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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信報如雪片一般飛進朝暮宮。
如今秦姬忙於對付金陵的藩王們,無暇分神。暗探們輕而易舉就能將金陵宮廷中的情報傳回衛國,連秦姬摔了幾只茶杯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白袍修士們從仙域來到凡間,目的是要替趙潤如復仇。而秦姬想做人皇,就必須安定國內讓四海歸心,她才有出兵伐衛、爭奪帝氣的資格。如今她只能盡力拖著修士,既要他們助她降服藩王,又要製止他們在金陵大開殺戒,每日忙於斡旋,端是焦頭爛額。
與金陵的雞飛狗跳不同,梅雪衣的生活比往日更加安逸奢靡。
上次在烈日下看話本導致頭痛之後,衛今朝便為她換上了簇新的輕煙羅鮫紗窗,無論天陰天晴,她的寢殿裡總是均勻地散灑著柔和的光線。
貴妃榻整張皆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製成,躺在上面就像是浮在碎浪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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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穿的不是絨毛大氅,而是珍稀的火蠶紗。薄如蟬翼,穿著它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竟不覺寒冷。
白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夜間燃的是玉髓明燭。
眼見秦姬將金陵藩王一個個征服,伐衛即將提上日程,梅雪衣花起錢來更加心安理得——省什麽錢,萬一打不過那些修士呢?省下來給敵人花嗎?
“陛下,”她合上手中的最新軍情,“再有三日,金陵大約就要出兵了。沿途的百姓都疏散好了麽?”
“王后總是心懷天下!”他的身體從後方沉沉貼上來,薄唇在她耳畔若即若離,低啞聲線墜入她的心房,“有這功夫,何不多看看我。”
梅雪衣在他懷裡轉了個身。
見他的眸色已變得幽暗灼人。
這昏君,彷彿永遠不會累、不會倦,也不會膩。他貪戀她,那副病態沉溺的神情令人心驚。
梅雪衣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臉上。
冷白的膚色,因瘦削而略顯寒冽的線條,謫仙一般的眉眼,精致無雙的淡色薄唇。
這麽好看的臉,還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人了。病著,亦能入畫。
長眸微闔,他躬身,偏下頭,唇與她若即若離,征詢她的許可。
當然,此刻只是因為氣氛太好,他才會有這般溫潤的君子風度。平日裡他總是將暴君本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該伐便伐,絕不拖泥帶水。
他的溫度和氣息感染著她。
‘及時行樂罷……’梅雪衣這般想著,闔上雙目,輕觸他的薄唇,以示邀約。
擁上白玉榻,縱情起伏之時,她不忘再問了一遍:“沿途百姓,都疏散了?”
昏君恨恨一笑,銜住她的下唇,磨牙:“散了!”
這一夜,她也徹底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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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姬以修士為先鋒,開始伐衛。
梅雪衣驚奇地發現自己的生活並沒有變得不同。
硬要說區別的話……
前線傳回來的情報更有趣了。
金陵大軍氣勢洶洶殺入衛國第一座邊塞城池時,驚奇地發現,立在城牆上的竟然都是披著盔甲的稻草人。
衛國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棄城而去,只留下一座空城。最絕的是,在撤走之前,他們還更改了屋舍和街道的布局,設了無數陷阱,沿大路行軍的金陵人動不動就‘噗通’一下掉進茅坑。
雖然沒出過人命,卻是糟心又晦氣。
接連幾城,都是一樣的狀況。
秦姬與修士相互不滿,積怨日濃。
愈是深入衛國腹地,情形愈加詭異了——金陵人在衛國的大地上,竟連一個活人都沒見著。該有人的地方,全部站著稻草人,一張張草臉扎得歪三斜四,怎麽看都像是在嘲諷金陵人無能。
行軍無比順暢,順暢得令人憋屈不已。哪怕故意改變了行軍的路線,迎接他們仍是一座座草人城,偌大衛國,遇不到一個活人,翻不出一文銅錢。
“我就不信衛今朝連王城都不要了!”秦姬暴跳如雷。
終於,這支大軍穿過空無一人的滄浪關,壓到衛國王都前方的凍土大平原。
城門大開,只見京都的城牆上方,同樣是密密地站著身穿盔甲、一動不動的稻草人。
這一路過來,金陵軍、秦姬和修士們都受夠了這股茅草味,見到稻草人立刻感到陣陣惡心反胃。
立於滄桑古樸的京都城門之下,為首的修士陰沉著臉,皺眉遙指聳立在王城內那座直衝雲霄的摘星高台:“那就是摘星台?”
內裡如何看不出來,至少從外表上看,這座華台已徹底完工,非常直白地彰顯著豪奢二字。
“不錯,那就是摘星台。”秦姬無力地望著這座依舊空蕩蕩的孤城,“衛今朝究竟把人都藏到哪裡去了!”
“摘星台上面有人。”白袍修士沉聲道。
從這裡望去,以凡人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摘星台頂是什麽景象,但修士卻能看到高台邊緣立著一對男女,神態睥睨。
為首的修士與身旁另一人對視一眼。
“他既開門迎客,進城亦無妨。”
一眾白袍修士闊步穿過城門之時,秦姬的輦車後方悄悄飛出了一只信隼。
它賣力地揮動雙翅,穿過一層又一層高空罡風,飛向高聳入雲的摘星台,將最後一份情報送向主人。
信隼繞著高台盤旋,一圈圈扶搖直上,清越的唳鳴驅散了頭頂陰雲,一道烈陽從雲縫中落下來,恰好罩住摘星台頂一雙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