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座!”他震聲道,“我四處找不著阿寧!她怎麽不好好在司裡待著啊!外面這麽亂,她不會出事了吧!”
封無歸滿臉無聊,瞥下一眼,打著呵欠含混道:“不出意外的話自然是出了意外。”
狄椿:“……”
他拔腳想往被封禁的北坊裡面衝。
剛要越禁,聽到身後飄來那個男人很沒人xin的聲音:“進去可就出不來了哦。別指望我給你擔保。你找不到我。”
最後五個字甚至拖上了愉悅的尾調。
狄椿:“……”
緩緩縮回一只腳。
緩緩縮回第二只腳。
“阿寧一看就是有大福氣的人,吉人天相,肯定沒在裡邊兒!”狄椿嘿嘿笑著說。
*
有大福氣的鳳寧正杵在原地做木樁。
周圍一片吵鬧。
“你,你們這些官差,還有辟邪司的人,肯定會被偷偷放出去吧!”
“盯好他們,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就緊緊跟著他們,他們要是能出禁,我們也衝!憑什麽要把我們留在這裡等死!”
穿得越華麗的人,叫得越大聲。
鳳寧眨巴著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她想,這些非富即貴腦滿腸肥的家夥,怕死怕得腦子都沒了,果然一點兒都不如人家賣地瓜賣燒餅賣瓜子賣玫瑰糖以及賣桂花酒的人家可愛!
她驚奇地問:“為什麽要跑?回去消滅自己全家嗎?”
眾人:“……”
話糙理不糙。
鬼知道誰身上帶著火?這火沒法用水滅,跑回家去不是害家人嗎?
“那,那你說該怎麽辦!”一個紈絝模樣的小青年梗著脖頸質問,“你又知道該怎麽辦了!”
鳳寧莫名其妙:“當然是問問他們,這火怎麽回事啊!”
幼崽簡直感到無力吐槽。
這些大人也太太太太……太不靠譜了吧!
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
大概是鳳寧直白的眼神傷害了小紈絝的自尊心,小紈絝不忿道:“誰敢靠近這些縱火犯!誰敢審他們!別說你敢!”
鳳寧歎了一口十分老成的氣。
自從披上穿越者的外皮,她一個幼崽,真是承受了太多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滄桑。
誰家的倒霉幼崽遇到危險要自己上?
哦,這個冤種就是她自己。
她望了望周圍,只見官差們已經用囚鏈控制住好幾個疑似縱火犯。
疑犯的手臂被囚鏈緊緊勒在身側,左右各有一名官差遠遠抓住精鐵鏈柄,暗暗用勁,令其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距離鳳寧較近的,一個是穿灰衫的老人,另一個便是剛剛抓過東家衣袖的瘦弱女子。
這兩個人疲憊麻木、虛弱無神,身上再套個鎖鏈,簡直活像要被地府押往黃泉路的孤魂野鬼。
“讓開,我去。”一道冷硬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仙女姐姐越眾而出,冷笑著瞥了瞥周圍的人:“我碰過夥計都沒慌,也不知道你們都慌個什麽勁兒。”
眾人微微一震,頓時嗡嗡地交頭接耳。
是啊,方才那東家身上起火時,曾伸手去攥一個夥計的衣襟,是這個辟邪司女修士捏著那夥計的肩膀把人給拽開的。
可是在這之前,東家早已經碰過夥計了——擺脫瘦弱女子之後,東家曾把夥計都拉過來擋在自己面前。
也就是說,在東家身上燃起明火之前,他已碰過夥計,然後女修士又碰了被東家碰過的夥計。
她的身上很可能已經帶了火,只不知什麽時候、什麽條件會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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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這一層,好幾個剛才聽信了“緊緊跟著辟邪司的人別讓她偷溜出禁”這種鬼話,然後暗中往辟邪司女修士身邊亂貼的人,一時間臉色大變,個個面如金紙,腳癱手軟,站都站不穩了。
鳳寧不禁一樂。
雖然她和仙女姐姐並不認識,但她覺得這位姐姐就是故意的。
她也跟著湊上前去。
四個官差齊齊發力,把灰衫老人和瘦弱女子拉得近了些,方便一起審問。
鳳寧謹慎地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睜大眼睛,仔細觀察。
這裡十分亮堂,連眼睫毛都能清晰地照出影子。
鳳寧把嫌犯從頭到腳一打量,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一貧如洗”四個大字。
他們頭上連最普通木簪子都沒有,穿著破舊的衣裳和鞋。
但是……這兩個人的袖袋並不空癟。
鳳寧隔著衣衫捏了捏自己口袋裡剩下的兩枚銀錢,對照著形狀,暗暗估摸了一下。
灰衫老人身上大概有五十余錢,女子有四十余。
出來放火,為什麽要帶著錢?
鳳寧眼珠轉了轉,沒想出什麽理由。身為幼崽,不明白成年人的生活習慣也很正常。
她默默保留疑問,先看仙女姐姐審問這兩人。
“叫什麽名字?家裡還有什麽人?”
“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為什麽要放火?”
“不想牽連親人,就給我老實交待!”
遺憾的是,無論面對什麽問題,這兩個人都毫無反應。
老人時不時抬起渾濁的眼睛,隨便盯住某一個人,掙扎著就想上前。
瘦弱女子一直失神呢喃:“東家……別趕我男人走……求你了……下個月我們……真拿不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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