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三年前不一樣,房東老太太不是來攆人的,而是來加房租的。她知道文佳木和趙雅雯生活都很節儉,肯定不會改租更貴的房子,所以態度相當蠻橫,言辭也非常刻薄。
但此時的文佳木卻已經不是三年前的文佳木了。
那時她會哭著哀求房東老太太讓自己和好友留下,這時她卻硬氣地說道:“我們明天就搬走。”
“你他媽說誰是出來賣的?”趙雅雯氣得腦袋都在冒煙。
要不是文佳木及時拉了她一把,她一定會衝上去撕爛房東老太太的嘴。
“什麽?你們要搬走?”房東老太太反而愣住了。說實話,她是不想讓文佳木和趙雅雯搬走的。
趙雅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嘲諷道:“放心吧,我們明天就搬。比你這裡便宜的房子多的是,我們又不是找不到。但是呢,像我和木木這麽愛乾淨,不惹事,還每個月都按時交房租的租客已經不多了。希望你下次招租的時候運氣能好點,別招到極品。”
然而在香洲小區這個又破又舊,治安還很混亂的地方,招到極品的概率是很大的。
據趙雅雯所知,房東老太太每個月收租的時候都會被惡意拖欠房租的租客氣到吐血,有些租客跟她吵得很凶,還會打砸出租屋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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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文佳木是唯二叫房東老太太感到既舒心又省心的租客。然而好人沒好報,雖然愉快相處了幾年,老太太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這麽破的房子誰稀罕啊!老娘早就想搬走了!”趙雅雯越發堅定了搬走的信念,推開錯愕中的房東老太太,衝文佳木招手:“木木,咱們走。”
“欸,等等,租金我不加了,但是你們也要保證不招惹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像今天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了。”房東老太太連忙追上去,語氣有點著急。
趙雅雯果然停了下來。
文佳木以為她要改變主意,連忙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
“木木,你值錢的東西是不是都帶在身上了?沒帶的話趕緊回去拿。有些人不經過咱們同意就用鑰匙開咱們的門,這多不安全!”趙雅雯故意提高音量,一字一頓地喊。
這個時間段,大家都要上班,樓道裡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聽見趙雅雯的喊話,大家看向房東老太太的目光都產生了微妙的改變。以前只是討厭,現在則變成了戒備。
不少人還真的跑回家,拿走了值錢的物品。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麽不安全的地方我們還是早點搬走吧。家裡總是莫名其妙的丟東西,我真的很怕。木木,我們明天就搬,不能再等了!”趙雅雯又高喊幾句,這才拉著文佳木跑了。
聽見她的話,有多少人產生了搬走的想法已不得而知,但她的確把房東老太太氣得夠嗆。
老太太腿腳不利索,卻還是追著兩人罵了很久。
“哈哈哈哈哈……老娘忍她很久了,今天總算出了一口惡氣!”跑到地鐵站,趙雅雯痛痛快快地大笑幾聲。
文佳木也笑得臉頰發紅,眉目生輝。
“木木你真漂亮。你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一定比我美。”趙雅雯捏了捏好友肉呼呼的腮幫子。
文佳木羞澀地擺擺手,又珍而重之地抱了抱好友,這才與她分頭朝各自的目標走去。她的人生路並不太長,可是她希望自己愛著的人都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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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佳木通過中介機構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房子。她打電話問過趙雅雯的意見,當即就掏出銀行卡付了三個月的租金和押金。
完事之後,她馬不停蹄地趕去舅舅家接姥姥。
受到兒子拖累,文佳木的舅舅趙斌住在S市最偏僻的一座城中村。村裡人都是互相認識的,看見文佳木從街口走過來,紛紛熱情地打招呼。
“淑芳,淑芳,你家木木回來了!”一位老鄰居不等文佳木敲門就先興匆匆地喊起來。
“你怎麽來了?今天不用上班?”文佳木的舅媽孫淑芳從簡陋至極的水泥平房裡走出來,上下看了看外甥女,皺眉道:“你怎麽空著手來?”
這話問的真不客氣。空著手就不能登你的門了?老鄰居嫌棄地撇嘴,然後輕輕推了推僵站在門口的文佳木。
文佳木這才跨進家門,心裡升騰的不是懷念,而是抗拒。
在這裡,她曾經被打罵,被追趕,被驅離。在這裡,她得不到快樂,得不到關懷,得不到溫暖。看見舅媽長滿斑點和皺紋的臉,她甚至會產生嘔吐的欲望。
當抗拒達到一定程度時,胃部是首先做出反應的。
文佳木捂了捂隱隱作痛的肚子,嗓音沙啞地喊了一聲:“舅媽。”
一名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從屋裡走出來,揚起下頜,理所當然地吩咐:“姥姥想吃榴蓮,你去村口的水果店買一個榴蓮回來。”
這人就是文佳木的表姐趙菲。
姥姥從來不吃榴蓮,她總說那東西很臭,聞著不舒服。真正想吃榴蓮的人是趙菲。這一點文佳木是知道的。
她習慣性地想答應,卻又及時抿緊了唇瓣。
時光倒流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早晚會死。她反抗了同事,愚弄了流氓,還跟葉先生一起跳了樓。她連死都不怕,為什麽會害怕這個家?
既然這個家帶給她太多痛苦的回憶,那麽她永遠離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