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夫綱
因賈先生要俞宛如出去走走,第二天恰好又是休息日,蕭安瀾就帶著俞宛如去了鄉下。
蕭家在柳城,有祖上留下來的一大片田莊,早些年,這田莊是蕭家的主要收入來源。如今家裡有了工廠、公司和店舖,哪一處都比田莊掙錢。
既然不靠這個吃飯,又是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蕭老爺跟蕭太太都樂於做點善事,積點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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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租出去的田地,收的田租比別人要低一分。他家人又好說話,若趕上年成不好,或者是哪一戶農家家裡困難,都允許拖欠,等來年再補上。因此,那些農戶都十分樂於租種蕭家的地,心裡也記著蕭家人的好。
聽聞是少東家跟少奶奶來了,守在田莊裡的楊莊頭忙洗乾淨手和臉,出來迎接。
俞宛如一下車,就看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給她行禮,嚇了一跳,忙說:「老人家不必客氣。」
楊莊頭搓搓手,小心翼翼問道:「不知今天少東家跟少奶奶前來,有何貴幹?」
說話間,莊院外頭已經圍了好些個好奇的農人。有幾個孩子歪著頭,含著手指,一臉艷慕的看著嶄新漆黑的大汽車,似乎想要上前來摸一摸。
楊莊頭的兒子楊生怕他們唐突了兩位貴人,忙擺擺手將他們趕走。
有個三四歲的小孩子避退不及,左腳絆了右腳,一屁股栽在地上。俞宛如看得心頭一揪,正要過去扶他起來,卻見那孩子一骨碌,自己爬起來了,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又躲到柴堆後頭,探出一顆小腦袋來,怯生生的看著。
蕭安瀾握住俞宛如的手,道:「生哥不必趕他們,沒什麼要緊的事。」
楊生憨憨地摸了摸腦門。
蕭安瀾又說:「老楊頭,你們都做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理會我們,我跟少奶奶隨處走走就好。」
「這這怎麼行?」楊莊頭忙道,「鄉下的路磕磕巴巴的,又難走,別崴了少東家少奶奶的腳,您二位還是去屋裡坐一坐吧?」
蕭安瀾擺擺手,笑道:「你個老楊,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就好,今天不是來查賬的。我陪少奶奶隨便走走,你若再阻攔,當心我把你鬍子刮掉。」
楊莊頭下意識摸了摸下巴幾根鬍子,訕笑道:「那少東家跟少奶奶,中午要不要留在莊裡用飯?」
「宛如你說呢?」蕭安瀾問他媳婦兒。
俞宛如看著這一片廣闊的田野,想著一時半會兒大約也走不完。就小聲問一蕭安瀾道:「留在這裡吃飯,會不會太打擾了?」
蕭安瀾捏捏她的手,「怎麼會,別想太多,老楊可巴不得呢。」
他轉頭對楊莊頭道:「中午要留在這兒吃飯,給我和少奶奶做點鄉下稀罕的東西,那些大魚大肉的就別端上來,我都吃膩了。」
楊莊頭忙點頭,「誒誒,少東家放心。」
蕭安瀾牽著俞宛如走了。
看兩人走遠,楊生小聲問他爹:「爹,要不要我去鄰村屠戶那買兩斤肉回來?」
楊莊頭摸出水煙咕嚕咕嚕抽了兩口,才說道:「買吧,再去問問你娘,家裡的臘肉還有沒有,也炒一盤。還有什麼馬齒莧、秋風絲、紅薯芋頭,有的都端上桌。」
楊生遲疑道:「這種東西,少東家少奶奶吃得下嗎?」
楊莊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少東家來你這裡是為了吃你一頓肉呢?人家在城裡,什麼好玩意兒沒見過,什麼好吃的沒吃過,來鄉下,就是來看個稀罕,吃點新鮮,聽你爹的沒錯。」
楊生忙點點頭,跑去跟他娘和他媳婦兒交代去了。
如今正是十月初,糧食即將收穫的季節,田野裡望去,一望無際都是金黃的顏色,一串串飽滿的稻穗,將水稻壓彎了腰。
俞宛如和蕭安瀾手牽著手,走在黃泥小路上,不時與步履悠閒的老黃牛、嘻哈玩鬧的小頑童、洗衣歸來的農婦相交而過。
俞宛如新奇的看著眼前所見的一切,正如別人也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人一樣。
不遠處有一條水渠,蜿蜒穿過了整片田野,正是它灌溉養育了這一片土地。
此時,有不少婦人在水渠邊洗衣淘米洗菜。
俞宛如和蕭安瀾兩人走在水渠對岸,那些婦人看著他們,不時交頭接耳,竊竊低語。
俞宛如原本好奇她們在說什麼,後來,見一個農婦用手指了指這邊,她順著她的視線低頭一看,才知道,原來別人正在討論她和蕭安瀾雙手交握的事。
她自己如今跟蕭安瀾牽慣了手,就算走在大馬路上也不覺得有什麼,卻忘了眼下是在鄉下,大家的思想自然更加傳統保守一些,猛然見一對年輕男女手牽著手,大庭廣眾之下若無其事的模樣,說不定正覺得他們不像話呢。
她有些不自在,拉著蕭安瀾往另一頭走去。
蕭安瀾不明所以,問道:「要不要下去看看?說不定有魚。」
俞宛如搖搖頭,「不了,她們在說我們兩個呢。」
蕭安瀾回頭望了那些農婦一眼,心中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便說:「她們只在這村子裡,極少出去,難免少見多怪,你別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的。」
蕭安瀾想了想,又笑著說道:「媳婦兒,要是以前,你看見別人這麼說,肯定要掙開我的手。」
俞宛如聽了,也輕輕笑起來。若是之前,讓人一說,她還真的會不好意思再跟他牽手。
她看了蕭安瀾一眼,說道:「都是你,把厚臉皮都過給我了。」
蕭安瀾低下頭,作勢要親她,「相公給你的,難道只有厚臉皮而已?」
俞宛如忙將他推開,這麼多人看著,牽個手倒也罷了,再要親吻,她可真沒那麼厚的臉皮。
蕭安瀾順著她的手勁笑嘻嘻的退開,他抬眼四下望了望,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山坡,說道:「咱們去那兒看看,我小時候來過幾回,記得那有一片小果園,眼下果子應該成熟了。」
俞宛如點點頭,順著羊腸小道,跟他一邊走,一邊欣賞四周的風景。
小山坡上果真有果樹,只見小孩拳頭大小的桔子掛在枝頭,青色的皮透著一點點黃,看得人口水直吞。
蕭安瀾看了看四周,忽然對俞宛如噓了一聲,「媳婦兒,你在這等我一下。」
俞宛如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做什麼,就見他躡手躡腳的走到桔子樹下,飛快的抬手抓了兩個下來。
俞宛如看得目瞪口呆,「你,你這是……」
蕭安瀾笑瞇瞇道:「小時候就想這麼做了,只是那會兒個頭太矮,摘不到。」
俞宛如小聲道:「你怎麼能偷人家的東西?」
「這怎麼叫偷?這是咱們家的地,長在咱們家地上的果樹,當然是咱們家的果樹。」
「可是,這、這不是村裡人種的嗎?」
「噓——」蕭安瀾道,「媳婦兒你小聲點,快過來。」他蹲在樹下,跟個老農民一樣。
俞宛如原本問心無愧,見他如此行事,也有了一種同流合污的心虛之感,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蹲在他身旁。
蕭安瀾三兩下把橘子皮剝了,遞給她一半,「來,嘗嘗看。」
俞宛如遲疑著接過,看著那不怎麼黃的果肉,嘴裡口水更加氾濫。
蕭安瀾催促道:「快吃呀,肯定好吃,我看準了最黃的摘的。」
俞宛如嚥了嚥口水,掰下一瓣送進嘴裡,咬下的那一瞬間,酸澀的汁液濺滿了整個口腔,酸得她牙都要倒了。
蕭安瀾期待的看著她,「怎麼樣,好吃吧?」
俞宛如艱難的嚥下,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好吃,很甜。」
「我就說嘛。」蕭安瀾得意道,將手中剩下的一大半橘子整個丟進嘴裡去,「相公的眼光,怎麼會——」
他話到一半,整個人僵住不動,臉色扭曲成一張苦瓜臉。
俞宛如憋得辛苦,終於憋不住,一下坐倒在地上,笑得直揉肚子。
蕭安瀾哇的一聲就把橘子吐出來,又呸呸呸吐了好多口口水,露出舌頭,跟一條熱得受不了的小狗狗似的。
俞宛如笑得東倒西歪,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蕭安瀾擔心她摔倒,伸手攬住了,委屈巴巴道:「媳婦兒,你怎麼騙我?」
俞宛如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臉頰,說道:「沒騙你,我真覺得好吃呢。」沒說完,又撲哧笑了。
蕭安瀾鬱悶地皺了皺眉頭,小時候看他們狼吞虎嚥,還以為很好吃呢,沒想到這麼酸。
「是誰說偷來的東西最好,我看著比城裡賣的難吃多了。」
俞宛如摸了摸他下撇的嘴角,說道:「這下該長教訓了吧?以後看你還敢不敢幹壞事,偷人家的東西。」
蕭安瀾將手頭另一個橘子丟掉,回頭看她,道:「媳婦兒,我發現你越來越壞了,現在都敢捉弄我了。」
俞宛如揚了揚下巴,「還不都是你的功勞。誰剛才說的,相公給我的不止厚臉皮而已?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壞,還不足相公你的萬分之一。」
蕭安瀾又一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由鬱悶。明明不久之前,他媳婦兒還又害羞又愛臉紅,怎麼現在這麼變得厲害了?
他心裡忽然有了些危機感,照這麼下去,夫綱不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