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臣下時,皇帝又表露出了從前不曾有過的輕松,談笑風聲,憶荏苒君臣共事歲月。退下時,許多人感慨良多,乃至當場涕淚交加,再三懇請皇帝保重龍體,以造福黔黎。
待全部人退去,夜色已沉。皇帝最後,單獨召見了兩個人。一位鄭嵩,另位袁值。
今日朝廷大加封賜,除鎮國樓裡封的那一批和戰事有直接關系的有功之人,另還封了一些人,如鄭嵩、如至今仍因養傷尚未歸京的崔道嗣等。袁值也在當中。
皇帝方見完鄭嵩。這老禦史出來時,緊兜衣袖,目中依稀仍蘊淚光。
袁值得授秦州節度使之職,擇日便將出京外任。
那地雖遠離中原,地處幽荒,卻地跨秦成諸州,歷來是國家重要的畜牧之地,為朝廷飼牧戰馬。
以他身份,最後得此去處,未嘗不是最好歸宿。他趴跪在皇帝的面前,也不知皇帝對他說了幾句甚話,他久久不起,只不停地叩首。皇帝半臥半坐,閉目,拂了拂手。他拭淚,又叩首一回,方輕輕起身,退了出來,又向著趙中芳深深行禮,神情恭敬。
“往後你身負重任。此去,謹記陛下之言,效死忠上,無怠無荒,固保宗基!”
老宮監一改往日蒼老之態,目光銳利,神情異常肅穆。
“兒子謹記在心!將來倘若僥幸有後,必也世代傳命,永不敢忘。如有違今日之誓,則永墮阿鼻地獄,不得超生!”袁值一字一字地應道。
此時宮漏之聲傳來。
老宮監側耳聽完,道:“公主和駙馬應已到了。你再拜一拜,拜完了,你便去吧。”
“是。”
袁值不等人現身,先便提起袍擺,雙膝落地。
絮雨和裴蕭元抱著小虎兒入紫雲宮,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到了近前,不由停步。
袁值道:“奴奉陛下之命,將往秦州,繼續效命朝廷。此去,必不忘恩遇,謹記陛下之言,無怠事務。往後山高水長,奴恭祝公主駙馬白頭偕老,瓜瓞綿綿,小郎君無憂無災,長命百歲!”
畢,他鄭重叩首,行大禮。
裴蕭元一頓,起初略不解,待說話,遲疑了下,又看向身旁的她。
她未發聲,只靜靜地看著跪地在行禮的袁值。
袁值禮畢,便不再停留,起身,低頭而去。
裴蕭元轉過頭,正看著袁值離去的影,這時,聽到殿內傳來一道聲音:“是嫮兒來了嗎?”
趙中芳應是,看向二人。
裴蕭元收神,隨絮雨一道抱著兒子入內。
皇帝已褪去白天的袞冕袞服,此刻只著常服,看去便和尋常人家的長者無二。他盤膝坐在坐榻之上,啞宮監垂著頭,悄然立在一角,看到絮雨和裴蕭元入,行禮過後,匆匆走了出去。
“小虎兒呢!帶來了嗎?”
不待裴蕭元行禮,皇帝便面露笑容,摸著坐榻,要自己起身。
小虎兒方才在馬車裡已是睡著,此刻被父親抱著入宮,路上又醒,認出皇帝,立刻朝他伸手,口裡發出歡喜的咿咿呀呀之聲。
皇帝聽見,喜笑顏開地轉過臉:“小虎兒是要我抱嗎?”
裴蕭元沒有反應。
絮雨看他一眼,將兒子從他臂裡接過,抱著,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接過,在女兒的助力下,靠坐下去,抱著小虎兒和他玩了片刻,笑著和女兒道:“阿耶聽裴冀講,他一不小心,胡子被小虎兒揪斷了兩根。他卻高興得很,竟在阿耶面前說小虎兒和他親,怕是意在炫耀,豈不知阿耶的胡子,早不知已被拽過多少回了。可笑可笑!”
被小虎兒抓過胡須的人,可不止皇帝和裴冀,還有一位,便是阿公。只是皇帝不知,此刻竟和裴冀比較起了這個。
真真是好強到老,連此,也要比個高低厚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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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雨微笑不語,看著皇帝抱著兒子又逗弄了片刻,知兒子好動,也越來越重了,怕皇帝乏累,伸手,欲抱回來,口中道:“小虎兒能得阿耶你們的鍾愛,是他的福氣。”
皇帝卻沒有立刻放回給她,問道:“裴冀給他起名了嗎?”
“伯父說,名‘弗諼’,如何?”
“弗諼,弗諼……”
皇帝沉默了片刻,喃喃念了兩聲,抬起手,撫摸了下小虎兒圓溜溜的腦袋。
“好啊,叫這個名好。勿忘過往,永銘在心。”
小虎兒以為皇帝是在和他玩,咯笑一聲,猛地發力,直起他那兩條日益有力的小短腿,縱跳個不停。
皇帝雙手托著小虎兒的兩腋,任他跳來跳去,開懷大笑,笑完,從懷裡摸出一枚長鑰,遞上。
這鑰長幾乎如筷,看起來像是鑄鐵所製,烏沉沉的,也不知配的是哪裡的鎖,看起來絲毫不顯眼,並且,重量不輕。
小虎兒以為是新玩具,眼睛一亮,一把抓了,小手隨即牢牢攥住,舞來舞去,竟不掉落。
絮雨不解,望向皇帝,只聽他道:“阿耶給小虎兒備了點東西。此事是你那趙伴當經手的,日後他會和你說。”
絮雨仍是不解,望向跟了進來的趙中芳。他的眼角微微發紅,露笑,點了點頭。
絮雨不再多問。皇帝愛憐不舍地親了親小虎兒,示意她來接。她接過兒子,哄他撒手,好收起這鐵棍,萬一劃傷人。皇帝也從榻上下了地,趙中芳上來,為他穿靴,又加了件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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