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酸
他背對著滿天星斗,面容俊美有如從銀河上走下來的天神。他板著臉,神情冷如刀鋒,沉黑的目中卻又似燃起了烈火。由於憤怒,他呼吸不穩,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著,這使他整個人像是個一觸即發隨時準備爆炸的炮仗。
藍衫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她怕怕的,手拄著身下的毯子仰頭看他,眼神特別特別真誠,「那什麼,有話好好說呀……」
他冷冷地開口了,「我和吳文是親兄弟,同一個父親,同一個母親。」
「啊……啊?」藍衫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可是你們——」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無論你通過什麼樣的方式錯誤地推導我們的關係,那都是極其愚蠢的行為。」
藍衫覺得很震驚,震驚之後又很羞愧。她竟然一直在誤會一對兄弟為戀人,真的很失禮很不道德!沒說的了,趕緊道歉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啊你別往心裡去。」
「不好意思,我特別往心裡去,」他說著,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胸膛心臟的位置,神態悲傷,「這裡,很難過。」
「對不起……」藍衫都快哭了。喬風說他難過的時候,她就特別特別不好受,就好像那地方也長著她一塊肉似的。
「道歉沒有用。我不會原諒你,我現在也不想看到你。請你立刻離開這裡。」
藍衫點點頭,現在兩人確實太尷尬了,還是各自先冷靜一下好。她起身走下屋頂,下去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披著他的外套。她擔心他感冒,於是又爬上去,「喬風,我——」
喬風正背對著她坐在毯子上,聽到她的聲音,他頭也不回,冷冷地打斷她,「閉嘴,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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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看著他的身影,總覺得那背影不似平時挺拔,在黑夜中尤其顯得蕭瑟和落寞。
她只好下去了,走的時候心想,如果他冷了,完全可以把毯子裹在身上。
屋 頂上又余喬風一個人。他坐在毯子上,雙腿折起,手臂環膝,軀幹微微前傾,整個人幾乎蜷成一團,像是一條在寒夜裡被飢餓折磨的流浪犬。他仰著頭,獨自一人欣 賞這難得的夜景。星光爛漫,天河微傾,流星還在一顆一顆滑落,彷彿有一隻大手在天幕背後不緊不慢一根一根地劃著火柴。水庫被夜映成了湛藍色,倒盛著漫天星 光,一望無垠,水天一色。
一切景色都和夢裡的一樣。
只是人不一樣。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心酸又心疼。喬風不願回憶藍衫。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總是說別人笨,其實他自己才是最笨的笨蛋。
與此同時,藍衫正在樓下一籌莫展。小油菜和吳文找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打電話也沒人接。她很擔心,想出去找,但是黑燈瞎火的,萬一找不到人她再迷路了怎麼辦……
她又打了幾個電話,那邊總算接了,只不過一接起來就一陣怪叫,藍衫聽得頭皮發麻,「小油菜,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啊!」
藍衫快急死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哪裡?!」
這時,手機裡傳來吳文的聲音,「沒什麼,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一會兒是多大會兒?吳總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你放心,她死不了。」
「喂?喂?」
他已經掛了電話。
藍衫焦急地在院子裡團團轉,她很擔心吳文把小油菜生吞活剝了,畢竟他的脾氣不像樓頂上那位那樣好。喬風剛才得知那個誤會之後,沒有直接把她從樓頂上扔下來,可見其大度。
想到這裡,藍衫仰頭,希望在下邊能看到喬風的影子,結果是沒有。
她莫名的有點惆悵。喬風估計會認為她是一個很噁心的人吧?唉……
好脾氣的人發起火來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難哄。藍衫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哄喬風,重點是他以前根本就沒有真對她生過氣,導致她不具備這方面的經驗。
這時,外面有人說話,還隱隱有哭聲。啊,是小油菜!
藍衫趕緊跑到門口,正好看到小油菜和吳文一起走進院中。小油菜眼圈紅紅的,一手捂著臀部。
藍衫心頭火氣,「吳文,你把她怎麼了?!」
吳文「絲」地吸了一口氣,答道,「打了幾下而已,就她幹的那些傻事兒,值這頓打。」
吳文不愧是吳文,直覺一向很準,他總覺得這麼大個誤會很可能有小油菜這蛇精病從中瞎折騰,仔細一頓誘導和盤問,果不其然。他也是氣急了,就拉過來打了頓屁股。
小油菜捂著屁股低著頭。她哭倒不是因為疼,而是覺得屈辱。都二十八了還被人打屁股,對方還是個大老爺們!
看到藍衫,小油菜感覺有人給撐腰了,膽氣足了一些,她怒斥吳文,「你懂不懂男女有別啊!」
吳文嗤笑,「喲呵,不是你穿比基尼把我按在地上啃的時候了?我被你輕薄了我說過什麼沒有?做人怎麼一點肚量都沒有!」
小油菜說不過他,悲憤地別過臉去。
藍衫覺得某些事情不是她能攙和進去的,她告訴吳文喬風在樓頂上,然後把小油菜扶進房間,檢查了一下她的屁股。嗯,完好無損……
藍衫不知道這四個多小時小油菜和吳文經歷了什麼,好像不會只是打屁股那麼簡單……小油菜不說,她也就沒問。今天的事情太亂了,她也沒心情盤問別的。
夜已經深了,大家折騰一天簡直心力交瘁,藍衫和小油菜都睡過去了。藍衫睡得很不安穩,一閉上眼就好像看到喬風指著自己的心口對她說,他很難過。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聽到外面有車喇叭的聲音,就驚醒了。
她披衣走到院子裡,看到夜色下一個男人正站在院中,仰著頭往樓頂上看。她好奇地走過去,也跟著仰頭看。
男人發現了她,問道,「請問,喬風是不是在這上面?」
「應該是吧。」如果直到現在他都沒下來的話……藍衫歎了口氣。
男人點頭,「好,謝謝,」他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想了想還是不要怠慢這位幫忙的美女,於是說道,「我叫謝風生。」
「我叫藍衫,你就是謝先生?我給你打過電話的。」
謝風生有些奇怪,「真的嗎?抱歉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喬風給了我你的名片,後來我打電話想請你幫忙理財,你說五百萬以下的免談。」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掩嘴,「咳,不好意思。」
「沒事,我理解,你趕緊叫他下來吧。」
謝風生便撥了個號碼,接通之後,他對著手機抱怨,「小祖宗,你能下來說話嗎?要不我隔空跟你喊話,把別人都吵起來?走啊走啊當然要走,我來不就是為了接你走的!行行行,立刻馬上走!什麼?藍衫?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藍衫好奇地問他,「喬風說我什麼了?」
「他說他不想看到你,希望你能迴避一下,那樣他才好離開。」
藍衫一陣鬱悶,只好回屋了。
她關掉屋子的燈,開著窗戶偷偷往院中看。她看到他頎長的身影出現,立在院中與謝風生交談了幾句,然後兩人就離開了。走之前,他回了一下頭,向她房間的方向望了望,像是看到了她。
藍衫趕緊放下窗簾。
她背過身去,突然一陣難過。兩個人好好的,怎麼就鬧成現在這樣了呢……
第47章 心碎
因為昨天夜裡折騰的,第二天一早,三人起晚了。吳文已經知道他弟被謝風生接走了,估計臭小子又要鬧彆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三人早飯吃得心不在焉,吳文看到倆姑娘蔫頭耷拉腦,霜打的茄子一樣,他心想,該!
回 去的路上,吳文在後視鏡裡觀察後邊倆姑娘的表情,看了一會兒,他對藍衫說道,「藍衫,這事兒不怪你,你純粹是被朋友坑了。我弟那個人吧,很執拗,一旦鑽了 牛角尖兒,那必須鑽個頭破血流才罷休。你呀,回去跟他好好解釋一下,他這人吃軟不吃硬。你別太往心裡去,他生氣也是因為在乎,如果路邊上一個叫花子指著他 叫他『基佬』,他肯定不生氣。」
他一邊說,藍衫一邊點頭,「嗯」了幾聲。
吳文想了想,最終沒有把喬風那個扯淡的誤會告訴她。現在不適合讓事情複雜化,先把這一件理順了再說吧。
藍衫回去的時候心情那是相當的慘淡,走路低頭,失魂落魄的。到自家樓下,她不經意往垃圾桶裡瞟了一眼,看到裡邊散佈著一些碎瓷片,那顏色,那圖案,相當之眼熟。
啊,這不是喬風家的那個碗嗎?淡藍色,碗壁上有寵物小精靈的圖畫,一直擺在電視櫃旁,用來盛放鑰匙等小物件兒。
怎麼就給摔壞了呢?
她走過去,在垃圾桶裡好一通翻。有個大爺走過來,他推著一輛自行車,車筐裡放了好多壓扁的礦泉水瓶,這是翻了兩個小時垃圾桶的成果。看到藍衫翻垃圾桶,他以為遇到了競爭者,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藍衫把一個可樂罐子遞給他,她晃晃自己手中的瓷片,「我要這個。」
大爺神情緩和,便過來和她一起翻,翻到瓶子和紙箱歸他,翻到瓷片歸她。
這樣一來效率高了不少,藍衫很快把整個垃圾桶裡的瓷片都找到了,用一個髒兮兮的塑料袋裝著,她提著碎瓷片,向大爺道謝。
大爺好心地提醒她,「這種東西廢品站不收。」
「我知道。」
回到家,藍衫把碎瓷片都洗乾淨,找出膠水想把它們黏起來。瓷片摔得爛兮兮的,她相當於在玩兒一個立體的拼圖遊戲,玩兒了一個多小時,拼出一個面目全非的異形奇葩。她只好重新把它掰成一堆碎片。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要吃午飯了。一到飯點兒,藍衫就想到喬風,這都快形成條件反射了。她撓了撓頭,心想,他昨晚半夜奔波,估計這會兒還沒睡醒呢,算了,再等等吧。
於是她一個人下樓找了家館子吃午飯。工作日的中午,居民區小飯館的人不是很多,點菜的小哥是個話嘮,坐在藍衫旁邊的桌子上跟她搭訕,「姐,新搬來的吧?之前一直沒見過你。」
藍衫一邊吃一邊答道,「是啊,搬來兩個多月了。」
「那時間也不短了,我怎麼一次都沒見過你呢。」
「你估計見過,過後就忘了。」
「那不可能,你長這麼漂亮,見過的都忘不了。」
藍衫早已經被人誇出免疫力來了,這會兒不以為意,該吃吃該喝喝。小哥又道,「你也是第一次來我們店……你是不是不常在外面吃呀?」
她點頭,「對呀。」
「看來你是一個會做飯的人了,又漂亮又會做飯,姐呀,以後誰娶了你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藍衫噗嗤一樂,抽紙巾擦擦嘴角,說道,「我不會做飯,我認識一個會做飯的人,所以經常去他家蹭飯。」
小哥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在人家一連蹭兩個月的飯?」
「對啊。」
「人家沒有不高興?」
「沒有啊,他挺高興的,我想吃什麼他就給我做什麼。」不過今天確實很不高興……
小哥八卦兮兮地看著她,「姐啊,您就沒想過,那個人為什麼能容忍你的白吃白喝?」
藍衫不樂意了,「怎麼說話呢,我可沒白吃白喝。菜都是我買來的,我還老給他買東西,前兩天還給他們家貓買了個飲水機呢!啊對了,誰要是欺負他,我也會衝上前當打手。」
「她是個女的?」
「男的。」
小哥恍然,「我的姐姐哎,你一定是想左了。一男人,天天給一大美女做飯,圖的肯定不是你買的那點東西。說實話,在這小區住的人,十有八九都不缺錢。」
藍衫呆了呆,「什、什麼意思?」
小哥端起茶杯,仰脖喝了一口,頗有神秘高手的風範,他放下茶杯,笑道,「再多的話我不適合說,您自己慢慢想去吧!」
藍衫心不在焉地又吃了兩口飯,結賬離開了。
回去之後她果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就想得有點多了。
喬風既然宣稱自己不是gay,可為什麼對於一個異性朋友親暱的舉止從來不反對不阻止?而且還想吃什麼給做什麼想要什麼給買什麼,這尼瑪根本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終極表現好不好!
那小天才到底是幾個意思?!
若是以常理推之,這個人必定是看上她了。不過喬風不是常人啊,誰知道那奇葩的腦回路在想些什麼?他天生的脾氣好,如果只是因為脾氣好有禮貌不願意拒絕她和傷害她呢?亦或者真是把她當朋友處,對一個朋友有求必應只能說明人家仗義……
想來想去,藍衫發現自己還是不夠瞭解喬風。
一個下午,她也沒性情幹別的,探索了一會兒喬風的內心世界,又對著那堆碎瓷片發了會兒呆,最後決定晚飯時分再去厚著臉皮蹭頓飯,把話說開,道個歉。不管怎樣,她確實有不妥之處。
雖然他昨晚的表現其實挺傷人的……
好不容易捱到晚飯,藍衫終於鼓足勇氣去敲喬風家的門了。
喬風今天食欲不振,午飯沒吃,晚飯清炒了兩個素菜,煮了一鍋白粥。
嗯,菜還是炒多了。
聽到敲門聲,他精神一震,走到門口,對著貓眼,看到藍衫在外面。
他扶著門把手,心跳竟然微微加快了一些。他心想,只要她認錯態度良好,他可以讓她再來蹭一頓飯。
這樣想著,他拉開了門。
藍衫沒想到一夜之間喬風竟然憔悴了這麼多,平常白皙水嫩的臉現在隱隱發暗,神態也有些疲憊,她愣住了,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喬風反問,「你想要做什麼?」說話聲帶著淡淡的鼻音。
「你感冒了?」
「你有話直說。」
「我……那個……」藍衫撓撓頭,賠笑,「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大少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行不行?」
喬風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她,他說道,「藍衫,你無論有什麼疑問都可以直接問我,哪怕再艱難的話題我也不會迴避。但是你為什麼問都不問就妄加揣測?」
藍衫好無辜,「我問了呀!」
「你問什麼了?」
「我問你有沒有撿過肥皂,你說有!」說到這裡,藍衫突然覺得很奇怪,對啊他明明親口回答過!
喬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撿過肥皂跟我是不是同性戀有什麼必然關係?」
「……」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藍衫驚得瞪大眼睛,尷尬地捂著嘴巴,「你不會不知道『撿肥皂』是什麼意思吧?」
「我當然知道。『撿』是意外拾取的意思,『肥皂』是一種化工產品,有清潔去污的作用,水溶液呈弱鹼性。」
藍衫拍著腦袋,「誤會誤會一場誤會!我跟你說,這個詞呢,它現在已經是一個典故了,不信的話你自己上網查查。不過就算不查你也應該明白它到底是什麼意思了。總之我真不是有意的,也並非惡意揣測,誰能想到你竟然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呢!」
喬風皺眉,「我為什麼一定會知道它的意思?」
藍衫質問道,「可是我把你當男閨蜜處,我和你勾肩搭背,你也從來沒反對過呀!你什麼意思,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她也有點心虛,眼神亂飄。
喬風心口一窒,衝口而出道,「我喜歡你?你先把大腦整整容,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吧。」
「你……!」莫名其妙的,藍衫的火氣被他這一句話給點著了,她叉著腰,「你這是人身攻擊!智商高就可以隨便鄙視別人嗎?行行行我知道我笨,我不配和你做朋友!行了吧!」說完轉身走開,自回自家,進門之後,為發洩怒氣,她重重把門一撞。
砰!
喬風身體一震,呆呆地看著那暗紅色的木門。
他突然有些難過。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他明明並非這個意思……情緒一點也不受控制,難道是下午吃的藥有問題?可那也只是普通的感冒藥啊。
嗯,會不會過期了?
他回到家,找出那些藥看了看,沒有過期。
大概是因為生病了所以情緒不好吧。他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局面該怎麼收拾,腦子裡亂亂的,也理不清楚。
他只好去餐廳,先享受自己的晚餐。
晚餐清炒的兩個菜,喬風只分別吃了一筷子,就不願意動了。白粥也只是喝了小半碗——他生病了,食欲實在不佳。
吃過晚飯,他量了一下體溫,三十八度。
睡前,他吃了退燒藥。
雖然早早地躺在牀上,卻始終睡不著。高熱使他的身體像個小火爐,皮膚表面散發著勃勃的熱量,那感覺像是小宇宙在無限燃燒。他的頭很沉重,像是被一把緊箍咒牢牢地扣著,又悶又疼。
大熱天的,他還蓋了一牀被子,雖然熱得要命,卻總是不出汗。
他起牀,自己擰了濕毛巾,蓋在額上降溫。
額上涼絲絲的觸感使他的感受稍微好了一些,他瞪大眼睛,在晦暗的牀頭燈下看著空落落的房間。
人生病的時候,很容易脆弱,也很容易感到孤單。喬風呆呆地躺在牀上,雖然渾身都熱,但是心口涼涼的。他覺得他的牀太大太空了,這麼空怎麼能睡好呢。
他又下牀,把薛定諤抱過來同他一起睡。
薛定諤臥在他身邊,打著小呼嚕。單調而重複的低音使他漸漸有了些睡意。
後半夜,喬風又醒了。
他太難受了,渾身綿軟無力,腦袋昏沉疼痛,嗓子眼幹得要命,還特別疼。他咳了一下,從牀頭摸到溫度計,量量體溫,三十九度七。
燒成這樣,必須馬上去醫院。他拿過來手機,本能地撥了藍衫的電話。看到手機上「笨笨」那兩個字,他不等電話接通,突然又把它掛了。
然後他打了出租車公司的約車電話。
半夜裡一個人去醫院,掛號,看大夫,他燒得神智都有些模糊了,走路踉踉蹌蹌。大夫給他量了體溫,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說,「幹嘛這麼急著來呀,你再等會兒,把器官燒糊了再來唄。」
喬風安靜地坐著,把大夫所有的責備照單全收。
大夫四五十歲年紀,在他眼中喬風也只是個孩子。他一邊開藥一邊問,「病成這樣,自己一個人來的?」
「嗯。」他垂眸,蓋住眼中的落寞。
大夫沒再說別的。這樣一個漂亮又乖巧的孩子,生病了都沒人照顧,太可憐了。
然後喬風開了病牀打點滴。值班的護士是個新手,在他手背上紮了好多洞,才終於找對血管。她滿臉歉意,「對不起啊,疼嗎?」
喬風神情呆滯,搖了搖頭,他的眼睛水潤又乾淨,但可能是由於生病的原因,看起來有些空洞。
長得好看的人太容易博同情,護士看到他那樣乖,她的心都要化了。
早上六點鐘時,喬風給他哥打了個電話。
吳文並沒有早起的習慣,他接起電話,語氣很不好,「喬風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
「……」
手機那頭的吳文深吸一口氣,刷地一下拉開窗簾,迎著初晨的陽光,他腦子清醒了一些,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現在不在家,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薛定諤。」
「就你那只肥貓?它看不起我,我才不搭理它……不是,你說話的聲音怎麼不對勁?你病了?」
喬風的聲音雖帶著病中的粗糲,卻是平靜無比,「我說過了,是。」
「……次奧!你現在在哪裡?」
「醫院。」
吳文有些暴躁,「我知道是醫院,在哪家醫院!」
喬風報了醫院和病房號,吳文很快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其實現在喬風已經沒什麼了,打著點滴,體溫也降下來。值班的幾個護士特別喜歡他,有空就來望一眼。他安安靜靜地躺在病牀上,神態寧靜,不睡覺,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像是陶瓷做的娃娃,一碰就碎。
吳文給喬風帶了早餐,喬風給面子地吃了幾口,然後又要求吳文照顧薛定諤。
吳文問道,「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對。」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感冒而已,用不著那麼麻煩。」
「你怎麼不燒成白癡呢!」吳文瞪了他弟一眼,又問,「藍衫知道嗎?」
喬風搖頭,「不知道。」
吳文掏手機,「我給她打電話。」
喬風攔住他,「不用。」
吳文恨鐵不成鋼地瞪他,搖頭歎道,「喬風,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麼跟姑娘打交道?」
「不知道。」
「……」夠直接!吳文放緩語氣,勸他,「其實這事兒不怪藍衫,真的,是肖采薇那個傢伙從中作梗。」
喬風淡淡答道,「我知道,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
「那你現在還矯情個屁呀?」
喬風低著頭,「她在生我的氣。」
「她怎麼又反過來生你的氣了?到底怎回事,還有什麼劇情是我錯過的?」
喬風搖了搖頭,神態疲憊,「這些事情你不要管了。」
「行,我不管,我才懶得管!」
吳文又囑咐了喬風幾句,這才離開了,走之前答應喬風,會把他那個肥貓送去寵物店。
吳文走後,喬風想了一下,掏出手機發了條微博。
喬幫主:我生病了,在醫院,很難受。
發完這條微博,他心想,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到這條微博,也不知道她看到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然後他就睡過去了,期間醒了幾回,直到吳文派助理來給他送午飯。喬風找到手機,看到他的微博裡塞滿了消息。他有些激動,認真地一條一條查看消息,許多人都在安慰他,但是不包括藍衫。
仔細地又看了一遍,確實沒有。
他眼中的光彩暗淡了幾分。來來回回地拖著滾動條,最後進入了藍衫的微博。
就在剛剛,幾分鐘前,她發了一條微博:今天中午老闆請吃大餐,哦啦啦啦!
下面的配圖是一桌子豐盛的菜。
喬風點開大圖,看著那圖片上的菜品,神情怔怔。
助理湊腦袋過來看了一眼,安慰他道,「不要急,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吃這些了。」
他卻不聽他的話,執拗地盯著那張圖片看,像是能從中刨除金子來。
助理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