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乖,別看了
宛紗原本都做好了,再也見不到他的準備。重新傅一珩那刻,頭腦一熱,拖動麻痹的雙腿,卯足力氣朝他奔去。
傅一珩迎面展開手,撈住宛紗,雙臂緊緊將她摁進胸膛。
雨漂泊而下,宛紗浸泡在冷水中,熨帖他濕透的黑襯衫,竟不覺得一絲寒涼,反而想靠得更緊些,最好融進他身體裡。
遲封面色煞白,預感傅一珩現身後,可不是賠命那麼簡單,慌忙扛起椅子,砸破窗戶的擋風玻璃,跳窗逃竄。
傅一珩冷厲地掃向破窗,唇角勾出鄙薄的弧度,收回目光,對宛紗低聲說:「我先送你回去。」
宛紗用力搖頭:「不能放過遲封,他是殺人狂魔!」
傅一珩將她橫抱而起,大步朝宿舍方向走:「無需操心這些,以後的事,我會替你收場。」
寢室的路上,陣雨停歇下來。
宛紗換了身衣裳,躺在牀上修養,攤開紅腫的手掌,看著為自救割出來的血淋淋傷口,胸腔湧動著沉沉的悶痛。
抬起眼,便見一雙黑色皮革手套,從斜上方伸開,捧起她腫紅的手掌,將碘伏塗在傷口。
宛紗手掌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嘶了一聲。
傅一珩停下動作,斂著黑眸逡巡她的面色,繼續塗抹碘伏,動作輕柔不少。
想起她哥平白蒙冤,初中好友被間殺後屍橫荒野。宛紗鼻頭一酸,淚腺抑制不住泌出的眼淚,倔強地在眼眶裡打轉:「把殺人當作樂趣,怎麼有這樣殘忍的人!」
「他是反社會人格,不存在共情心。」傅一珩用繃帶包紮好傷口,語氣清淡的開口,」正如我也一樣。」
宛紗微愣:」你怎麼可能跟他一樣,他是個變態殺人魔啊。」
傅一珩說:」有區別,但本質相同。」
宛紗輕咬下唇,望了眼他孤傲的眉眼,有種體力透支的疲乏感,頭埋進被窩裡,像孩子似的矢口否認:」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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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窸窣的脫衣聲,被子掀開一角,火熱緊實的胸膛貼上她。
宛紗身體微僵,想著他是要那啥麼,像以前每個夜晚一樣。
然而,傅一珩僅僅是擁著,手臂輕搭她的腰身,周身縈繞沐浴後的薄荷味,耳側是他呼出的熱流,熟悉且舒心。
「睡吧。」他說。
簡簡單單的話,使得她安定下來,闔眼進入了淺眠。
夜半時分,宛紗從夢中驚醒,下意識地探向身旁,只摸到冰冷的被毯。
她倏地坐起身,打開牀頭燈,燈光盈滿的室內,只有自己燈下獨坐的影子。
窗外,黑陰陰的天,狂風夾著雨滴,拍出滿窗的水斑。
雨越下越大了。
黑樹林,水聲淅淅。
遲封這輩子從未這麼拼命過,腳跟陷於泥濘裡噠噠踐踏,鑽進樹林搏命逃竄,肺裡的氣流運轉不暢,人已到崩潰邊緣。
姓傅的不是人吧,無論他逃到哪裡,都能極快地被追蹤到。看似不急於抓住他,而在享受折磨他的快感。
他無聲無息,融於夜色中,又彷彿就是黑夜本身。
遲封力氣消耗殆盡,身子往前一栽,身陷在污濁的泥濘裡,咯咯地笑:「夠了沒,我不逃了,要死要活隨你。」
他撐開眼皮,模糊地看見樹木後,繞出被雨水衝亮的皮靴。
水簾被掀開一般,踱來黑沉沉的暗影,離得不遠不近,卻在居高臨下地掌控著,匍匐在地的遲封。
「太弱了,就憑你,還敢碰她。」
遲封嗤了聲:「是我失算,我第一次見你,以為你跟我一樣。本來是小打小鬧,搞著玩兒的,想不到你是專業的……」
皮靴猛踩在遲封的頭顱,摁著他吃了一嘴的泥巴。
「別相提並論,你不配。」
土腥的泥巴像糞便,遲封被迫塞了一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傅一珩嗓音沉得像磨砂,一字一字穿透他的腦髓:「很喜歡表演是麼,明天演給他們看。」
翌日午時,宛紗獨自去食堂打飯,恰好碰上樑琪。
梁琪看宛紗無精打採,乾巴巴地趴著飯,問她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宛紗搖搖頭,只說最近出了些事情。
昨晚半夜醒來,發現傅一珩不在寢室,電話也打不通。
她滿腹心事,待坐了一夜,也沒等到人回來。
他究竟去了哪裡?
一旁,梁琪發出歎息:「心情放鬆點,別想那麼多。周圓圓失蹤後,我一切都看開了,學校都不關心的事,瞎操什麼心。」
宛紗蠕動一下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周圓圓其實被殺害一事。
她也沒打算跟學校那邊講。如果遲封說的是真的,學校壓根不會在意他們生死。
梁琪笑著說:「對了,我聽說學校馬上組織島外旅遊。」
宛紗心頭一緊,手指不由掐著筷子:「島外旅遊?什麼時候?」
「下個禮拜吧,據說每隔一段時間,學校都會舉行一次出遊,只有抽到的學生才能去,要是抽到我倆多好。」
宛紗盯著碗沒吭聲,內心波瀾起伏。
梁琪捧起臉,很是期待:「啊呀,好想來場無憂無慮的旅行啊。」
「無憂無慮……」宛紗低聲呢喃,指腹微微濕透,筷子夾得肉塊一滑,骨碌碌地掉在地面。
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吃完飯後,梁琪勾著宛紗的胳膊,一齊走在宿舍樓下,指著人影幢幢的遠處:「那些人在幹嘛,我們過去看看。」
熙攘的人群裡,人聲鼎沸,一個個朝頂樓指指點點。
只見,八層高的宿舍樓頂,杵著一道瘦長的身影,站在水泥欄杆上,垂頭極目遠眺。
「咦,他不會是跳樓吧?」
「跳啊,怎麼不跳,趕緊啊,哈哈……」
樓下不懷好意的學生在嘲弄。
離得太遠,宛紗瞧不清他的長相,僅僅能看見他渾身在發顫,不知是因為害怕跳樓,還是因為有更可怖的存在,正在驅使他跳下去。
「快跳啊,怎麼還不跳。」許多人在催促,卻沒有人上去阻止他跳樓。
宛紗忽然產生個想法,他們就是一群被學校洗腦的「羊羔」。
正在這時,頂樓的人邁出一腳,踏空欄杆,呈抛物線墜樓而下。
樓下,尖叫聲此起彼伏,人群堆砌得往後躲開。
宛紗被前面的人撞了下,身子一斜,眼看要被當作人肉墊子踩踏。
背後驀地伸開修長有力的臂膀,撈起她的腰身,穩妥地擠出混亂的人群。
待睜開眼睛,她發現墜樓的人並未掉下來,而是被一條粗長的繩子勒著脖子,吊死在三樓。
他滿身是泥,辨不清長相,雙腿在半空中飄蕩,像古代被處以絞刑的犯人。
宛紗只覺觸目驚心,不忍再看。
身後伸開黑色皮革手套,帶著冰冷的觸感,輕輕覆在她眼皮上。
「乖,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