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不用傅唯說什麼,只看他的表情,百裡溫西就已然明白這紙上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百裡溫西看了傅唯一眼,「你也知道,顧……顧小姐……是我親生的?」
傅唯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
「很好,」百裡溫西深深吸了一口氣,「怪不得,前幾天我提起收她為義女的時候你的反應那麼激烈。」
她沒有再說什麼,徑直出了房間。
身後,傅唯臉色一片頹然,他能說什麼?
收顧溪橋為義女?他們憑什麼收她為義女呢?身為九天的創始人,她稀罕傅家這個義女的身份嗎?
或者跟她說顧溪橋是她親生女兒?可是他怎麼敢說?知道她竟然有一個女兒,也是他一直很喜歡的顧溪橋,但是顧溪橋是她跟另一個男人的,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嫉妒得要發瘋,怎麼可能還會說出來?
傅唯跌坐在牀上,茫然地看著牀上散著的照片,這些都是他收養傅雪君的證據,還有他欺騙她的證據,本來都已經抹去了,現在卻突然被人查到。
響起了剛剛上樓的時候碰見的百裡彬,他捂住了雙眼。
口袋裡的電話響起,響了一聲又一聲,傅唯煩躁地拿出來想要掛斷,在看到來電來自N市的時候,忽然又接起。
「顧家?」傅唯的眼眸漸漸轉深,「幾天之後,我不想再看到顧家的存在。」
扔掉電話之後,傅唯點了一根煙,坐在牀邊默默抽著。
客廳裡。
失魂落魄的傅雪君坐在沙發上,屏幕上還在放著那部《兵臨江山》,一看到顧溪橋那張臉出現在屏幕上,傅雪君臉上就不由扭曲了一下。
直到百裡溫西坐過來,她才收斂了一點。
百裡溫西看了傅雪君一眼,即便眼前這個不是親生的,那也是她花費了二十多年精心養的,感情做不得假。
「媽,您在看這部電影?」傅雪君身後撥了一下頭髮,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
「是啊,」百裡溫西看著屏幕,怔然道:「顧……小姐演得很好。」
聽到百裡溫西的這句話,傅雪君心裡很不舒服,她怎麼就這麼喜歡顧溪橋?胸口悶了一口氣,「其實我跟顧小姐還是同學,聽人說她是一個私生女,被一個山間村婦當做孤兒養大,回到本家的時候,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被她給弄到國外她那位姐姐現在都抓不住畫筆。」
傅唯跟百裡彬已經知道顧溪橋的存在,甚至知道了她的身份。
傅雪君所恐懼的已經一一實現,她現在唯一能想的就是讓百裡溫西厭惡顧溪橋,這樣,她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關於顧溪橋的消息,都是萬俟絕當初給她的。
「孤兒?」百裡溫西目光恍惚。
她想起了百裡彬給她看的那些資料。
孤兒,確實是被當做孤兒養大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回到了生父家中被百般排擠,與那個家格格不入。
無論做什麼,都是她一個,百裡溫西突然想起了前幾日看到的顧溪橋帶的那只狗,那就是她離開顧家所帶的唯一的一樣東西吧?
突然被接回來還不被承認的私生女,百裡溫西光是想想就知道她在那個顧家過得究竟是什麼日子。
那道纖瘦乖巧的身影在她腦海中縈繞,怎麼都揮散不去,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一想起這些,百裡溫西心臟仿如被刀絞一般,她看向身邊的傅雪君,一字一頓道,「君兒,你是不是知道,顧小姐她是我女兒?」
是了,若不然為什麼百裡彬突然如此厭惡傅雪君,為什麼一直對傅家不予理會,為什麼傅雪君要說這些話……
沒想到百裡溫西會突然問出這番話,傅雪君瞬間愣住。
原來都知道,就自己被蒙在鼓裡。
百裡溫西氣得渾身發抖,她起身出門,去找百裡彬。
第二天一早。
顧溪橋起來晨練,剛出門就接到了江舒玄的電話。
「江哥哥。」顧溪橋開口,笑意盈盈。
江舒玄知道她今天早上要趕去劇組,所以掐著點給她打了電話,乍一聽到她的聲音,他有那麼一點怔然,頓了一下過後才開口,「你們昨天,把古武界的人給嚇到了?」
「下次注意一點。」顧溪橋摸摸鼻子。
「不用管他們,」江舒玄低笑一聲,「沒事。」
顧溪橋跟他說了幾句,轉身下樓,就看見了等在樓底下的百裡彬,「江哥哥,我看見百裡大哥了,不說了!」
被掛斷電話的江舒玄:「……」他開始有點後悔讓百裡彬接送她了。
顧溪橋掛斷電話,朝百裡彬笑,「百裡大哥,早。待會去我們上樓吃飯,吃完我們一起走。」
她今天還要去《殊途》劇組拍戲。
百裡彬滿口答應著,眼角的餘光看到剛剛下樓的百裡溫西,他很快就轉過了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笑著與顧溪橋說話。
百裡溫西看著顧溪橋的側臉,心中滿是苦澀。
她要怎麼說?
在顧溪橋眼裡,是她拋棄了她將近二十年,即使她並不知道她有這麼一個女兒的存在。
顧溪橋目不斜視的跑步,路過百裡溫西的時候,表情和目光未曾有半點變化。
百裡溫西抬起的手,終於垂落。
程洲將顧溪橋的戲份都排在了前面,也因此,顧溪橋的戲份已經接近了尾聲,再過不了幾天,就能殺青了。
顧溪橋演完一幕戲份,坐在椅子上休息,拿著手機玩。
上面顯示的是洛文朗發過來的消息。
洛文朗:顧氏最新的消息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話說,你真的不打算找鬱寧?
顧溪橋回了一句:謝謝!
直接無視了他後面的那句話。
程洲一抬頭的時候,就看到顧溪橋在玩手機,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你說滿劇組的演員,包括宋關靜跟杜異辛二人,都抓緊著時間背台詞、研究劇情,不放過一分一秒的時間,就她一個閑著玩玩手機、跟劇組的人員嘮嘮嗑。
偏偏,到拍戲的時候,她發揮得比場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好,有時候就算是黎鈺也比不得她!
「你真不打算再接戲了?」程洲想想顧溪橋的戲份就要殺青了,他就覺得憂傷。
他一直堅信著,她是天生適合吃這碗飯的,而她自己卻偏偏不當回事兒。
真是,氣死他了!
顧溪橋慢悠悠地抬頭,「不接了。」
程洲:「……我給你加薪。」
這個時候顧溪橋還沒說話,宋關靜就回了一句,「她需要?」
程洲突然想起顧溪橋的身份,整個人都蔫了。
下午,顧溪橋只有一場戲。
是跟杜異辛的,這場戲極為考驗人的細節,也是整部電影中最有看點的,程導怕兩人發揮不好,主要是怕杜異辛中途出狀況,所以在這場戲上安排了足夠的時間。
鵝毛般的雪花一片片掉落。
一襲素衣的風七七站在雪地裡,眉目如畫的臉被白雪一映,更覺燦然生光,往日裡肆意張狂的臉上此時皆是認真,她定定地看著站在對面執劍的男子,「這樣,可夠?」
明明沒有流下眼淚,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卻讓人感覺到無盡的悲傷,還有足以將人灼傷的感情。
那雙往日裡肆意的眸子緩緩閉上,最終倒在雪地中。
姬長歸將長劍插入雪地中,他跪在雪地中,不由觸碰她的臉,指尖顫抖著。
她的臉上是冰冷的。
姬長歸慢慢將她抱起來,看著站在面前一排天雷宗的人,目光如炬,「她雖是妖,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之事,而你們卻滅她一族,最後,又因天下蒼生拿她獻祭,師父,天下蒼生什麼時候寄托在小小一個狐妖身上?究竟什麼才是道義?」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是天雷宗的弟子。」
姬長歸抱著風七七,一步一步,踏雪離去。
七步之後,經脈盡碎,「師父,你們教的,我盡數歸還。」
他低頭,想起她曾經對他說的話——韶華傾覆,山河永寂。
「風七七,我帶你回家。」他喃喃道。
至此,終。
拍完之後,顧溪橋去卸妝,杜異辛卻是找到了程洲,「程導,我明明記得《殊途》裡面是有兩場吻戲的?」
「吻戲?」程洲瞄了杜異辛一眼,最後一幕戲杜異辛表現得不錯,讓程洲對他的態度非常的友好,「你不是不拍吻戲的?」
杜異辛立馬想起了一開始接到戲的時候他斬釘截鐵的說,自己不拍吻戲,但是那時候明明被程洲拒絕了,說這兩場吻戲是熱點,不能刪,怎麼整部戲拍完了,吻戲呢?
「行了小夥子,」程洲拍拍他的肩膀,「你倒是想跟小顧拍吻戲,也得問問她家裡那位願不願意!」
真是,看見美人了就想著要拍吻戲了?怎麼不美死你!
她家裡那位?杜異辛一愣,第一次從程洲口中聽到這句話,同時也想起了顧溪橋微博底下的那些評論,他神情恍惚地換完衣服,然後出門。
剛走到影視基地門口,就看見了站在路口的顧溪橋,看起來是在等計程車。
「停車!」杜異辛開口。
助理立馬踩了剎車。
杜異辛降下車窗,本來打算叫她一聲,只是他還未開口,她就自己找了一輛計程車。
那輛計程車慢慢開遠。
「走吧。」杜異辛升上了車窗,朝助理淡淡地道。
顧溪橋打車去A大,她坐在後座,瞄了一眼司機大叔沒有看她,立馬從包裹裡將那份文件拿出來。
不小心瞥了一眼後視鏡的司機先生:「……」媽呀見鬼了!
車子一停,顧溪橋就看到站在路口轉來轉去的祝源,她抽出一張錢遞給司機大叔,然後下車朝祝源那兒走去,沒有看到司機大叔僵硬的臉龐。
「給你,我就不進去了。」顧溪橋將文件遞給祝源,懶懶的道,「我都有註解,你應該看得懂。」
祝源忍住了沒有翻開來看,他怕自己一翻,就忍不住了,故作矜持,「那我先回實驗室。」
顧溪橋朝他點頭。
祝源飛一般地離開了這裡,路過之處帶起了一陣風,引得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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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橋忍不住扶額,轉身欲走,校門邊卻傳來一陣轟動,拉風的引擎聲傳來,她不由掏了下耳朵,這誰啊,這麼囂張?
輪胎與地面刺耳的摩擦聲響起。
一輛火紅的跑車停在校門口,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取下墨色的眼鏡,露出一雙湛藍的眸子,還有一張邪肆俊美的臉龐,立馬就引起了眾人的驚呼。
隨著人群出來臉色灰敗的傅雪君看見他的時候,眼前陡然一亮,彷彿是看到了新的希望,「萬俟,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