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完這句話,周身的怒火越發的強盛。
“你就這麼沒有出息嗎?如今太子性情暴戾、不成樣子,朕是一定會廢了他的。老三已經被朕徹底的圈禁,此生再無出來的可能。”
“你二哥雖然腿好了,可是他這些年不問朝政,根本沒有官員會支持他,其他的皇子都還太小,無一人是你的對手,可以說,只要你想,這皇位唾手可得,你卻偏偏要因爲一個顧清黎而放棄,你不會覺得後悔嗎?”
楚君晏搖了搖頭:“父皇,兒臣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虛名,如果兒臣真的在意,那麼單單憑藉一個七殺命格的名頭,就足以將兒臣壓死了。兒臣對於大安朝的忠心不變,不管在什麼樣的位置上,都會鼎力的讓大安朝能夠更加繁榮昌盛,做不做這個皇帝無所謂。”
“你現在還年輕,再加上正喜歡顧清黎,自然覺得她無比重要,可是等你們兩人之間感情耗盡……”
“父皇,難道說過去了這麼些年,您就不喜歡母妃了嗎?”
皇帝原本冷靜的神情剎那之間凝固,他張了張口,卻幾次都沒能順利的發出聲音,反倒是在剎那間就紅透了眼眶。
看着皇帝的模樣,一般人早就嚇得不敢再提了,可楚君晏的神情沒有絲毫的遲疑。
“父皇,沒有人敢在兒臣的面前,提起您和母妃的過往,不過兒臣知道,您的心中還是牽掛着母妃的。人人都知道年尾祭祀祈福的大典選在天望山,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父皇之所以把地點定在那裏,就是因爲從那裏,可以眺望到母妃的宮殿一角,兒臣沒有說錯吧。”
皇帝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不過卻顯得壓抑無比:“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因爲每到年尾祭祀的前一天,母妃都會拎着酒罈,坐的房頂上看星星,而且風雪無阻。兒臣不明白,這一天究竟有什麼特別的,私底下詢問母妃,母妃卻只是笑而不語,後來是齊嬤嬤告訴兒臣,母妃一年只飲一次酒,也只醉這一次,爲的不過是藉着酒意思念故人。”
皇帝原本挺直的身形,漸漸地傴僂了下來,甚至腳步不穩,還向後退了兩步。
“可爲什麼是在年尾祭祀的前一天?”
“兒臣曾經也心中好奇,所以去問了齊嬤嬤,齊嬤嬤並沒有明說,只說,有些人能夠想念,卻不能宣之於口,有些事情可以妄想,卻不能真的去做。”
皇帝聽到這話,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深深的吸了口氣,邁步就要往殿外走。
楚君晏上前將人攔住:“父皇,您是要去見母妃嗎?”
“朕不知道,朕若是知道她每年都如此,朕一定會……”
“父皇會什麼?會親自到天聖山上,將我母妃接下來?可父皇不要忘了,當初是您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逼迫我母妃起誓,此生不得踏出天聖山一步,否則就由守衛皇陵的護衛將我母妃當場射殺!”
皇帝驀然回頭,聲音急切的開口:“朕沒有逼迫,朕當初甚至願意和你母妃一起離開皇宮!”
楚君晏目光一顫:“父皇,您對我母妃的心意,和我對阿黎的心意是一樣的,父皇當初迫於朝政,迫於自己帝王的身份,迫於天下萬民的生計,不得已犧牲了我的母妃,如今……您卻要逼迫着我放棄阿黎?”
皇帝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你能堅定自己的心意,此生都不會改變嗎?”
“兒臣可以!”
皇帝嘆了口氣,轉身走到了御案旁邊,拿起了早就擺放在桌腳處的一只盒子:“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這個東西拿走吧。”
楚君晏擡手,打開盒蓋,神情頓時滿是震驚。
“父皇……您這是……”
盒子裏面安靜放置是一枚小巧精緻的印章。
可以代表帝王意志的印章有兩枚,一枚便是傳國玉璽,因爲玉璽太過於沉重,一般只用在通曉天下的聖旨之上。
而另外一枚則是皇帝的私印,這一枚絲印更加小巧、方便攜帶,可同時代表着帝王親臨,只要手持這枚印章,甚至可以不需要虎符,便調動天下兵馬。
有了這枚印章,別說是先斬後奏了,他都能夠在大安朝內橫行無阻。
皇帝依舊紅着眼睛:“君晏,之前朕對你不聞不問,你會恨我嗎?”
楚君晏將印章收好,擡眸目光平靜的看着皇帝的眼睛。
“兒臣不恨。”
“可是朕把你和你的母妃關在天聖山上那麼多年,不聞不問,甚至在你返回朝堂之後,還刻意的打壓你的軍功,朕知道太子屢次大家羞辱你,三皇子也藉着你七殺命格的事情不斷的生事,可是朕都沒有做什麼……你能不恨?”
“兒臣不恨。”
皇帝似乎對這樣的回答不能接受:“你爲什麼不恨?”
面對這樣的不公,老四都不恨他,是不是意味着從沒有真正的接受過他這個父親。
楚君晏遲疑了片刻,擡手扶住了帝王的手臂,扶着他慢慢的向着一旁的椅子上走了過去。
皇帝身形僵硬,不過卻極爲順從,身上沒有了身爲帝王的氣勢和壓迫,反倒是多了幾分茫然和忐忑。
楚君晏扶着皇帝坐好,這纔開口說道:“因爲兒臣之前恨過了。”
“恨過?”
“是,兒臣曾經想不明白,我的母妃那麼好,父皇爲什麼要把她關在山上,清苦的駐守皇陵,兒臣也想不明白,我當時出生,母妃分明是被人算計早產,可爲什麼那七殺命格,還是安在了兒臣的頭上。”
“兒臣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漸漸的也就積累成怨……”
皇帝:“那你現在爲什麼又不恨了?”
楚君晏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說了出來:“兒臣見過天聖山上的那出密道了。”
皇帝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驀然一顫:“你說什麼?”
“父皇,兒臣終於明白,爲什麼皇后的陵寢修的格外的壯觀華麗,不是因爲父皇格外的敬重皇后,而是因爲父皇需要將挖密道收集出來的山石,神不知鬼不覺的用掉。”
皇帝的情緒有些激動:“你知道,那你的母妃定然也是知道的,爲什麼你們沒有走?”
楚君晏搖了搖頭:“兒臣不知,但是母妃的確知道那處祕道,甚至還和兒臣一同探索過。”
皇帝的神情越發的激動,有欣喜,有忐忑,也有疑惑不解。
“你的母妃最喜歡自由自在了,別的女子如同草木、如同花卉,需要精心的養在宅院之中,可是她不同,她是天邊的雲霞,是自由飛翔在天際的鷹。”
“她曾經和我說過,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等到大安朝四境安寧,就到處去走一走、看一看,可是她卻不得不被朕親手關在了山上……所以朕想盡一切辦法,給她創造一個離開的機會,可不管送去多少書信告知於她,最後都杳無音訊,朕還以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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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說到這裏,驀然停住了話語,他沉默了許久許久,才語氣沉沉的開口:
“老四,你下去吧,父皇希望你能夠儘快的處理好這場禍端,若你能夠順利處置,那麼朕便把剩下的這個位置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