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兄弟
豹爪被攔下了。
水鹿抱住了他。
雖然水鹿的右胳膊已經無法用力,在很久的時間裡面,人們雖然佩服於他的聰慧和能力,但是私下裡却隱隱嘆息於他的殘疾。
但是人們顯然忘記了,這個被憐憫的沉默男人,在他成年禮的那一天,一個人拖回來一頭比牛犢還大的水鹿。
他的力氣未必勝過以勇猛著稱的哥哥,但是善於發力,知道如何尋覓獵物的弱點。
而當他用盡全力控制住豹爪的時候,那條胳膊就像是堅固的青銅一樣難以扳折,就連豹爪一時間也沒有辦法脫開。
「哥哥,不要這樣。」情急之下,水鹿甚至喊起了小時候的稱呼。
但是被他抱住的軀體,幷沒有因此而平息,相反,更用力的掙扎起來。
「放開我,你以爲你在救我嗎?不是,你只是在顯擺你自己!放開我!放開!」豹爪聲嘶力竭的嘶吼著。
但是那條手臂却依然穩穩的抓著他,哪怕水鹿整個人都因爲豹爪的掙扎而搖晃不已,但是他的手臂就像是長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一樣屹然不動。
「你停停,停下來。」水鹿同樣喊起來:「這是,這是沒有用的,這是不被允許的。」
是的。
早在女神教誕生的那一天開始,羅奇早已經從歷史的經驗中知道了這種事情終究會發生。
人們爲了供奉神靈,會將一切珍貴的東西奉獻於上。
而各個文明裡,在那些愚昧時代裡,都有著將最珍貴的供品供奉於神的記錄——人。
在有些文明裡,一次xin會殺掉幾百甚至幾千個人,用來取妹於神靈。
他們還會將人的各個器官和骨胳取出來,作爲各種器皿,告訴大家說這些東西會使神靈高興,降下祝福,消弭禍端。
他們會殺死奴隸和戰俘,或者是平民,乃至於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一切身份地位弱於他們的人。
羅琦當然不會允許這種情况出現。
所以很早以前就規定了,人們獻上貢品不在於貴踐,不可以將維持生計的食物或者別的拿來供神,更不可以將人類殺死來供奉——這只會觸怒女神,而不是取悅她。
「女神是所有人的母親,哪一個母親會看見自己的孩子被殺死呢?」這是羅琦當初的解釋。
所以就連自己想殺死自己來供奉,也是被神所厭弃,所不允許的。
早在水鹿說話的時候,豹爪已經明白了這一切,但是另外一些原因讓他固執,不願意屈服。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你憑什麽覺得你做的就是對的!你以爲你做的就是對我好?!就像你把部落首領讓給我?」豹爪扔掉了矛頭,然後用力的推開了水鹿。
「我沒有,那是你應得的。」
「那你當初爲什麽去石洞部落?明明他想要讓你做首領的,你也應該做首領的。」豹爪咄咄逼人。
這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豹爪以爲自己永遠不會問出這句話,但是顯然山谷現在的氛圍太過沉重,壓著他喘不過氣來,終於面對水鹿而爆發了。
豹爪和水鹿是兄弟,一個高大威猛,一個身體纖長。
他們幷不相像。
但是他們擁有一個同樣的母親,和不同的父親。
豹爪的父親是上上任首領,最後被水鹿的父親而擊敗,首領的位置和喜歡的女人也因此落於別人之手。
豹爪那個時候已經有兩歲了,不用吃母親的奶,也不太折騰,加上部落的孩子太少,所以保住了xin命。
但是日子絕對也算不得好過。
隨著他年齡的增長,新的首領對他越來越壞,經常冷嘲熱諷,扔給他最壞的食物。
但是水鹿不這樣。
他比豹爪要小,但是在他們的童年時期,水鹿却是豹爪的保護者,他總是將自己那份幷不多的食物分給豹爪,在首領借題發揮生氣的時候,站在豹爪的前面。
豹爪也會給這個弟弟打磨石器,將獵物的獠牙取出來給水鹿佩戴。
雖然日子過得不怎麽樣,但是豹爪還是一天天長大,身體和相貌也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
這讓首領警惕,幷且更加厭惡。
後來從大河部落那裡得到的消息裡,當時的小河首領應該找過大河老首領,有過一次機密的談話。
也是那一次的大河狩獵,豹爪的成年禮上,他遇到了一只黃色的凶猛豹子。
它在他身上留下了滑過整條胸腔的傷口,幾乎殺死了他,但是他也留下了對方的一只爪子。
其實豹爪一直很遺憾,他更希望能够留下對方的牙齒,這樣在水鹿的成年禮上,就可以有一個最好的裝飾——那些姑娘一定會爲他發狂的。
再然後兩年,水鹿同樣的參加了大河集會。
那時候首領已經慢慢不在巔峰期了,窺探首領位置的人也越來越多,而對於他來講,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將位置傳給自己的孩子。
而同時,作爲一個幷不怎麽負責任的父親,哪怕是爲了自己的將來打算,他也要去除水鹿這路上的一切坎坷。
當時的豹爪幷不知曉。
他缺乏同xin長輩的教導,對於首領的位置也幷不怎麽看重。
事實上,他對於水鹿擔任首領這件事幷不反對,相反,很是樂意。
阿媽說過,他們是兄弟,就像是一條腿和一只胳膊一樣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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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水鹿擔任了首領,豹爪會很樂意成爲他的爪子和牙齒,爲他撕碎一切敵人或者獵物。
但是水鹿幷沒有。
這個因爲沉默而總是被人忽視的男人,有著超脫於平常人的機敏和直覺,在那一次的大河集會上,他選擇了離開自己的部落,作爲伴侶前往另一個部落。
這讓豹爪如同遭受雷劈。
與此同時,首領也帶著人偷襲了這個强壯的後輩,想要殺死他。
本來以爲熟悉的日常天翻地覆。
在混亂中,豹爪成爲了新的首領。
但是這個幷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曾經親自去過石洞部落,希望水鹿可以回來,但是水鹿拒絕了這個提議,也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
他用部落的首領位置作爲佑惑,用親情來打動對方,甚至祈求他,乃至於痛駡。
但是這個狠心的人,却絲毫沒有動靜。
他挖空心思的嘲諷和羞辱,一切的挑釁和挑戰,只希望能够讓他情緒波動,哪怕是生氣呢,哪怕是憤怒呢,哪怕是打他,駡他,或者是拿起武器想要殺了他。
但是水鹿無視了這一切。
這讓豹爪更爲挫折,到現在,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繼續愛著這個弟弟,還是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