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別的事情都好說,君晏這邊還有一件事,你應該清楚,那就是清黎那丫頭。那丫頭不僅得你母后的歡心、還得你皇嬸的寵愛,必定不會看着她受到任何委屈的,一旦君晏登基,那她可就成了後宮之中唯一的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