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王越境?!
還未緩過一口氣,忽然又有侍從急急來報——
“主君,天都那位小公子,帶著夢無憂夢姑娘闖進來了,說要娶她——屬下不敢攔!”
這位小公子可不是尋常人,他是女帝君的親侄子薑謹元,隱藏了身份到韓州來,跟著韓少陵這位金屬xin的靈明境強者修行,至今已有近兩個月。
女帝君不可能生孩子,她無後,所以薑謹元極有可能是下一任新帝——如果他可以活得比女帝更久的話。
韓少陵目中已有怒火:“怎麽回事?”
不待侍從回話,薑謹元清亮的聲音已遠遠傳了進來:“我要見我老師韓州王,誰人敢攔我?!”
話音猶在,身穿金線白底華貴長袍的半大少年已拽著一個柔弱的女子衝了進來。
女子不斷掙扎,帶著哭腔喊道:“放開我,你放開我!薑謹元,你放開我!”
韓少陵只覺一陣暈眩。
薑謹元的身份本是絕密。這下可好,被嚷得人盡皆知。
韓少陵望向夢無憂的眼神中,已染上了沉沉殺氣。
兩天之前他便讓人把夢無憂送出了都城,沒想到她竟有這麽好的手段,居然搭上了薑謹元。
這般想著,眸色更見幽深。
桑遠遠輕輕挑了下眉。
原劇情中夢無憂並沒有被打發出去,薑謹元是在宮中邂逅她的,對她一見鍾情,鬧到了韓少陵面前,請韓少陵吃了人生第一桶醋。
雖然當初追求桑遠遠的人更多,但這位桑州王女端莊守禮,待誰都溫和疏離,叫人吃不起醋來。韓少陵成功求得美人歸,其他的追求者失望歸失望,卻也沒有什麽不忿,只盼這位明月一樣的女子能過得好。
而夢無憂,她出身極低,身上毫無氣度可言,乍乍乎乎,還特別容易惹桃花,每次都弄得十分狼狽,哭哭啼啼地鬧到韓少陵面前。韓少陵一邊唾棄著自己,一邊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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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遠遠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悄悄打了個呵欠。她才沒興趣摻合男女主這些破事,反正虐來虐去,到最後都要HE,簡直浪費感情。
薑謹元衝進來的時候猖狂得很,但對上韓少陵那雙黑沉的眸,一腔熱血頓時冷下了一半,微微垂頭,喊了聲‘老師’。
韓少陵踏前一步。
氣勢沉沉。
薑謹元明顯慫了,卻梗著脖頸道:“老師,學生心悅這個女子,可她卻說,她得罪了韓州王,只能孤獨一生,否則必定會連累她身邊之人!不知,她究竟犯了什麽錯要孤獨一生?!她一個弱女子,究竟是做了什麽,要被這般欺負?!”
夢無憂一邊哭一邊搖頭:“薑謹元,你別再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
桑遠遠記得,原著中韓少陵是這樣回答的——薑謹元,這是一個爬我牀的女人,被我寵幸得死去活來的女人。
嘖嘖。
韓少陵偏頭看了她一眼。
桑遠遠竟在這位青年王者的黑眸中看出了兩分心虛。
只聽韓少陵冷淡地開口道:“想娶?不可能。此女身份卑踐,乃是叛奴之後,且非處子,你的家族絕不能容。你若實在喜歡,便帶回去,藏在院中自寵著,若再讓我聽到半點消息,我便將她扔下冥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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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遠遠:“……”這個畫風是不是哪裡不太對?
薑謹元也沒料到他會這麽說。
他與夢無憂糾纏的時候,分明感覺到她有難言之隱,且這份難言之隱與男女秘事有關。少年意氣上頭,帶著她衝殺上門來的時候,分明是存著一兩分與情敵置氣的心思。
被韓少陵冷冰冰幾句話一潑,只覺一陣陣透心的涼。
“老師我……”
“不必再說了,”韓少陵目光微冷,“既然身份已經泄露,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學生。我自會向帝君請罪,你準備準備,待接引使者到來,便隨他們返回天都。”
“老師!”薑謹元急了。
他的修為卡在靈隱境九重天已有好一段日子,無論灌下多少靈液都毫無破境之兆。
姑母讓他到韓州跟著韓少陵修行,短短兩個月境壁便有所松動,眼見即將踏入靈明境成為真正的強者,若是在這節骨眼上被打發回去,肯定功虧一簣,境界又要跌落回數月之前!
薑謹元那顆萌動的少年初心登時被嚇死了一半。
韓少陵微笑:“帶上你心悅的女人,走。”
薑謹元:“……”
“韓少陵!”
落針可聞的大殿中,極突兀地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
只見夢無憂倔強地揚起了小臉,帶著淚的雙眼直直盯住了韓州王。她看起來是怒極了,頗有些豁出xin命的樣子。
“王族很了不起嗎!你憑什麽就把我隨隨便便送給別人!你強行奪去我的清白,毀的是我一生的幸福!我的身份是低微,但身份低微,便可以隨便糟踐嗎!我告訴你韓少陵,被你強bao,是我一生之中最惡心的事情!”
桑遠遠被她嚷得有點頭疼。
正想建議他們到外面去吵,夢無憂忽然視線一轉,發現了她。
短暫的驚詫之後,夢無憂抬起手,直直指著桑遠遠,難以置信地嚷道:“你拿我當她的替身?!韓少陵,你卑鄙無恥!簡直不是人!要不是張媽媽可憐我,偷偷放我出來,我這輩子都要被你蒙在鼓裡!”
眾人:“……”
桑遠遠由衷地覺得,古早小說裡的女主,放到十幾年後,絕對活不過三集。
太有勇氣了!比那號稱飛揚跋扈的幽盈月剛多了!
簡直蠢破天際。
韓少陵眸光更冷。王者喜怒不形於色,寬袖中的指甲已深深嵌入了掌心。
夢無憂是他意外從叛奴營裡撿回來的,一直藏得很好,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些上不得台面,卻難以抵禦那副美好的面孔和身軀帶來的佑惑力。
今日,臉面被撕得徹徹底底了。
“什麽東西,膽敢以下犯上對王女不敬!”
一道青光掠進來,抓住夢無憂指向桑遠遠的那根手指,眼見便要生生折斷。
來者是個面容年輕氣質卻異常沉穩的女子,用膝蓋想都知道,一定是桑母怕這一堆黑鐵塔照顧不好桑遠遠,又將貼身的女修行者派了過來。
“住手,別傷她。”桑遠遠有氣無力,“婢子不懂事,扔出去就好了。……畢竟是服侍過主君的女人。”
韓少陵的表情活像吞了只蒼蠅。
桑遠遠衝著他無奈地笑了笑:“可否讓我安靜地養病?”
韓少陵目露痛色:“是我不好!桑兒,我發誓絕不會再……”
她溫柔堅定地打斷了他:“不要發誓,以免再叫我失望。”
韓少陵重重閉了閉眼。
不久之前才信誓旦旦,說不會再讓她聽到煩心的消息,今日倒好,乾脆鬧到了她的面前。
韓少陵一時都不知道該殺誰。
他揮揮手,令侍從把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人都拎出了回雲殿。
桑遠遠冷淡的目光輕輕避開了女主夢無憂。
實話實說,她討厭這個女主。
桑遠遠能堅持看完這本古早狗血瑪麗蘇小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女主夢無憂被男主、惡毒女配及各路男配虐身虐心的時候令桑遠遠感覺很爽——也是一種很奇葩的心態了。
被雷劈死之前,桑遠遠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每一日,都要頂著巨大的壓力,逆流而上。即便成為了萬眾矚目的明星,她也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在那些能夠決定自己命運的人面前,說話、做事都得再三考慮,就連囂張的幽盈月也深知這個道理。
而夢無憂呢,就靠著無數狗血金手指,橫衝直撞,每天都在作死但永遠也死不掉。比如今日,薑謹元無論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面子,都會拚盡全力保下她。
夢無憂不是壞人,但她的聖母心腸、口無遮攔和勇往直前,卻會一次次害死周圍的人。
比如今晨放她出來的張媽媽。
比如今晚的薑謹元。
“韓少陵。”桑遠遠喚道。
青年王者急急掉頭,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眸光微閃,頗有一點心虛。
“不要殺人。”她道,“一個也不要殺。”
“好!我保證。”
“也不要用刑。”她道,“這件事是你自己惹出來的,要罰就罰你自己。”
這種時候,最適合刷愧疚值。
韓少陵非但不惱,眸光反倒更軟:“都聽你的。桑兒,你太善良了。”
“嗯,去處理吧。”她揮了揮手。
一州主君便老老實實地退下了。
方才趕到殿中的那位女修行者目露欣慰,等到韓少陵離開,她急急單膝撲跪在了桑遠遠面前:“王女!”
她仰頭看著桑遠遠,一雙眼睛當真是會說話,便是那種姨母般的慈愛眼神。
桑遠遠:“……”不認識,怎麽辦?
“請起,隨我到內殿說話。”她轉身向她的大雲牀走去。
這種情況也不難應對,失憶就完了。
“我醒時,忘記了許多事。”桑遠遠目露憂愁,輕輕揉著額角,“請問你是……”
“啊……”女修急忙安撫道,“王女無需發愁,屬下會幫著王女一點點回憶。我叫青靈,榮賜桑姓,王女叫我靈姑便好。”
桑遠遠心中輕輕一震。
桑青靈。桑州女戰神。
桑州滅國時,桑青靈死守桑都城門,拚盡一身血肉,到最後只剩一具骨架子,仍堅守了足足一個時辰,令那十境聯軍膽寒不已。
雖然寥寥幾筆帶過,這位女戰神卻是書中為數不多的,讓桑遠遠真情實感流過淚的角色。
桑遠遠的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強很多,簡短幾個字,就可以讓她深深沉浸在戲裡——正因為如此,當初的她才會在一眾流量小花裡脫穎而出,成為一名被廣受認可的實力兼偶像派演員。
“靈姑……”一開口,竟是不自覺地帶了些哽咽。
“王女,沒事了,沒事了。”靈姑亦是十分動容,上前輕輕攬住了她,“靈姑前些日子又突破了,如今修為在靈明境七重天,底下這些小子若是哪個敢惹王女不痛快,靈姑幫你揍得他滿地找牙!”
不動聲色地向王女交底。
想起杵在外殿的那四十幾座黑鐵塔,桑遠遠不禁扶額歎氣。
“父王真是……”
靈姑便笑:“主君本來只派了二十四人,另外一半,是世子非要添的。夫人不甘示弱,便讓我帶著手下那十二個不爭氣的姑娘,也趕了過來。”
桑遠遠再次扶額。
“王女這些日子,成長了。定是受了不少罪。”
靈姑感慨萬千。
二人敘話片刻,桑遠遠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
“靈姑,我想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