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凌雖然沒有考到胡媚媚要求的450，不過在老師看來，443也已經足夠驚人。尤其是李建生，當他聽說這次一班數學最低51分時，第一反應“一定又是季星凌”，可沒想到竟然不是，不僅不是，大少爺還破天荒地考及格了，每一道解答題都寫了步驟，哪怕有些步驟壓根就錯得沒邊，但也足以表現出“真的有在認真答卷”的誠意了。
老李甚至覺得，這比他看到班裡其他幾個人的滿分卷子時還要高興。於是在晚自習的時候，專程把季星凌叫起來，當著全班的面，誇了整整五分鐘。
於一舟這回沒有再哈哈哈哈哈。因為王宏餘和Miss Ning都是屬於誇學生如吃飯般平常的鼓勵型老師，所以上次初考分數出來後對季星凌不吝讚美，雖然也挺意外的吧，但還是喜感成分居多。可李建生不一樣，他對學生向來高標準嚴要求，除了心情好的冷笑話，平時頂多誇一夸李陌遠和其他幾個尖子生，還都誇得很飛速簡略，好像生怕自己多說兩句好話，學生就會飄上天似的。像這次這麼滔滔不絕，全方位稱讚的，貌似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班裡其他人的想法顯然和於一舟一樣，震驚之外還覺得比較驚悚，覺得老李是不是中邪了。而季星凌站在座位上，也早就尷尬得頭皮炸裂，比挨罵還要面無表情，這他媽……我不就考了個92嗎，為什麼會出現9200的效果？ 李建生說：“來，同學們為季星凌鼓一下掌。” 沉默三秒後，高二一班掌聲雷動，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於一舟可能是終於緩過勁了，還額外來了一句，星哥牛逼！ 大少爺往後一靠桌子，你給我閉嘴！ 李建生樂呵，喝了口水又繼續說：“有沒有什麼學習經驗，可以和同學們分享一下。” 季星凌：？
林競緊急在紙上刷刷寫，想著江湖救急。季星凌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其實按照以前，頂多像英語課上應付Miss Ning那樣，漫不經心說一句“蒙的”，全班笑著鬧一通就完事。但現在，看著笑容滿面站在講台上的李建生——可能是因為老李平時很少這麼笑，又加上穿著樸素，端著個舊舊的保溫杯，感覺就還挺……說不上來，反正挺暖的，和平時不太一樣。
季星凌揉了揉鼻子：“這次考試不難，上課的時候又都講過，就還可以。”
然後又補了一句：“主要是老師你講得好。”
全班又開始起哄，裡面夾著“星哥你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下拍馬屁”之類的玩笑。李建生敲敲桌子，示意全班安靜，又順著笑道：“既然我講得好，那你以後就別逃課了，坐吧。”
季星凌鬆了口氣，坐下之後往旁邊看了一眼，見林競本子上有一堆潦草大字，納悶：“你在寫什麼？”
“老李剛剛不是讓你分享經驗嗎。”林競說，“我怕你又來一句蒙的，會當場把他氣昏。”
“那怎麼不早點給我。”季星凌抽過來念，“對於做過的題型及做錯的題目要善於進行分類總結？哎這句話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說過，但我剛沒想起來。”
“沒事。”林競笑，“你說得挺好，特真誠，比我寫得要好，估計老李這節課會高興得連講十八個冷笑話。”
晚自習氣氛不錯，連帶著班裡其他幾個不及格分子也逃過一劫，沒有再被單拎起來批評。下課鈴一響，葛浩就拿著試卷過來了，他就是那個倒霉的最低分，哭喪著臉求助：“林哥，老李講得太快了，我兩道題沒聽懂。”
林競要來他的試卷：“這道？”
“嗯。”葛浩挪了把椅子。
季星凌湊過來看了一眼：“這得先建立直角坐標系，再設個拋物線方程？”
林競答：“對。”
葛浩心態立刻就崩了，扯著嗓子抗議：“星哥，為什麼你都不用學習就會做題？”
什麼叫好小弟？
這就叫！
不用培訓就能上崗，時刻為大哥死扛人設大旗。
還特真情實感。
“誰說我不用學習了？”你星哥盡量表現得云淡風輕，“考試前我不看了兩天書嗎？”
葛浩哭喪著臉：“倒不如不說，更打擊了。給我摸一下你的捲子吧，說不定比林哥的更好用。”
“摸什麼卷子，好好聽你的題。”季星凌一巴掌把人拍回去，瀟灑地靠回椅背。
怎麼說，雖然當著全班的面被老師瘋狂表揚，確實有點尷尬，但“不用學習就會做題”的牛逼人設，還是可以繼續穩一穩的。
林競給葛浩講完題後，扭頭問季星凌：“是不是感覺還挺爽？”
“嘖，一般般。”就很欠揍。
林競繼續問：“那你想不想更爽一點？”
“什麼？”
“期末總分上五百。”
“你是不是被我媽收買了。”季星凌振振有詞，“不能揠苗助長懂不懂。”
“我這不叫揠苗，叫合理施肥。”
季星凌把手伸到他面前：“肥呢？”
林競答：“晚上回家再給你。”
季星凌一愣：“還真有啊？”
林競面不改色：“對。”
於是大少爺就抱了那麼一點幻想，覺得難不成小林老師還給自己精心準備了“學習進步獎”，很是期待。下晚自習回家後，連澡都沒洗，扔下書包先來1302參加頒獎儀式，結果林競從飄窗上搬來一個大型快遞盒，鄭重地說：“給。”
分量跟金磚差不多，季星凌接到手裡時，差點閃了腰：“什麼玩意？”
“我以前的筆記，剛讓我媽寄過來的。”林競說，“你高一的基礎太薄弱，需要從頭開始補。 ”
季星凌冷靜地問：“我能拒絕領獎嗎？”
“你不能。”
林競指指椅子：“過來，我告訴你從哪裡開始看。”
季星凌繼續找藉口：“但我還沒洗澡。 ”
“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你能不能忠於自己的潔癖人設，適當地嫌棄一下。”
季星凌嘴上這麼說著，但身體依舊很誠實地坐了過來，一邊翻筆記一邊繼續嘰嘰歪歪：“這算什麼獎勵，哎我跟你說，連老牛都知道要適當給予物質獎勵，而不是一味施壓。”
“這難道不是物質嗎？物質不就是構成宇宙間一切物體的實物和場，我們周圍所有的客觀存在都是物質，筆記當然也是物質。”
“但這不是獎勵，獎勵是什麼你知道吧，你得讓我有榮譽感，才能調動我的積極性，最大限度挖掘我的潛力。”
林競：“……”
季星凌成功扳回一局，心情很好。這段話是成年麒麟季先生用來安撫太太的，為了應付胡媚媚女士的“為什麼你兒子數學考了十八分你們季家人還要慶祝這到底有什麼好慶祝的還有沒有底線了”，當時剛上初中的麒麟崽正掛在親爹肩膀上玩，也就順便記住了。
林競沒有再理他，繼續在本子上“刷刷”寫。
季星凌本來就隨口一說，並沒有把小林老師懟出天際的不良意圖，所以及時見好就收，繼續翻高一筆記。結果五分鐘後，面前“啪”拍來一張紙。
“給你的，獎勵。”
“……”
那是一張手繪獎狀，用記號筆劃得紅紅黃黃，弄了個隆重的舞台幕布效果，中間掛個獎章，再工工整整地寫——
季星凌同學：
在高二第一學期期中考試裡進步顯著，特發此狀，以資鼓勵。
落款是龍飛鳳舞的“林”，還給他自己畫了個紅色篆體印章，企圖冒充校長，相當正規。
季星凌：“……”
林競問：“這下夠獎勵了嗎？有沒有完美激發你的榮譽感，充分調動你的積極性？”
“你確定要聽實話？”
“我一句實話都不想听，我就愛聽虛偽的吹捧。”
“……行吧，我現在被激發得特別熱血激昂，甚至能一口氣做十套數學。”
林競滿意地把筆丟過去：“那做。”
彈簧筆頭在試卷上戳出一個小洞。
季星凌搖頭嘆氣：“唉，粗暴。”
林競笑著握住他的後脖頸，用力晃了兩下。
“下次能不能換個地方捏。”季星凌一躲，“你這樣容易讓我想起我爸，他就愛咬……拍我這兒。”
“換哪裡？”
季星凌翻過一頁筆記，沒多想，直接把手遞了過去。
手指乾燥修長，骨節細瘦，微微屈起來，指甲也修剪得乾乾淨淨。
林競稍微頓了頓，然後捏住他的食指指尖，輕輕朝旁邊一丟：“好好看筆記。”
房間氣溫好像有些高。
林競調低了暖氣，又拿進來兩瓶冰果汁。
季星凌隨口問：“你熱？”
“我不熱。”林競面不改色，“我是怕你熱。”
“我為什麼要熱？我有點冷。”
“因為你剛剛收到人生中第一張獎狀，按理來說應該血液加速循環，否則就是看不起我的獎勵。”
“……哦，那我盡量熱會兒。”還挺配合。
林競沒收走果汁，給他換了一杯抹茶熱奶。
甜滋滋的那種。
……
期中考試後就是家長會。
胡媚媚這次終於沒機會再產生“季星凌你怎麼才考了三百分我不要面子的嗎我不去讓你舅舅去”的塑料想法，443分雖然不高，但也不至於年級墊底了，再加上聽說兒子還上了光榮牆，簡直整個媽都驚呆了。
林競很有禮貌地說：“嗯，是進步獎，一共二十個人。”
山海的進步獎每學期會評兩次，期中排名減去上學期期末排名，期末排名減期中排名。因為季星凌上次期末分數太慘烈，這次又發揮得不錯，所以順利上榜。
胡媚媚喜笑顏開，又關心：“那你的父母呢？”
“王老師已經給我媽打了電話，算是提前開小會。”林競說，“說他們如果工作忙，就不用專程過來了。”
這麼一對比，胡媚媚又有點心酸，別人家的媽，兒子考了全區第一也不放在心上，這得是經歷了多少次家長會的光輝榮耀，才鍛煉出來的見怪不怪、風輕雲淡。
林競突然問：“阿姨您能幫我順便開一下嗎？”
胡媚媚：“嗯？”
“本來姜阿姨要去的，但其實也沒什麼事。”林競說，“您如果有空，就— —”
“我當然有空！”胡媚媚親切拉住他的手，“反正要去給小星開，這樣，要是學校還有什麼要求，我再回來轉告你的父母。”
林競笑：“嗯，謝謝阿姨。”
週五下午，學校放了半天假。季星凌中午回家，推門被嚇了一跳：“媽，你不去給我開家長會了？”
胡媚媚莫名其妙：“誰說我不去了，我正準備出門。”
“那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
“有問題嗎？”胡媚媚來回照鏡子。
季星凌解釋：“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珠寶展示架。”
胡媚媚一手拎著喜馬拉雅，另一隻手撫摸脖頸上的水滴鑽石：“你爸都誇我好看。”
季星凌：“……但你以前每次都很低調。”
胡媚媚回答：“那是因為你每次都只給我考三百，我沒有包住頭冒充迪拜人，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兩個兒子，一個聯考第一，一個在進步榜，穿得多高調都不過分。
季星凌實在受不了這鑽石大盜一樣的親媽，覺得實在太丟人了，於是強迫她換了身正常點的衣服，才安排出門。胡媚媚一肚子火，在車上就打電話給老季，你兒子太過分了，450都沒考到就膨脹了，我倒要看看那個進步榜有多厲害。
然後到學校一看，還真挺厲害的。山海在獎勵方面向來不吝手筆，榜單做得一次比一次大，矗立顯眼處，文科班光榮榜和進步榜並列，照片金字塔分佈，塔尖一個是林競，一個是季星凌，沐浴在陽光下，玻璃反光，璀璨奪目！
胡媚媚：當場驚呆。
家長們都在稱讚，這兩個男生可真帥，長得都跟小明星似的，學習還好，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唉。語調充滿羨慕。
“咳。”胡媚媚一甩頭髮，風情萬種給老公打電話，“哎呀老季，我已經到學校了，對對對，小競又是年級第一，小星是進步獎第一名，我給他們開完家長會就回來，你去訂一個最好的餐廳，獎勵一下兩個孩子。”
一邊說，一邊踩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周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多重目光環繞下，往東山樓的方向走去。
媽生贏家。
Double Kill！
還有誰，還有誰！
季明朗手機開著公放，季星凌窩在客廳沙發上，驚得葡萄都忘咬了，囫圇嚥下去：“我媽的語調還能不能再矯揉造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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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再努力一下，爭取讓她每次都有機會這麼造作。”
季星凌：“……”
季明朗挑眉。
季星凌放下果盤，回臥室抄起作業，乖乖去了1302。
成年麒麟倍感欣慰。
這麼懂事，不愧是我的崽！
不炫耀不行！
成年麒麟季先生炫耀的方式向來簡單粗暴，基本上就是把崽叼到別人面前，類似於看！我兒子！厲害嗎！橫衝直撞耀武揚威，很讓一眾親朋好友牙疼。
不就是崽嗎，好像誰沒有一樣！
但並沒有人敢當著大麒麟的面說，因為萬一被電光火石地劈一道，不值得。
所以大家都是“嗯嗯嗯，對對對，哇崽真可愛”，這樣子的日常營業。
大家族裡就很和諧。
1302的小臥室，季星凌正坐在桌子上，和小林老師分享胡妹妹女士浮誇的演技：“你說，我媽是不是很誇張，她今天差點把所有鑽石都纏在身上。”
林競樂：“我願意貢獻出年級第一，讓阿姨高興一下。”
“她還讓我爸定位置，說晚上要一起吃飯，我好不容易才拒了。”
“為什麼要拒？”
季星凌一愣，為什麼不拒，哪有人會喜歡和同學家長一起吃飯，像於一舟他們幾個，每次在飯桌上都很生不如死。
“我無所謂。”林競一邊給中性筆換芯，一邊回答。
季星凌想了想，也是，和家長吃飯，桌上話題無非就是學習、學習和學習，像於一舟那種不學無術的倒數成員，當然受不了這靈魂拷問，但小林老師不一樣，小林老師是全級第一，可以全方位花式秀！
於是他說：“那不然晚上我們出去吃，正好我爸媽一直想感謝一下你，要吃什麼？”
“都行。”
季星凌給季先生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吃飯的事，又補充：“中餐西餐都可以，不過林競好像不怎麼吃蔥薑蒜，胡蘿蔔和小芹菜不吃，不吃刺多的魚，不吃豆腐和魚腥草……餵你幹嘛！”
林競面不改色搶過手機：“叔叔你好，我是小競，嗯，我什麼都吃的，我不挑食，你不要聽季星凌亂說。”
季星凌：？
林競：“嗯好的，謝謝叔叔，叔叔再見。”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回去：“晚上六點，一起去江南岸。”
季星凌再度增長知識，震驚地說：“原來你們好學生在家長面前，都是這麼虛偽的嗎？”
“那不然呢？”理直氣壯，氣壯理直。
“……”沒有沒有，就很厲害。
既然林競晚上有人請，姜芬芳也就順便放了半天假，回家政公司處理一些事情。
五點半的時候，小林老師翻出來一件淺灰色的大衣，打開視頻電話，向親媽諮詢穿搭意見。
商薇先習慣性地誇了一句，我兒子怎麼樣都帥，然後又及時反應過來，警惕地問：“你這是有約會？”
林競回答：“沒，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季星凌的爸媽要請我吃飯，總不能灰頭土臉的，給你和我爸丟人。”
“這鄰居還真不錯。”商薇欣慰，“這樣吧，媽媽和對方家長互加個微信，你看方便嗎，也好感謝一下人家。”
“行，我等會問問。”林競套好T卹，“那我就穿這個了，晚上再聊。”
他又到浴室裡捯飭了一下頭髮，自拍一張丟進寧城三中的狐朋狗友群。
BEAST：臥槽林哥，這還沒到午夜檔，你為什麼突然這麼風騷。
唯：你是怕我們忘記你帥氣逼人的臉，所以定期提醒嗎。
可達：評價。
BEAST：牛逼！
唯：牛逼！
布雷：牛逼！
可達：叛逆嗎？
唯：叛逆！
布雷：叛逆！
BEAST：叛逆！
可達：給你們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唯：這是什麼爹媽最愛的乖巧穿搭。
布雷：這是什麼爹媽最愛的乖巧穿搭。
BEAST：這是什麼爹媽最愛的乖巧穿搭。
林競發了幾個紅包以示獎勵，關掉复讀機群，準時出門。
1301的防盜門半掩，季星凌依舊套著運動服，正靠在電梯旁邊玩手機，見到他後稍微一懵，然後再度長見識：“你厲害。”
“不厲害，一般般。”林競淡定謙虛，“在討家長喜歡這件事上，經驗也就比你領先個五六十年。”
季明朗和胡妹妹也收拾好出了門，果然一見林競就誇，穿得又精神又暖和，不像有些人，歪歪斜斜的T卹加個破外套，和街邊要飯的沒什麼區別。
大少爺：“……”
不是開完家長會回來還在誇我嗎，這是什麼轉瞬即逝的父母愛？
四個人坐電梯去停車場，趁著季明朗和胡妹妹都在前面，林競問：“怎麼樣，要不要教你？免費。”
季星凌“切”了一聲：“不學。”
你星哥才不裝乖，向來我行我素，就很酷！
江南岸是一家改良川菜，季明朗上來先點了個紅燜野生鱉，又要了豆瓣鰻魚，吊曬鮑魚，紅酒海參，季星凌坐在旁邊，聽都聽飽了，心想我還是個崽，能不能不這麼健康養生。這時正好胡妹妹把菜單遞給林競：“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季星凌敲敲筷子：“哎，幫我點個加冰的可樂。”
“可樂太甜了，不如泡一壺普洱。 ”林競翻著菜單，又說，“我還想要個雞湯鮮蔬松露面。”
季星凌：？
胡妹妹再度被哄得很高興，趁機教育兒子：“你看看小競，吃飯多讓家長省心。”
季星凌胸悶：不，不是這樣的，他連食堂裡剁成末的胡蘿蔔都能一點一點挑出來，不吃的東西連起來可繞地球一個圈，媽你不能受假象蒙蔽！
“阿姨。”林競又說，“我媽想加一下您的微信，可以嗎？
“當然。”胡妹妹欣然答應。
商薇的朋友圈里大多是醫療領域相關，偶爾會曬曬家庭和花花草草，標準的知識分子。
兩個媽媽很快就聊了起來，林競則是又和季叔叔說起“河裡的野生鱉是不是越來越少了”這個無聊MAX的話題，從餐桌到環保，居然也能滔滔不絕，跟新聞聯播有一比。季星凌被這一系列騷操作秀得眼瞎，無話可說，只有乾了面前這杯普洱，以示服氣。
江南岸的老闆是季明朗的朋友，這兩天正在外地出差，聽到主管的匯報後，就讓他往包廂里送了一瓶香檳，還特意照顧了小朋友的口味，甜甜的，非常適合合家歡時飲用。
季星凌生怕會出現“共同舉杯，爹媽攜小林老師齊聲祝福自己取得好成績”這種椿晚場面，趕緊先自覺地喝了一大口，轉移話題：“什麼酒啊，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
“蜜桃酒。”林競看了看瓶子，他不太喜歡氣泡爆炸的口感，就抿了兩小口，季明朗和胡妹妹也沒興趣，只有旁邊的季星凌，可能是因為剛才沒有獲得加冰可樂，想著反正酒又沒度數，乾脆要了桶冰配在一起當飲料。一頓飯吃完，滿瓶香檳順利被他喝得見底。
林競伸出三根手指：“醉了嗎，這是幾？”
季星凌拍開他：“百分之三的酒精含量，你在看不起誰。”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三個人坐後排，季明朗坐副駕。
“困了，睡會兒。”季星凌頭一歪，靠在窗戶上。
胡妹妹正在和林競說學校裡的事情，也沒人理他，只讓司機把車內溫度調高了一點。中途拐彎時，坐在中間的小林老師手沒有著力點，於是稍微往季星凌的方向靠了靠，然後疑惑地拎起一樣東西：“這是……玩具嗎？”
“嗯？”胡妹妹扭頭，看清楚他手裡是什麼後，差點被驚得炸毛，“老季！”
林競也被這一嗓子嚇得不輕，手一鬆，讓某人的尾巴又“啪”一下掉了回去。
季星凌皺著眉頭，沒醒。
窗外掠過一片光，短暫照亮了他鎖骨處的一排玄鱗。
季明朗：我的崽！
情急之下，胡妹妹暫時想不到別的方法，只有猛地把林競拉到自己懷裡，順勢按住他的後腦：“沒什麼……不用怕，季明朗，季明朗，你快點把這個嚇人玩具收起來！”
成年麒麟單手按上麒麟崽的額頭，幫兒子維持住了人形。
林競側臉貼著她的肩膀，姿勢比較扭曲，只好艱難地說：“阿姨沒關係，我不怕的。”
“你……不怕嗎？”胡妹妹看了眼老公。
季明朗輕輕點了點頭。
“不怕就好。”胡妹妹鬆開手，心還在“砰砰”狂跳。
司機老馮是一條騰蛇，這回腦子轉得很快，張口就來：“這玩意怎麼還在，我記得上次彈出一只血淋淋的斷手，把小夏嚇得差點住院之後，我就扔了啊。”
林競：……這麼硬核？
“誰知道呢。”胡妹妹拍拍林競，“幸虧沒嚇到你。”
也幸虧你只是拿起來，沒有使勁扯一把。
不然就不是恐怖玩具，而是真·恐怖故事了。
季明朗藉口要帶季星凌去親戚家，讓胡妹妹和林競先在江岸書苑下了車，自己和老馮又多繞了半圈，這才用毯子裹住兒子，以黑霧雷光的形態回了1301 。
“怎麼樣了？”胡妹妹趕緊問。
“沒事。”季明朗把昏睡的小崽放回牀上：“他最近好像汲取了太多靈力，有些消化不良，才會喝一點酒就控制不住形態。”
胡妹妹沒明白：“為什麼會汲取太多？從五歲開始就是三個月一顆靈果，一直這麼吃的，難道蓬萊山那幾顆老樹改造升級，靈力加倍了？”
季明朗微微皺眉：“應該不會啊，妖管委從沒收到過申請。”
胡妹妹愁苦：“那他是從哪裡得到的靈力？”
雖然不算壞事，每個未成年小妖怪本身也需要定期補充靈果，但就像人類的鈣片和維生素一樣，都是有劑量規定的，否則不僅會消化不良，還容易發育過頭，出現這種不自覺就冒出尾巴的驚悚現象。
“等小星睡醒之後，你問問他，最近都吃了什麼。”季明朗說，“我現在去妖管委看看，幾個靈果產區有沒有出問題。”
胡妹妹點點頭，目送季先生“砰”出了窗戶。
麒麟崽還在呼呼大睡，肚皮鼓鼓的，看起來的確消化不良。
九尾狐媽媽嘆了口氣，幫他慢慢疏散靈力。
隔壁1302，林競也正在網上查，什麼整蠱玩具能是一整條的形狀，還能彈出喋血斷手——當然一無所獲，這種組合聽起來就很莫名其妙，腦袋上簡直頂了“滯銷貨”三個大字，一定不會有廠商願意生產。
可那條尾巴的手感……又很逼真，滑滑涼涼還會動，開關靠溫控，實在不像小作坊的手筆。
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只能確定整件事必然有哪裡不太對，而且胡阿姨也很反應過激。但不太對歸不太對吧，林競倒是不打算繼續追問，一來沒必要，二來不禮貌，所以他很快就把玩具事件拋到腦後，躺在沙發上咬著冰棍，給親媽電話匯報晚上的飯局，主題概括一下，就是“我的表現很好，並沒有給你和我爸丟人”。
商薇笑著說：“放寒假的時候，我和爸爸打算來錦城接你回家過年，順便感謝一下季家的父母。”
“嗯。”
“除了季星凌，還有沒有交到別的朋友？”
“有，很多，我們班同學都挺好的。”林競把木棍丟進垃圾桶，“媽你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不要一天到晚悶在家裡學習，會憋坏的，要多和同學出去玩。”商薇的叮囑來來去去就這幾句，算是好學生特權，像隔壁的大少爺和狐朋狗友於舟舟，就永遠都只配得到“八點之前回來學習”。
當然，這一晚的麒麟崽是不用學習了，它趴在鬆軟鵝絨被上，一覺睡到週六中午，直到廚房的香氣飄進臥室，才懶洋洋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愜意發呆一刻鐘。
“小星。”胡妹妹敲敲門，“醒來了嗎？”
麒麟崽啞著嗓子答了一聲，懶洋洋變回人形，搓了把臉：“媽，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那香檳還挺厲害。”
“你沒喝醉。”胡妹妹拉開窗簾，“但你被小競抓到了尾巴。”
季星凌沒有一點點防備，瞬！間！清！醒！
這是什麼晴天霹靂？！
他“騰”一下坐起來，迎著窗外刺目的陽光，腦子都懵了：“抓到了尾巴是什麼意思，然後呢？”
“沒有然後，別慌。”胡妹妹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得先告訴媽媽，最近都在外面吃了什麼東西。”
季明朗昨晚已經檢查過，妖管委從沒收到任何靈果樹升級的申請，而妖界也沒發生“因為汲取靈力過多而在大庭廣眾暴露出原型”的事件，換言之，麒麟崽真的就只是吃撐了。
確認自己並沒有在小林老師的面前完全化形後，季星凌總算鬆了口氣。但他回憶半天，死活沒想明白到底是從哪裡吃的靈果，按理說這玩意並不便宜啊，招搖、蓬萊、翼望、青丘……一共就那麼幾個產區，還是非常珍貴的，總不會是芙蓉苑二樓食堂傾情附贈吧？還是學校冰鎮可樂買一送驚喜？
胡妹妹也費解，問完兒子這兩天的菜單後，依舊毫無頭緒，只好說：“那你這兩個月不要在外面吃東西，水也別喝，我每天讓馮叔準時把飯菜送到學校，先觀察一段時間。”
季星凌點頭：“好。”
幸好麒麟崽靈力過剩的情況並不嚴重，只是稍微吃撐了一點，除非再度喝醉酒或者生病，否則一般不會出現失控獸化。
牀頭櫃上的手機“叮”一聲，季星凌拿過來解鎖，結果閃出浩浩蕩盪一片綠色對話框，從早上七點開始——
可達：過來背英語。
可達：季星凌起牀了。
可達：季星凌你又偷懶。
可達：季星凌你數學作業做完了嗎。
……
根據時間來看，小林老師差不多在每次學累了的時候，都會摸過手機滔滔不絕按上五六條，權當放鬆，最後一條在一分鐘前。
可達：姜阿姨在做炸丸子，你吃嗎？
季星凌踩著拖鞋去浴室：“媽我去和林競做作業了。”
“先吃飯。”
“到隔壁吃。”
胡妹妹：“……”
季星凌：“……”
季星凌試圖辯解：“不是，媽我沒忘，我記得你說過的話，但隔壁又沒有妖怪，姜阿姨不算啊，她沒理由偷偷餵我吃靈果。”
“那也不行。”胡妹妹態度堅決，“否則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都別去。”
季星凌投降：“行行，我在家吃。”
他給小林老師回了條微信，吃完飯後又自帶巨大一保溫杯的水，才被胡妹妹放進1302。
林競吃驚地問：“你怎麼又買了個一模一樣的杯子？”
季星凌審美再遭質疑，冤得不行，還不能解釋，只好敷衍：“最近嗓子老幹，我媽就弄了點草泡水，自己帶杯子方便。”
“是不是蔬菜吃得太少，我去給你拿個蘋果。”
“不用！”季星凌一把拉住他，“我媽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剛剛才吃完一大堆……橙子。”
“嗯，你不想吃可以直接說不吃，為什麼要這麼用力地掐我。”
“……”
不是故意的，你星哥目前稍微有點緊張。
林競靠在椅子上，單腳踩著桌槓慢慢晃，一邊劃班級群一邊說：“我看於一舟他們全在體育館，還以為你也要去。”
“沒。”季星凌覺得自己在解除餐禁之前，應該都不會繼續參與籃球活動，否則還得隨身扛個中老年養生保溫杯，不得被以於一舟為首的那群孫子嘲諷上天，於是隨口說，“我打算把時間省下來，好好學習。”
林競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
季大少爺感覺受到嘲諷：“這有什麼好發燒的！”
“適當運動是有益於大腦放鬆的，你沒必要對自己這麼嚴格。”
“那不行，我媽還指著我期末考五百。 ”季星凌演戲上頭，乾脆把另一件事一起交代，“還有啊，這兩個月我要自己帶飯，就不去食堂了，那什麼，胃不大舒服。”
林競納悶：“你怎麼嗓子不舒服，胃也不舒服，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不然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季星凌瀟灑一擺手，嘴上沒邊沒際地胡扯，“我這是學習後遺症你知道吧，只要一看到書和作業，立刻就腰酸背痛腿抽筋，全身哪哪都不行，非常應激反應。”
林競表示，這病和你還挺般配。
週一中午，馮叔準時送來餐包，於一舟看得滿臉迷惑：“你這又是什麼奇異行為？”
“就我媽。”季星凌找理由，“她這兩天在家學做菜，興致勃勃的，還強迫我和我爸必須捧場，這保溫杯裡的水也是，據說用了什麼草什麼，無所謂，反正就喝唄，她高興就行。”
於一舟呲牙：“阿姨做甜點還行，做飯……真不要我給你帶點外賣？”
“沒事，你們幾個快去吃飯，不用管我。”
“那行，你想帶什麼再微信我。”於一舟拍拍他的肩膀，又問林競，“一起？”
小林老師冷靜地回答：“哦，我也自己帶了。”
季星凌：？
於一舟：你們兩個，絕！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該問，下次能不能早點說。
伸手一扯葛浩，走了。
林競扭頭：“你看我幹什麼，我不能自己帶飯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激動，我還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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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已經回答了。”林競取出餐盒，“我去老師辦公室熱一下，你呢？”
“不用。”季星凌心情很好地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我帶你去校長室，以後我們就在唐叔叔那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唐耀勳：我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