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nvy
顧媽媽也很不滿兒子目前的工作狀態, 雖然年輕人忙一點是好事, 但這也太忙了, 平時見不到人就算了,怎麼連週末都不回家。
「什麼時候又出差啊?」她問。
「下週三。」顧揚把牙刷從嘴裡拖出來,態度誠懇,「我保證這週末一定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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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了哄父母開心, 他在週五下班後,還專門拐去一家老牌西餅屋,買了幾盒蛋糕和點心。
「你怎麼也不送送他?」楊毅不解,「多好的機會,還能順便吃個雙人晚餐。」也不指著你酒後亂性了, 但該有的情調總不能少, 尤其對方還是個藝術家。
「我說了要送。」陸江寒好脾氣地回答。
楊毅恍然大悟:「哦,被拒絕了?」
然後在被總裁凌虐之前, 他又及時補了一句:「不過講道理,他拒絕別人的經驗的確很豐富。」你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不用沮喪, 更不用遷怒我。
西餅屋附近有一條小巷,入口看起來平平無奇, 說是污水巷或者早點巷都有人信, 但只要走進去, 就會發現兩邊開滿了有趣的店舖。這裡匯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衣著配飾, 行走在潮流最前端, 是只有時髦精才知道的秘密基地。
這也是顧揚拒絕總裁接送的主要原因,他要來拿之前訂的紐扣,用來縫在西服上。
「來就來吧,還帶什麼點心。」店舖老闆相當熱情。他頭上扣著一個牛仔帽,配了一身寬鬆的不對稱棉布裝,是2001年山本耀司在巴黎秋冬時裝週發佈的作品,十個手指上戴了八個戒指,從Chanel到Chrome Hearts,還有街頭小攤上淘來的藏銀製品,把自己活活搭成了一個不倫不類、卻又分外搶眼的移動貨架。
「只有這一盒是送你的,別的不許碰。」顧揚把紙袋放在桌上,「我的扣子呢?」
「早就準備好了,這可真是好貨。」老闆從櫃檯底下抽出來一個緞面盒,「給哪套西裝配啊?要費這麼大精力,做出來給我也長長見識?」
顧揚敷衍地「嗯」了一句。
其實這家店裡還有很多價格不菲的古舊紐扣,來自不同年代、不同品牌的西服,都很有歷史和故事,但一向鍾愛Vintage的顧揚這次卻一反常態,堅持要全新的。所以老闆不得不跨越大半個地球,從南美洲工廠那裡,給他訂購了這一盒半磨砂紐扣,原料是產自棕櫚樹的果實,染色後能有和象牙一樣溫潤沉墜的質感,全手工磨製,每一顆都很精緻漂亮。
「對了,前兩天易銘還來我這兒了。」老闆又遞給他一罐飲料。
「他來做什麼?」顧揚一顆一顆檢查紐扣,漫不經心道,「買東西?」
「瞎逛唄。」老闆說,「什麼都沒買,一分錢沒賺著,倒是抽了我兩根雪茄。他看著最近情緒不高啊,我還以為這種事業有成人士,每天都是香車美女呢,敢情還不如我們這種老百姓。」
「對他的事不感興趣。」顧揚收拾好盒子,又四處看了看。
貨架上擺著一排香水瓶,晶瑩剔透很漂亮。
「下午剛到的,都是絕版貨。」老闆把板凳挪開,方便他走進來看。
「這個好聞。」顧揚評價,「像夏雨過後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這種木調。」老闆又找出另一個瓶子,「專門為你藏起來的,怎麼樣,仗不仗義?」
那是GUCCI產於1997年的Envy男香,從香調到瓶身設計,全部出自顧揚最喜歡的設計師Tom Ford,而當年那則充滿暗示意味的赤赤果果廣告,也被認為是GUCCI從奢靡華貴走向頹廢性感的標誌之一。
總的來說,這是一瓶有紀念意義的香水,所以就算它其實並不罕見,顧揚還是願意買單。
老闆笑容滿面地表示,歡迎下次再來,給你打折。
離開這家小店後,顧揚先回了一趟公寓,給十九樓的總裁送小蛋糕。
「跑那麼遠,就為了買這個?」陸江寒問。
「我爸媽喜歡吃。」顧揚站在門口,「那我給他們帶過去了,週一見。」
陸江寒點頭:「路上小心。」
老式蛋糕配打發奶油,口感紮實又香甜。
陸江寒的心情很好。
因為對方明顯是特意繞路回公寓,為了給自己送甜點。
牆角的綠蘿,花盆裡的玫瑰,每個週末的下午茶,玻璃牆上存在了很久的縫隙。
或許他的小王子還需要時間。
但這從來就不是一場單方面的愛戀。
……
觀瀾山莊。
顧揚坐在地毯上,正在看手裡的香水,一看就是半個小時。
流暢的瓶身,透明又俐落,瀰漫著佛羅倫薩的簡潔風情。
豆蔻、西洋杉、薰衣草和麝香。
是清新又辛辣的木質調。
在付款的時候,他其實是想把它送給陸江寒。
可現在卻突然發現,這其實是一份充滿了情欲的禮物,和它的廣告一樣,挑逗又露骨。
「他不僅是你午夜時分的情人,
也是你在每天起牀後,依然想深情擁抱的男人。」
一想到這句話,顧揚就腦袋一暈,很想立刻退貨退款。但又考慮到老闆做生意並不容易,所以這瓶香水暫時被塞進儲藏櫃的最底部,上面壓滿了碎布和玩具熊。
顧媽媽很疑惑:「你這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搗鼓什麼呢?」
「沒有。」顧揚一把扣上櫃門,淡定回臥室休息。
夜越來越安靜。
陸江寒站在窗邊,看著遠方整座城市的璀璨燈火。
這依舊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卻沒有任何煩躁的情緒漫開,因為他正在很專注地思考將來——只屬於兩個人的將來,清爽甜美,像月光籠罩的林地,有棉花糖做成的雲。
……
寰東這次出差是為了參加零售峰會,舉辦地點響應政府號召,選在一座新興海濱小城。而所謂新興,通常意味著配套環境的落後,據說城郊除了那座豪華酒店,剩下的就只有公路、海和荒山。
但這也有好處。
因為太荒涼,所以完全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只能待在酒店房間。
楊毅說:「接下來該怎麼做,不需要我告訴你了吧?」
陸江寒嫌棄:「就那破酒店?」
「你想多了,我真不是這意思。」楊毅拍拍他的肩膀,「而且說實話,就你目前這進度,連嫌棄街邊十元旅店的資格都沒有。」
陸江寒:「……」
「但有這個想法總是好的。」楊毅發出鼓勵的聲音。
陸江寒把人趕出了辦公室。
出發時間是週三早上,週二中午,顧揚向楊毅申請了半天的補休。
「要去醫院看病人?」楊毅問,「怎麼還抱了一大束花。」
「是去看琳秀姐,李總監讓我順路帶過去。」顧揚說,「她很喜歡這種大紅大紫的乾花蕾,只有寰東附近有賣。」
「你和她關係還真不錯。」楊毅簽完字,順便開玩笑道,「上次那場活動的效果很好,等普東山新店開業的時候,能不能再弄幾張票做會員回饋?買都行,就怕出錢也買不到。」
「嗯,我試試。」顧揚接過請假條。
「自己沒開車吧?」楊毅又問,「婆娑湖挺遠的,我讓老閻送你?」
「別,我因為私事請假,就不佔用公司資源了。」顧揚笑著說,「謝謝楊總,那我走了。」
楊毅點點頭,其實還想加一句,不然讓陸總送你也行。
反正他一定很願意。
也就剩下了這點出息。
「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陸江寒恰好在走廊上碰到了顧揚。
「和琳秀姐約好去婆娑湖,我今天調休。」顧揚抱著花,「陸總再見。」
陸江寒問:「你剛剛沒看新聞?」
「什麼?」顧揚一愣。
這年頭的無良小媒體跑得比狗仔還快,標題也很驚悚,配了幾張模糊不清的擔架照片。據說今天中午,鄧琳秀在下樓梯時不慎摔倒,也不知道是磕了頭還是磕了哪,總之當場昏迷不醒,被120一路拉進了人民醫院。
「我也是剛剛看到推送。」陸江寒說,「你先別著急,問問看情況再說。」
顧揚一連換了三個電話,對面不是正在通話就是無人接聽,足足過了十分鐘,李總監才把電話回了過來。
「是,琳秀摔傷了。」他輕聲說,「現在這邊挺亂的,檢查也沒做完,等安排好了,再說探病的事吧。」
「那您好好照顧琳秀姐,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隨時聯繫。」顧揚說。
對方在感謝幾句之後就掛了電話,顧揚擔憂道:「聽李總監的口氣,好像這次真摔得不輕。」
「現在那邊應該也是一堆事,你就別湊熱鬧了。」陸江寒說,「否則只會添亂。」
顧揚點頭:「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他稍微有些六神無主。
陸江寒接過那束花,把人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厚重木門消音效果良好,可以單獨隔開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先在這休息一會。」陸江寒遞給他一杯熱水,「我讓朋友去打聽打聽。」他知道對方在顧揚心裡的地位,除了伯樂、客戶與忘年交,還是能給予創作靈感的繆斯女神,以及令人尊重的歌者,每一樣都很重要,加在一起更重要。
顧揚說:「謝謝。」
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站在窗邊打了個電話,想弄清楚鄧琳秀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