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體的溫度隔著衣服浸透過來,在這樣陰森黑暗的地方,終於驅除了那種無法克制的恐怖感,也讓她緊繃著的心弦鬆懈下來。
比起自己一個人面對這麼多妖物,這個男人一出現,總能讓她感覺到極大的安心。
郁齡緊緊地摟著他,覺得怎麼貼著他都不夠,一時間差點忘記周圍的存在了,直到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奚展王,時間很緊,可以走了麼?」
這突兀的聲音,乍然一聽,實在是討厭。
「既然你急,請便。」奚辭的聲音依然是那種好聽的清潤柔和,卻又多了某種凜冽之意。
雲修然頓時不吭聲了。
郁齡雙摟著他蹭了蹭,這才轉頭看去,正好看到站在遠處手托一盞引魂燈的雲修然。
引魂燈中一縷暖黃色的火光幽幽燃燒著,淺黃色的暖光柔和了托著燈的人的面容,讓那白衣出塵,在這陰森黑暗的山林裡,恍若仙人一般,無端地讓人生出幾分信賴感。
顯然先前燃燒的黃符就是他所為了。
奚辭低頭,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一只手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彷彿在安慰她剛才受創的心。
不可否認,在這有節奏的溫柔拍撫下,她慢慢地恢復過來,然後問了一個蠢問題,「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雲修然站在距離他們有二十來米遠的地方,手托引魂燈,一臉漠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奚辭又拍了拍她,對雲修然道:「我先送她回山莊。」
雲修然緊繃的臉變了變,壓抑著聲音道:「恐怕不行,如果不儘快破壞厲鬼棲息的陰穴,一旦讓它吞噬天生陰體,只怕那厲鬼更厲害,以我一人之力,只怕難以壓制它。」
雖然有點兒不甘願,但雲修然不得不承認,這只大妖的強大。如果沒有他出手,光是今日因厲鬼出世而引起山裡的妖鬼暴動就讓他疲於奔命,根本騰不出時間對付那只厲鬼。這也是厲鬼難對付的原因,它不用做什麼,光是出世時陰氣大熾,引動天地之氣,就能給天師們增加很多麻煩。
也是因為如此,異聞組才會選擇和一些大妖們和平共處,簽訂協議。畢竟大妖們也是需要天地之氣來修練己身,一旦天地之氣受到穢氣污染,對妖本身也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能會淪為那種邪惡的妖物。
不過雲修然的苦口婆心顯然沒有打動奚辭,他已經一把抱起郁齡,準備回山莊了。
雲修然神情一冷,將手中的引魂燈拋到半空中,倏然間抽出一柄桃木劍,擋住子他的去路。
「讓開!」奚辭同樣冷冷地道。
「奚展王,別忘記了協議中的第七條。」雲修然冷聲道,接著又加了一句,「我可以付你報酬。」
郁齡聽到這裡,不禁又有點兒想笑了。原來米天師那句「報酬好商量」並非他的口頭禪,而是天師們的協議?她發現,奚辭估計在這些天師眼中是十分厲害的,不然連那麼厲害的雲修然也不會一邊不情不願,一邊又想要以重金請奚辭出手幫忙了。
只是,原來天師輔助戰鬥師是可以選擇幫或不幫的麼?她有點不太明白異聞組的行事準則。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郁齡拉拉奚辭的衣服,對他道:「算了,時間緊的話,就先和雲天師走一趟吧,我不要緊的。」
厲鬼還要害俞荔呢,雲修然說得有點嚴重,她擔心去遲了,會不會讓厲鬼得手了。況且作為一個人類,對於厲鬼這種傷害xin比妖物更可怕的非人類生物,也是想要第一時間解決了的,免得到時候自己遭殃就不好了。
聽到她的話,奚辭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然主動去看捉鬼,明明她特別害怕這東西。
郁齡有些無奈地道:「吳朋玲既然想要害俞荔,我總得去看看,怕也沒辦法。」
奚辭就知道會是這樣,覺得她並不是膽小,只是怕鬼罷了。和那些真正膽小的人不同,她就是這樣,怕鬼不代表膽小。
猶豫了下,到底沒有再堅持送她回山莊了,奚辭朝雲修然道:「行,你帶路。」
雲修然暗暗鬆了口氣,如果這位真的要走,他還真是攔不住,用人類和妖族的協議要脅,某些時候根本沒有多大的用處。
當下雲修然手托引魂燈,一馬當先,在黑暗的山林中穿行,身姿非常矯健,顯然是特地鍛煉過的,這樣的環境對他的干擾雖然有,卻也不會難以前行。
奚辭跟在後面,即便懷裡還抱著個人,動作依然非常迅速,甚至比起雲修然,他顯得格外的輕鬆,彷彿這夜間的山林就是他家後院一樣。
郁齡窩在他懷裡,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覺得不愧是天師輔助戰鬥師。
見他那麼輕鬆,她也安心窩他懷裡了,沒有堅持自己走。主要是四周太黑了,甚至周圍根本沒有路,他們是直接攀沿著山道前進的,若是讓她自己走,估計她會成為他們的累贅,她很明白這點。
天空還在下著毛毛細雨,而山中的天色完全黑下來,除了那盞無論如何都不會燈滅的引魂燈外,天地之間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
雨飄在臉上,黏黏的不舒服。郁齡原本是有帶傘的,不過先前被拖走時,傘不知道掉在哪裡了,奚辭雖然塞了把傘給她,可是這周圍不是樹就是高大的雜草,撐傘反而不方便,只好繼續淋著了。
不知道多少點了,郁齡從口袋裡摸出沒有遺失的手機,打開屏幕一看,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可是身在這山林中,給人的感覺卻像已經到了午夜一樣,這天黑的速度非常詭異。
算了,厲鬼都出現了,詭異也沒有什麼。
「在陰氣重的地方,最好別開手機。」雲修然的聲音響起,他沒有回頭,卻彷彿看到了一樣,「光線會吸引附近的非人類生物,會很麻煩。」
郁齡頓了下,她的記憶力並不差,很快就想起那晚第一次遇到妖物襲擊時,米天師也說過一樣的話,當下趕緊將屏幕關了。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怨不得明明這麼黑,他們為什麼不開手電筒,只用引魂燈來照明。
只是……
看著以一種不科學的情況在雨中依然綻放暖黃色光芒的引魂燈,郁齡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她已經看到那些被引魂燈吸引而來的鬼魂了,大多是一些遊魂,慘白慘白的臉,半飄在空中,看著就磣人。
她小心地在奚辭懷裡縮了縮。
奚辭雙手抱著她,沒辦法安慰她,只好將她抱緊了一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郁齡感覺他們好像走了很多地方,特別是這附近的路越來越難走,他們幾乎是在密林裡穿行,也虧得雲修然一邊走一邊拿一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劍開路,引魂燈飄在他們頭上,照亮了這方寸之地。
突然,雲修然開口道:「就要到了,這裡的鬼氣很重,那只厲鬼應該就要回來了。」
奚辭沒有說話。
郁齡卻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不過依然不吭一聲,淡定地窩在他懷裡。
現在看來,她還是挺安全的。
雲修然又劈開了一些擋路的雜草,終於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塊平地,周圍只長生了一些高及大腿的雜草,前方的山壁間有一個裂縫,周圍生長著兩顆棗樹斜斜地生長著,擋住了那裂縫口。
雲修然用劍挑開擋在裂縫口的樹,一股陰氣撲面而來,他面不改色地側首避開了。
奚辭站在他身後三步的距離,見陰氣撲來,一手攬住懷裡的人,一手伸出,隨意地一揮,那陰氣便消散了。
周圍太黑,郁齡看不到那陰氣,不過乍然陰冷的空氣,仍是讓她注意到了,不用說也知道那是什麼,繼續保持安靜如雞。
除了安靜如雞,她這個普通人好像也幹不了什麼,還是別惹麻煩了。
雲修然將周圍的樹都清理了,露出一個類似洞口的東西。
這便是那只陰鬼棲息的陰穴。
陰穴聚陰,滋生厲鬼,一旦成氣候,厲鬼出世是必然之事。
雲修然看了看四周,歎了口氣,冰冷的聲音多了幾分喟歎,「這陰穴沒有百年時間無法形成,想必當初送葬的人為先人選墓地時,原是選了一個風水寶地,讓先人死後為安的,可惜應該有不孝子弟壞了它的風水,甚至將上好的風水寶地變成了一塊聚陰凶地,方才令葬在此中的屍骸經由陰氣滋養,化作厲鬼出世。」
郁齡聽得一知半解,對於風水這塊,她壓根兒就沒接觸過,不過聽起來好像也能明白幾分。
奚辭則是完全漠不關心,甚至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周圍太黑暗,一時間郁齡也沒有看清楚他臉上那種涼薄的神情,和他俊秀雅致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雲修然也只是喟歎一聲,接著便托著引魂燈進入陰穴。
奚辭抱著郁齡跟在其後。
進入陰穴後,果然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要不是奚辭還抱著她,她幾乎要凍得渾身顫抖了。奚辭身上溫暖的氣息暖暖地包圍著她,驅散了周圍的寒意,讓她才沒有那麼難受。
雲修然燃起一張黃符,黃符飄到半空中,緩緩飄行,暖黃色的火光驅散了四周的陰寒。
郁齡發現,黃符確實是在驅散這洞裡的寒氣,或者稱之為陰氣比較合適。
黃符的光線並不明亮,卻能讓她大概看清楚這山洞的模樣,看著不過是十來米深、五米寬左右,地上非常泥濘潮濕,四周的山壁佈滿了濕漉漉的水漬,如果不看最裡面擺著的那口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棺材,這幾乎就是個挺平常的山洞。
是的,最裡面擺著一口破爛的棺材,這才是要人命的。
那口棺材上的漆已經脫了,棺材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在土裡埋了很久,飽受歲月親蝕。事實上,要不是這棺木的材質比較好,只怕過了百年,這棺材根本不復存在了。當然,也是這口棺材保持得這麼好,才能讓棺材中的屍骸在陰氣經年不斷的滋潤下,方才化為厲鬼。
雲修然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對奚辭道,「我現在要焚燒這具棺材和棺材裡的屍骸,厲鬼感覺到屍骨被焚毀時會趕回來,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奚辭將郁齡放下,漠然地點頭,說道:「我會幫你看火。」
郁齡:=口=!為毛她覺得奚辭這話不太對?
雲修然卻好像對他的答案並沒有覺得不對,開始佈置起來。
接著,郁齡有幸能看到天師的手段,他先是將繫著銅錢的紅線圍著山洞繞了一周,然後在山洞口灑了一層糯米,接著在四周貼上黃符,最後拿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口時,一股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雲修然將那瓶子裡的液體倒在棺材上。
花了大概半小時,雲修然終於佈置好了,他看向奚辭。
奚辭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兩支香,輕晃了下,香便燃了,然後將它插在洞口處。嫋嫋的煙霧騰升,不一會兒,空氣中便飄蕩著一股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清雅安寧的味道,倒不算太難聞。
「安魂香。」雲修然一眼便認出這是上好的安魂香,有驅鬼逐妖、混淆自然之力的功效,在市面上非常難尋,就連雲家,每年也不過只得那麼百來支罷了。
奚辭沒有說話,點好香後,便對他道:「可以了。」
雲修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到時辰差不多,開始引火焚棺。
火轟的一下便燃了,整個棺材瞬間被火舌吞沒。而且非常神奇的是,那火在焚燒棺材時,縱使火勢沖天,但是山洞裡的人並不感覺到悶熱或呼吸不順,彷彿火勢被控制在那方寸之地,被什麼東西無形地隔開。
這和先前雲修然在棺材周圍布下的符有關。
郁齡再一次見識到玄門的神奇,對於天師這種捉鬼降妖驅魔的群體,越發的心生敬仰,感覺自己的人生安全,就繫在這群能捉鬼的天師身上了。
棺材燃燒了一會兒時,雲修然的神情一凜,說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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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來了?
自然是厲鬼來了。
郁齡下意識地捉住身邊奚辭的手臂,緊張地看著山洞門口。
很快地,便感覺一陣陰風從洞口狂嘯而來,接著是一道淒厲的慘叫聲由遠及近,在這黑暗的寂靜深山中,尤其磣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郁齡的腦袋空白了下,僵硬地倚到奚辭身邊,被他環住身體都沒有感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明知道自己這行為挺犯踐的,可是就是管不住眼睛腫麼辦?
隨著陰風狂舞,山洞裡貼著的黃符彷彿要脫離控制飛出去一般,那棺材上燃燒的火舌也搖曳不休,時弱時旺,彷彿不再受控制。終於,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朝著山洞一步一步地走來。
烈烈的火光中,郁齡看到那拖著僵硬的步伐走進來的……鬼。
只看一眼,她再次被嚇得不要不要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概是因為現在山洞裡不僅有引魂燈,還有燃燒的符紙,更有一具正在焚燒的棺材,火光中,整個山洞纖毫畢現,因此也讓她看清楚從洞口走來的鬼,而且是被一股翻騰著的緋紅色的鬼氣挾裹著進來的鬼。
神話故事裡,仙人臨世時,騰雲駕霧,仙樂飄飄,如夢似幻。
而這只鬼出現時,那是鬼氣翻騰,如魔似妖,簡直不能更可怕了。那翻騰的鬼氣不是想像中的黑色,而是一種非常淩厲的緋紅色,給人的感覺彷彿沾上一點就要窒息一般,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到它實在不好惹。
接著,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一張臉在翻騰的鬼氣中出現,仔細一看,竟然是吳朋玲的臉!
此時吳朋玲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人,並非是說她身上纏繞著的那些鬼氣,而是此時她的模樣,眼睛是一種渾濁的血紅色,嘴唇紅得似要滴血一般,頭髮在陰風中張牙舞爪地飛舞著,就算身上沒有翻騰的鬼氣,此時她看起來也十足地像個鬼。
郁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她對現在的情況不太明白,但從吳朋玲的狀態來看,也知道她此時已經不是吳朋玲,而是真的被那只厲鬼主宰了身體。
大概是厲鬼還不能完全控制吳朋玲的身體,所以走路的樣子十分僵硬,有點僵屍的感覺。然而她的速度卻非常快,走進山洞後,當看清楚山洞裡的情況時,她的一雙紅眸頓時鮮豔的得彷彿要淌血淚一般。
「你……們……竟然……敢……毀我……屍骸……」吳朋玲的嘴一開一合,聲音彷彿從肺腑中呐喊出來的一般,雖然斷斷續續的,給人的感覺卻不是結巴,反而因為那種陰寒的顫意,聽在耳裡十分不舒服。
然而,不管是雲修然和奚辭,神情都未變,冷眼看著走進來的厲鬼。
「啊啊啊——你們快來救我啊——我要死了——哪個好心人快來救命啊————」
一道更淒厲的聲音帶著破音叫著,郁齡這才看清楚了那翻騰的鬼氣中還有一個胖子,而且是被人五花大綁拖進來的胖子,因為先前洞口的鬼氣太濃,一時間倒是沒有看清楚他竟然被吳朋玲拖著進來。
郁齡馬上想起,剛才聽到的慘叫聲,其實是這人發出來的吧?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倒黴,這麼得吳朋玲的關照,吳朋玲走時都要拖上他。
此時她哪裡不明白先前在回山莊時一連串的事情應該是厲鬼指示吳朋玲幹的,那些突然跑出來作亂的妖物,不必說也是厲鬼控制什麼東西引出來的,以此來嚇唬眾人,吳朋玲才好趁機脫身。
此時許副導渾身濕漉漉的,一臉痛哭流涕,眼巴巴地看著在場的人救命。
看他還能如此有生氣地叫救命,顯然生命力還算不錯,所以一時間不管是雲修然還是奚辭都沒有理他。
地上突然發出滋滋的聲響,灑在洞口的糯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了,被厲鬼身上的鬼氣污染,瞬間變成一堆焦黑的糯米,散發腐爛的味道。
雲修然臉色沉了沉,糯米一向能起識別鬼跡的東西,鬼一旦沾上糯米,便無可遁形。不過這只厲鬼是附身在人身上,並不需要迫使厲鬼現形,只起了一點辯識的作用,糯米在鬼氣中瞬間變黑,由此可見這只厲鬼的實力,比較難纏。
種種想法一閃而過,雲修然在厲鬼進來時,雙手一合,翻手而起時,一條紅繩朝厲鬼招呼而去,在半空中化為一個密集的蛛網,網的另一頭抓在雲修然手中,幻化出一道道紅光,往厲鬼身上罩去。
厲鬼眼中紅光大熾,一把扛起拖著的許副導。
不得不說,厲鬼此時用吳朋玲的身體做出這種動作來非常地搞笑,那畫風彷彿從一個纖纖弱質的美女一秒變成女金剛一樣,扛起一個胖子絲毫不費力。而可憐的許副導被這麼一舉起來時,就成了厲鬼的盾牌,幫它擋住了那飛來的紅繩網。
紅繩網捆住了許副導,接著被厲鬼趁機砸向正在燃燒著的棺材。
雲修然不想傷人的xin命,只得一抖手中的紅繩,接著將被捆著的許副導甩到一旁,避開了正在燃燒的棺材,使得許副導整個人砸到地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厲鬼趁機撲上前,身上的鬼氣洶湧而出,朝燃燒的棺材而去。
那緋紅色的鬼氣一沾到棺材的火時,竟然會吞噬火,不過每吞噬一口,它的顏色就弱了幾分,顯然鬼氣雖然能滅火,卻也會消耗它的能量。
奚辭既然答應幫看火,自然不允許厲鬼趁機滅了火,他幾步上前,抓起一根剛才進山洞時順手折的棗樹枝,朝厲鬼掃去,竟然將厲鬼逼退了幾步。
厲鬼轉過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他,雙手舉起來,十根手指的指甲此時已經變成了如血般豔紅的色澤,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長,變成十根鮮紅的利爪,朝奚辭揮了過去。
奚辭躍起身,避開那森然的利爪,同時一腳朝她的胸口踹去。
厲鬼被狠狠地踹到山壁上,身體恰好沾到了牆壁上貼的黃符,黃符無風自燃,在吳朋玲身上燃燒,奇異的是,那黃符明明燒到了什麼發出滋滋的聲音,仿可是吳朋玲的身體卻沒有絲毫被燒傷的痕跡。
黃符其實燒的是吳朋玲附身的厲鬼,這黃符的目的是為了將厲鬼從吳朋玲身體逼出來,如果不逼出來,除非將吳朋玲一起殺死,否則根本無法殺死厲鬼。作為天師,不草菅人命是他們的行事準則,雲修然自然也不會在吳朋玲沒有死時,不管不顧地殺死她。
厲鬼淒厲的慘嚎著,那黃符對它的傷害非常大。
雲修然繼續一抖紅繩,紅繩朝厲鬼疾飛而去,束縛吳朋玲的身體時,紅繩亮起一道紅色的芒光。
雲修然抓著紅繩,另一只手迅速地掏出一張黃符貼到吳朋玲頭上,按著她的額頭,喝斥道:「還不速速顯形!」
那聲音清亮高吭,宛若有靈一般,一遍遍震盪開。
吳朋玲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美麗的臉龐扭曲如惡鬼,一會兒痛苦難當,哭叫連連地求饒,一會兒又森然以對,兩行血淚從她的眼角流下,怨毒非常。
角落裡安靜如雞的郁齡和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許副導都看呆了。
這特麼的真是捉鬼啊,他們漲見識了。
不過比起已經有過圍觀捉鬼經驗的郁齡,許副導第一次見到這陣勢,真的嚇尿了,整個人都哆嗦起來,然後眼睛一閉,就這麼昏了過去。
陰風再次從洞口吹進來,郁齡離洞口比較近,首當其衝地被糊了一臉陰風,然後就聽到一陣如怨如泣的聲音從洞口傳來,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到一群面目猙獰的惡鬼游魂要擠著洞口進來,不過才剛接近,突然像被什麼嚇住了,尖叫著逃了。
郁齡的目光落到洞口那兩支青煙嫋嫋騰升的安魂香上。
有那兩支安神香鎮著,山洞外被厲鬼召喚來的那些惡鬼游魂根本進不來,也沒辦法援救這只厲鬼。
終於厲鬼被雲修然生生從吳朋玲身上拽了出來。
厲鬼一脫離吳朋玲的身體時,吳朋玲的氣息馬上萎頓下來,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唇色不再是鮮紅色,恢復了自然的肉色,甚至有點青黑,雙眼閉著,氣息奄奄,彷彿隨時可能會嗝屁。
郁齡的目光落到那只被紅繩束縛著的厲鬼身上。
厲鬼被雲修然生生拽出來時,原本縛在吳朋玲身上的紅繩很奇特地直接縛到它身上,這不科學的一幕自然不用深究了,郁齡仔細打量厲鬼,發現只要這只厲鬼如果眼睛和嘴巴不要這麼紅,臉上鬼氣不要那麼森然,其實是個挺漂亮的民國時期的妹子呢。
這時,棺材也被燒得差不多了。
厲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睛死死地看著自己的骸骨被焚燒盡殆,身上的沖天鬼氣開始變淡,彌漫著的緋紅色漸漸地變成淡紅色,然後是淺紅色,接著近灰白色……
雲修然神情冰冷,絲毫不為所動,雙手結印,一排黃符飛在半空中,結成了一個陣,圍著那只被束縛在正中央的厲鬼旋轉。
隨著棺材和骨骸的焚化,厲鬼臉上猙獰的神情慢慢地退去,直到最後一點火星熄滅,厲鬼身上的鬼氣已然消失,整個人就像個安靜漂亮的美少女,一雙眼睛變成了黑色,水盈盈地朝奚辭望去。
喂,你看我老公做什麼?
郁齡憋了憋,到底沒有憋出這句話來。
【……既成厲鬼,本不是所願,多謝……這位大人……】厲鬼朝奚辭說道,雙眼淚漣漣,眼淚滴到地上,化作虛無消失。
奚辭神情冷淡,他腳邊便是已經焚燒成灰的棺材和骨灰。
雲修然托著引魂燈過來,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
厲鬼歎息一聲,輕聲道:【只願屍骨能安葬在家人墓邊,再無所求……當年小女不幸染病身亡,家父本為小女擇好風水寶地下葬,卻不料不孝子孫移了小女之墓……】
聽著她文縐縐的解說,郁齡一時間想起,這位可是百年前的鬼,近期才成為厲鬼出世,怨不得現在恢復神智後,說話這般古風。
雲修然點頭,同意了厲鬼的請求,拋出引魂燈,接著就見那只厲鬼回頭看了奚辭一眼,接著投身入引魂燈中,進入打開的黃泉路,投胎去了。
厲鬼消失後,山洞裡的陰氣一散而去,不僅如此,持續了幾天的陰雨也停了。
奚辭走到郁齡身邊,看了看她的神情,見她還算鎮定,沒有被嚇著。
其實這次對付厲鬼,奚辭除了鎮在棺材邊等它燒完外,就沒有做什麼了,一切都是雲修然親力親為。郁齡作為一個旁觀者,雖然也被嚇到,不過因為雲修然和奚辭都夠給力,倒也沒有太過害怕。
雲修然收起引魂燈,去檢查地上的吳朋玲和許副導,檢查到吳朋玲時,他的臉色十分嚴肅。
「她怎麼了?」郁齡問了聲。
「她被厲鬼附身,雖然只有幾天時間,不過厲鬼本來就霸道,又拿她的身體當陰宅使用,過多地抽取她的元氣,這對人體的傷害自然是極大的,元氣大損,只怕要養個幾年才能恢復了。」
雲修然說著,想了想,從旁邊的挎包中翻出一個紙杯,倒了點水,然後燒了一張符到杯子裡,捏著朋玲的嘴巴,將泡著符紙的水灌進她嘴裡。
這一幕怎麼看起來有種神棍的感覺?
郁齡有點囧,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次她引厲鬼附身,厲鬼傷了她的身體,使她的天生陰體也受到隕害,雖然以後可能養回來,但是女子天生陰體到底弊多利少,這符水可以暫時毀了她的天生陰體,幾年內不用擔心她的體質再招來鬼物,至於以後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雲修然回答得很仔細。
好奇心得到滿足,郁齡不再問了。
接著又檢查了一下許副導,發現他只是嚇暈過去罷了,雲修然也不再理會,開始找工具將地上的骨灰收集起來。
既然答應那只厲鬼將她的骨灰埋到家人身邊,雲修然自然會做到。
看到這一幕,郁齡又好奇了,問奚辭,「她是百年前的人,怎麼找得到她的家人埋骨之地?」
「不用擔心,玄門有一種術可以根據留下的骨灰指引親緣,很快能找到的。」奚辭溫聲回答。
剛收好骨灰,許副導就醒來了。
醒來的瞬間,許副導害怕地看著四周,發現仍在那個山洞內,又嚇得快要昏死過去,不過很快的,他就看到倒在一旁的吳朋玲,轉頭一看,又看到奚辭和雲修然等人,而且周圍放著兩個照明電筒,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可能、應該已經結束了。
「雲、雲、雲天師,厲鬼呢?」
「進黃泉路投胎了。」雲修然冷冷地答道。
許副導鬆了口氣,下意識地想要起身,發現自己還被捆著呢,頓時忙叫道:「雲大師,奚先生,江小姐,麻煩幫我解開身上的繩子。」
解開繩子後,許副導整個人都活過來了,雖然看到地上昏迷的吳朋玲還有些害怕,不過有雲修然等人在,就算置身深山老林中,他也很有底氣。
當下一邊活絡身體一邊和雲修然道:「雲大師,你不知道那只厲鬼有多可怕,明明吳朋玲一個女人,可力氣大得驚人,我就是被她直接拖走的,還一路拖上山來,她簡直不是女人……」
「厲鬼附身的人都是力大無窮。」雲修然淡淡地說,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看向許副導,冷然地道:「今天的事情,你們普通人實在不宜知道太多,我會幫你將記憶消除。」
「消、消除?」許副導有些結巴,「不消除行不行?」他怕今天的記憶消除了,沒有這些記憶作警告,以後他又會管不住自己,然後無知地被吳朋玲那女人勾飲,那還不是又要被鬼物嚇個半死?
雲修然奇怪地看他,一般的普通人看到這種事情,會嚇得精神失常,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消除關於這些的記憶。不過如果對方不想消除的話,倒也不會強行消除,只讓他們守口如瓶,不到外面亂說便可。
聽到不用消除記憶了,許副導終於安心了,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該下山了。」奚辭開口道,皺眉拉著郁齡的手,心情好像有點不太好。
雲修然點頭,看向還昏迷中的吳朋玲,對許副導道:「你背她下山。」
「我、我、我、我背?」許副導嚇得連連搖頭,他現在對這女人避之不及,怎麼可能背她?為了不背這個可怕的女人,許副導豁出去地說:「雲大師,我的體力不行啊,胖子都是虛的,走幾步就不行了,要知道上山時我是被她拖上來的……」
雲修然也皺眉了,想了想,拿出一張符紙,咬破手指將血在符紙上一抹,符紙往前一飄,接著一個臉色白慘慘的鬼突然出現在面前。
許副導和郁齡又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