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0章

發佈時間: 2024-04-15 17: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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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沉淪==

今晚夜色極美, 沒有烏沉沉的大霧, 月亮像被婦人放在盆子裡衝刷過了一般,比那些星星還更為耀眼。

蕭胤一夜未眠, 他不知他究竟是盼了多少個日月,才將她盼來……

他把禦帳留給她, 自己則在外頭守了她一夜。

他抬頭看著這一輪皎月微微出神,倏而想到了那年她說的那句,今夜風景正好, 妾自願與君共度良宵。

那一年, 他登基還不算久, 對開疆擴土一事是分外執著。他父皇曾一戰輸給燕國,那一戰, 讓他們連續朝貢數年, 可以說,那是他們渝國的恥辱。

到了如今換他當了皇帝, 他自然想著能一雪前恥。

可征戰沙場哪有那麼簡單, 即便他熟讀兵法,也未必就能勢均力敵。燕國的鑄鐵技術, 不論是從用料, 還是從技術上,都好過他們大渝數倍不止, 他曾聽護國大將軍說過,一場戰役下來,他們大渝將士的屍體, 胄甲損毀嚴重,佩劍也大多沒有完整的。

於是,他稱病免朝三個月,親自來到了燕國,想看看曾打的他們不能喘息的國家,究竟是什麼樣子。

燕國實行鹽鐵官營,他打聽了很久才知道,這一塊都是由順貴妃的親弟,承安伯管轄的。

於是蕭胤化名鐘度,偽裝成揚州鐘家已經過世的四少爺,特意到了風流場所結交了承安伯。

承安伯是個實打實的風流人,想打開他這扇門,他特意從西域那頭弄來一對雙生子。西域與中原路途遙遠,雙生子更是難得,這個見面禮,立即讓蕭胤成了承安伯口中的摯友。

一日,承安伯擺宴,叫他進府邸賞舞喝酒。

這樣的事,他斷然不會拒絕。

那日夜裡天空綴滿了閃爍不停的星星,他剛進府,就聽到了漸漸升高的絲竹之聲,中間還搭了個正紅色戲臺子,台中央的男人握著一位姑娘的手,一口一句鶯鶯。

蕭胤落座之後,周邊的女使就開始上菜,什麼豆腐泥鰍,幹風雞,烤鴨掌……每個碟子都不大,林林總總擺了近百個碟子。

一個伯府的花銷能達到這種程度,簡直讓蕭胤將燕國的**看得清清楚楚,他來的時候,城外還鬧著饑荒,而皇親貴胄卻在酒桌上一擲千金。這樣**絕非是一日兩日的功夫,只怕是已根深蒂固了數十年……

酒過三巡,戲臺子上的戲演完了。

承安伯拍拍手,又叫出了一排姑娘,一旁的伺候酒水的女使道:「這十二位,可都是咱們伯爺的妾室。」

不得不說,承安伯調-教姑娘,確實有一套,這一排千嬌百媚的姑娘,都隨著樂章跳起了舞,說這是豔-舞吧,但這些姑娘可是連腰肢都沒露,但若說不是,那這幾個暗示性極強的動作,誰看了眉心不跳,誰看了欲-火不燒?

蕭胤給承安伯送了不少的好東西,美人,美酒,金銀珠寶,還有整個鐘家發財的門路.

他誠意已到,今日便是來收成果的。

「鐘家弟弟,你送我的那兩個寶貝,我近來可是正喜歡著,今日你來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不能虧了你,從左到右,你選一個吧。」

承安伯的意思,蕭胤自然懂,他打趣道:「伯爺是風月裡的梟雄,這般其樂融融的景象,鐘某還是頭一次瞧見。」

是了,哪家的妾室不是見了面就臉紅脖子粗的,偏偏這承安伯不同,他竟叫了一屋子的妾室來排舞。等這十二為姑娘下了台,每個人都擁上去,百轉千回地喚著一口一個伯爺,唯有一人,不叫也不笑。

承安伯聽了那句梟雄,不禁哈哈大笑,「哪的話!其實啊,我這伯府就是京城裡最大的一口魚池,而這些個女娃娃,就是我這口魚池裡活蹦亂跳的魚,我再是縱容它們,它們又能蹦到哪裡去?況且,我就是水,沒了水,她們蹦出去了又能活嗎?話不多說,鐘家少爺,你今日便選一個,不選,那便是不給我面子了。」

蕭胤知道承安伯對他多有懷疑,畢竟在京城的花樓經常遊走的那些公子哥兒,就沒一個他不認識的,他突然出現,自然得展現出誠意來。

台中央七彩斑斕的琉璃燈罩散發出的光芒,將這整個庭院都照出了驕奢淫逸的意味。若是沒點定力,定要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一再沉淪。

蕭胤想,怪不得燕國的京城裡有那麼多人受承安伯的牽制,這樣銷金窟,必然會讓權貴本性的貪婪,情-欲,展露無遺。

他朝前細細打量。

他原以為,這一屋子吃著同一碗米飯,喝著同一杯水的妾室,自然並無不同,可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他不禁整個人都愣住了。

勾魂攝魄的妖精轉世,也不過如此。

她那一雙澄澈透亮的瞳孔,正朝著他的方向,淺淺一笑。

剛剛一曲終了,所有人都下來圍到了承安伯的身邊,溜鬚拍馬,唯有她站在不遠的地方頷首不語,難不成這般美人,還能受了冷落?

「怎麼,還沒選好?」承安伯又道。

「伯爺要我挑,那我便挑剛剛左數第五個。」一排十二個,唐嫵剛巧是左數第五個。

這話一出,惹得承安伯撫掌大笑,「小四爺,你眼光還真好,整個院子裡,我最喜歡她,我常說,男人的極樂世界,就是我們家小五的閨房。可就只有她最不聽話,倔的狠,我這一輩子,見了這麼多女人,都沒她這麼倔的。你選她,她可未必應。」

果然,承安伯剛說完,唐嫵便轉過了身子。

蕭胤雖然化名鐘家四少爺,但他終歸是大渝的皇帝。他從出生那一刻起起,便活得順風順水,連摔了跟頭,宮裡都要抖三抖。

可以說,一直以來,他過的都是不用爭,不用搶,就輕而易舉獲得一切的日子。

因為整個大渝皇室,他不僅是成武帝的皇長子,更是獨子!

政事順心倒合他心意,可女人就不同了,先皇后為他擇選的那些世家貴女,於蕭胤來講,就如一碗的清水,喝下去,也是沒滋沒味。可面前的這位就不同了,她像一碗烈酒,還未入喉,就已讓他聞見酒香四溢的味道了。

蕭胤斂眸收神,知道承安伯這也是不願割愛,便順著他的意,又點了一位。

不一會而,承安伯的酒上了頭,蕭胤便試探道:「鐘某冒昧,有句話不知……」

「你講!」承安伯臉已經紅透,想也不想道。

「以伯爺如今的財力,鐘某認為,在京中還是低調些好,不然要是被有心之人報到陛下那兒……怕是有損伯爺清譽。」

聽完這話,承安伯笑著舉起酒杯,隨即一飲而盡。

他用手指頭直了指天,然後道「不瞞你說,這大燕國的天啊,早就變了,他想查貪官污吏,他怎麼查,鐘家弟弟,你滿京打聽去,誰家的主君在我這院子沒點事!上個月!有幾個不識趣的文官,把我家的內宅之事,告到了刑部大人那兒,可你猜怎麼著,他們嚇得趕緊拿著自家的棉被往下撲火!先帝爺都辦不到的事,難不成他就行了!要是沒有安家那個毒婦,我的姐姐,能護著我到下輩子!」

喊完這一通,承安伯又笑道:「鐘家弟弟,你既成了我這邊的人,我自然會保你們鐘家生意興隆,你把鐘家的名頭借我行事,我替你準備鹽引和冶鐵的人,如何?」

蕭胤勾起嘴角,對飲了一杯,「多謝伯爺關照。」

到了亥時,那一對西域的姐妹花,就在院子裡鬧起了名堂,一會兒唱了小曲兒,一會兒又派人來說病了,惹的承安伯怒駡道:「小四爺送我的這對兒姐妹花,可真的要了命。我本想在徹底馴服我家小五之前再不納妾,被你這麼一弄,倒是破了戒了……」

承安伯一邊搖頭,一邊起身朝那對姐妹花的院子裡走去。

這時樂聲也停了,一陣微風拂來,蕭胤也緩緩起了身子。

「四爺,承安伯在東側為您準備了廂房,咱們是回府,還是就此住下?」孟生走過來道。

「 今夜他才算給我吐了口子,咱們住下。」

東廂房遠,蕭胤走到好一會兒才到。他剛將手搭在門把上,就見一名身穿嫩粉色紗裙的姑娘,從他眼前經過,還故意回頭瞟了她一眼。

她風情萬種眼角,和嬌滴滴的唇角,就像是一杯芳香四溢的毒酒,和一株不可食用的虞美人。

「站住。」他脫口而出。

這樣的語氣一出,就連一旁的孟生都愣住了。

這是承安伯府,可不是大渝的皇宮內院!

「四爺有何事?」她朱唇輕啟,聲音婉轉動聽,與他想的一摸一樣。

蕭胤低頭悶笑,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去,「你叫小五?」他酒量再好,也是被承安伯灌了幾罎子,如今一開口,倒是有了一絲酒氣。

唐嫵的食指輕戳了戳他的喉結,語氣輕柔道:「不知四爺說的是哪個五?」這語氣裡所含的驕縱,和囂張,皆是點到為止,叫人一聽便知,她是風月裡的高手。

他較有興趣地握住她的小手,一根一根地數,念了五個數,然後道:「這個五?」

聽到這個答案,唐嫵甩開他的手,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他看著她不堪盈手握的腰肢,心下一沉。

他不禁感歎,果然是最老套的戲碼,才最是管用。

他一把拉住她的腰身,低頭又道:「姑娘不說,我上哪猜?」

她狠狠地推開他,「四爺好好說話,這要是被伯爺瞧見了,指不定要怎麼罰我。」她穿著水粉色的曳地仙榴裙,反手輕輕一提,就露出了小腿上的青紫,像蕭胤這樣的習武之人,一看就是鞭痕。

這幾條青紫,在東廂房門口火燭的照應下,顯得更為妖冶豔麗。

東側的廂房最為偏僻幽靜,連傭人都走了。

她顯然,是故意經過。

唐嫵低頭咬唇,心裡也是戰戰兢兢。

她想逃離這兒,眼前就是個最好的機會,以往承安伯府宴請賓客,承安伯斷不會讓她出門,今日破了例,誰知以後還沒有機會。

剛剛她在前頭跳舞,她便看出來了,今日來的這位鐘家少爺眼底清明的很,沒有欲-望,也沒有傾慕,所以她猜,他來承安伯府定是別有所圖謀。

可她不乾淨,伺候過人,他能否願者上鉤,她也摸不清。

她提著裙擺貼到了他身上,在他耳邊輕聲道:「四爺可知,這承安伯府的密室在哪?」

果然,她剛說完,便瞧見他的手再次伸了過來,但不同於剛剛,他這個力度,是不想放他走了。

這世上的男人,要嘛重欲,要嘛重利。這樣一箭雙雕的好買賣,她猜,大多人都會做。

他將她抱進內室,一開始還在試探她密室在哪,可才說了沒兩句,蕭胤就被唐嫵摁在了床上。

「四爺好興致啊,居然在別人家的院子裡,欺負著別人的妾室,還要妾室講秘密給你聽?嗯?」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就像是會吸食人血的狐妖。

蕭胤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這世上誰也猜不到,就在這一刻,他已動了邪念,動了將她據為己有的心思。

一場翻雲覆雨之後,蕭胤粗糲的大手撫上她的腰肢,輕喚了一聲,「阿嫵。」

唐嫵回頭看他,他又上前親了一口她的耳垂,「是嫵媚的嫵,對嗎?」

隨即,他的耳邊便傳來了陣陣嬌笑。

「四爺厲害,阿嫵什麼都瞞不過您。」

「那你呢,你想要什麼?」

「我想離開這,去個民風淳樸的縣裡,安安分分過一輩子。」這時的她,與剛剛的她,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可這話讓蕭胤一愣,他沒想到,她並不是想接機攀上他,而是在利用他,然後再光明正大地拋下他。

唐嫵剛要起身子,就被蕭胤一把拽回,「你沒想跟我走?」語氣之冰冷,唐嫵何嘗聽不出?

「四爺家大業大,溫柔賢慧的良家女比比皆是,阿嫵已是殘花敗柳,為人妾室都是抬舉,注定生不能與君同衾,死不能與君共穴,我哪都不去,就想一個人活。」

蕭胤不信,即便他現在還未承認他的身份,可就鐘家少爺這一條,也足夠這風-塵女子,貪婪他,眷戀他,不肯離開他。

他臉色一沉,低聲道:「你倒是貪,要的真多。」那時的蕭胤,如何會知道,她是一個比皎月還清透明亮的女子。

唐嫵抬手將頭髮捋倒一側,衝他嬌媚一笑:「阿嫵不辯解,日子久了,四爺自會知曉。」

等唐嫵都要推門而去,蕭胤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那這一夜算什麼?」

「今夜風景正好,妾自願與君共度良宵。」

再一眨眼的功夫,蕭胤便連她的一個衣角都瞧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不給你們上男主,是前世今生的事一定要交代清楚,他倆初遇的場面很重要,我一寫沒收住筆,往後的我粗略寫。喜歡看的留言,我番外給你們看。

蕭胤突如其來的深情,會很突兀,人物也不飽滿,我如果亂寫會崩的,所以你們耐心等等我。你們在評論區問的很多東西,等看了明天的,一下就知道了~重申一下,本文只有一個男主,不會改。

ps:我知道潔黨要罵我了,我準備好了。【女主不是水性楊花,你們不要罵她。哭。】

pps:明天繼續補字數,我覺得我補的還不夠。

ppps:每天11:40左右更新 紅包繼續100個

【友推】很好看哦

《重生之王妃溫涼》 作者:畫七

文案:

回望顧溫涼一生,將一手好牌盡毀,最後落得個如花年紀就香消玉殞,魂歸西天的下場。

誰知再睜眼,竟回到了三年前她被賜婚於禹王的當天。這次她不再尋死覓活,而在眾目睽睽之下笑意盈盈接了那聖旨,開始了愜意的待嫁生活。

前世的枕邊人進府求她回心轉意,她冷眼望著不置一詞,吩咐人攆了出去,第二日便聽得那負心人被惡狗咬斷雙腿的消息。

與此同時,她亦被那喜怒無常的禹王逮了問話,只聽他言語間滿是酸味:「你既接了賜婚的聖旨,就該安心待嫁,旁的外男皆不可理會。」

顧溫涼含笑:「自當如此。」

禹王咬牙,怒氣深沉:「那昨日為何還與你那表哥見了面?」

顧溫涼明眸皓齒,憶前世他戰衣染血,堂堂七尺男兒在她墓前泣不成聲,就覺得心軟得如水一樣。

男人越發狂躁:「本王問你話呢,說不出個所以然是不是?!」

顧溫涼皺眉道:「你過來。」

「過來讓我抱一下。」

於是,久經沙場的戰神王爺臉悄悄地紅了,權衡片刻,一把攬住心心念念許久的人兒,同時還不忘發狠念叨:「別以為本王稀罕你抱,你若再想著他,本王去擰了他的頭下來喂狗。」

一邊卻哼哼唧唧抱著怎麼也不肯撒手。

==第四十章深情==

因為承安伯信任蕭胤, 所以事情進展便十分順利。

一日晚上, 唐嫵給承安伯下了藥,同蕭胤偷偷潛入了伯府書房下的密室。密室裡雖然沒有什麼冶鐵的摘要, 但卻讓他發現了另外一個秘密。

當年順貴妃是要擁護四皇子繼位的,那女人謀劃的早, 早在燕國先帝的身子還算硬朗的時候,就暗暗籌備了一個軍需庫,那裡面有近兩萬件鎧甲和利劍。

組成一個先鋒的騎兵營綽綽有餘了。

這樣的東西, 怎會讓蕭胤不動心思?

因為拿到冶鐵的技術, 等著再生產, 那還需好些日子,自然不如現成的佑人。

得了這個消息以後, 蕭胤對唐嫵算是更好了, 他不僅想方設法地護著她,更是給她塞了無數張地契。

他知道, 她一定喜歡。

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很快便出事了。

一日,承安伯說有重要的事找他, 叫他酉時三刻去伯府一聚, 他隱隱覺得不對,便叫孟生帶著人手埋伏在周圍。

蕭胤剛下馬車, 府裡的小廝就出來,躬身迎道:「四爺,伯爺已經在榮輝堂等候多時了。」

他走的是條徜徉小道, 還沒見到光亮,就聽到前方傳出了鞭子「啪啪」的抽打聲,裡面女子的慘叫一聲比一聲低。

她的聲線那麼特別,他怎可能聽不出來?

蕭胤雙手握拳,大步流星地推開門,這時,承安伯也恰好停了手。

「鐘家弟弟來了?」承安伯回頭笑道。

他微微側頭,瞧見了趴在杌子上的唐嫵,整個人青筋暴起。

承安伯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心疼,他緩緩走到唐嫵身邊,拽著她的頭髮,將她從長杌子上拎了起來。

「讓鐘家弟弟見笑了,我承安伯的府上今日居然出了一件醜事。」說著,他便用手解開了唐嫵的衣衫,露出了大片的肌膚,然後指了指上面的紅痕「嘖嘖,你瞧瞧她這胸口!你覺得,我今日是該抽死她,還是該給她浸豬籠?」

上面紅痕是怎麼回事,蕭胤再是清楚不過。

承安伯為何要叫他來看這一幕,他自然也是清楚……

半響,蕭胤低頭勾唇,輕聲嗤笑,看起來倒是比平時多了一股痞氣。

「怎麼,弟弟這是笑話我管家不嚴?」承安伯又道。

蕭胤沒應聲,只是不疾不徐地挽起了袖口。

這動作看似平常,但著實嚇了一旁的孟生一跳。

他家主子是什麼樣的人,他當然知曉!他可是從小騎在先皇頭上撕過奏摺的小霸王,從來都只有他威脅別人的份,哪有人敢威脅他?

孟生看出了蕭胤的意圖,下一瞬,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四爺不可!」他們已經順利地走到這一步了,那順貴妃留下的東西,自然也得到手才行。為了敵國的女人功虧一簣,這根本不值得!

「可我不會叫她白跟了我一場。」說完,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聽到這話,承安伯倒是愣住了,他眯起眼睛,歪著頭打量著這位鐘家四少爺,這一看,才發現他眼裡早沒了往日裡的謙遜。

承安伯隱隱發覺出不對,立馬大聲疾呼:「來人!快來人!」

蕭胤怎麼可能等到人來,眨眼之間,他一拳就打在了承安伯的臉上,承安伯嗷嗷呼疼,嘴裡罵著:「大膽!你還想不想要鐘家的活路了?!」

蕭胤彎過臂肘,朝著承安伯的後頸一搪,接著,承安伯就昏了過去。

孟生是蕭胤的心腹,從陛下動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夜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蕭胤垂眸扶起跌坐在一旁的唐嫵,對著孟生道:「我要他活到被燒死的那一刻。」語氣中的冰冷,是唐嫵從未聽過的。

唐嫵的臉上盡是乾涸的淚痕,蕭胤一碰她,就見她大滴大滴的淚珠子接連不斷地湧了出來。身上皮開肉綻的鞭痕,就像是從他的身上豁出來一個口子。

這種疼,是不用流血,就能感覺到疼。

他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柔聲對她道:「我來晚了。」

……

當夜,他親手點了一把火,讓整個承安伯府,都在熊熊烈火之中燃燒殆盡了。

他打橫抱起她,命令她閉上眼睛,然後用另一只手替她捂住了耳朵。

一步一步走出了那片火海。

直到她徹底停了哭泣,他才低頭在她耳畔,痞痞地笑道:「阿嫵,你跟了我吧,嗯?」

———————————-

承安伯府起火的事,在京城掀起了不少的風波,他本想帶著她就此離開,卻不想國師在當日夜裡到了京城。

徐國師是蕭胤在訓練水兵的時候,從大渝的九奈河中救下來的,原本這也就只是善事一樁罷了,卻沒想到,這徐國師還有通天的才能。

他不僅知曉易經八卦,更是能看觀天象,知天事,這些年,他著實為渝國出了不少力。

「不知國師連夜趕來,是有何事?」蕭胤道。

「臣曾揚言要助殿下一舉攻下燕國,眼下,便是個極好的時機。」

這話一出,蕭胤不禁一愣,「國師直言便是。」

「臣觀天象,測出燕國半年之後會有一大災,到時燕國的喉舌之地鄴城,會頃刻間地動山搖,還會出現一個容納萬人的巨坑,陛下若是想一統天下,這場戰,半年之內必須要打。」

「可現下軍中裝備欠妥,若是半年之內久開戰,恐怕我方損耗也不會小。」

徐國師搖頭道:「陛下有所不知,燕國的先君主昏庸無能,可現如今這位卻非等閒之輩。此戰若非陛下能占進天時地利人和,也未必會勝!若是時機一過,只怕陛下再想打過來,就難了。臣言盡於此,剩下全聽陛下號令。」

聽完這話,當夜他焦思苦慮了整整一晚。

他知道徐庸的本事,也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於是,第二日他便將返回渝國的事往後推遲了幾月。

可當時他不會知道,這一個決定,竟是讓他輸了他最不肯輸的……

———————————-

自打承安伯府被燒了以後,唐嫵就成了鐘家院子裡的金屋藏嬌。

他記得,那時候她乖順的很,一間房子兩個人,他們過了一段這世上只有貧民夫妻才會過的日子。

那時不論他多晚回來,她都會在院子裡等,有次她因此招了風寒,他厲聲斥駡她以後不得胡鬧。

她卻笑嘻嘻地對他說,阿嫵習慣等你了。

就這一句話,讓他的心軟的就差化成水了。

世人說她這樣的女子是娼技,說她們只會搔首弄姿,搬弄是非,是家家主君升官發財路上的絆腳石。

可他卻從她眼中,看到了堅韌,看到了良善,看到了柔情似水,也看到了天真爛漫。

他白日裡忙,她也從不過問,就只在家為他洗衣做飯。

蕭胤跟她說了不少次要給她請兩個女侍婆子,可都被她拒絕了。

他問她為什麼不肯過高門大戶裡大夫人的日子,她卻趴在他身上嬌嗔道:這世上的小妖精太多了,只怕收進來就走不掉了。

蕭胤聽後,眼角帶笑,連連親了她好幾口。他凝視她許久,隔了好半天,他又在她耳邊輕聲許諾說,以後他每晚都會回來都給她交糧,絕不出去鬼混。

她笑駡他簡直齷齪之極。

他知道,那時候的她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可他心裡清楚,她的八面玲瓏大多都是曲意逢迎。

就比如,她很聰明,聰明到關起門來日子一過,她便知道蕭胤要的是什麼。

蕭胤的人生過的太順意了,他的野心勃勃,何嘗不是因為想征服些更新鮮的東西?

所以她勾著他,不論他怎麼賣力討好她,她總是壞心眼兒地不肯說好話給他聽。

一句都不肯說。

可他當時怎麼想的,他自己感歎,女人要的是什麼?

無非是錢財,地位,榮耀。

蕭胤覺得,就這些,等回了大渝,他都能給她。

如果把唐嫵比做一塊冰,那他願做一團火。

他甚至為了她已經想好的退路,他不需要史官讚揚他又多麼的英明神武,他只需要他們為她記上大大的一功。

他想讓她做大渝的皇后。

哪怕眾人皆醒,就他一個人是醉了,他也認了……

可他的美夢還沒醒,就聽到了支離破碎的聲音。

在他準備回大渝的前夕。

他坐在高高的樓宇之上,宴請承安伯以前的舊部下,他如今披著鐘家四少爺的名頭行事,把承安伯手上的營生都接了過來。

現下該得到的都得到了,只需善後即可。

可就在推杯換盞之際,他竟然瞧見了唐嫵和一名男子相擁在一起的畫面。

她淚眼婆娑,楚楚可憐,像極了她平時同他一處時的模樣。

也不知道她又說了些什麼,轉眼間,她就被那男人攬入懷中輕聲哄弄。

蕭胤整個人不由得僵住,一旁的人叫了好幾聲四爺他都跟沒聽到一樣。

直到看著她破涕而笑的模樣,他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心想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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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忘了,依她的出身,想勾搭兩個男人,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他派孟生去打聽,回來傳報的時候,他氣的抬手劈了一張桌子。

程國公家的世子,少年英雄,是吧。

翌日一早,他見她第二天還要出去,便若無其事地開口道,「阿嫵,去哪?」

當時唐嫵的那個笑容,讓蕭胤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去上街,買些新衣裳。」

他雙拳緊握,似不甘心一般地,又道:「近來你有沒有瞞著我什麼事?」

唐嫵一愣,轉眼一笑,妹態橫生。

她回身環住他的腰,親昵地哼聲道,「四爺怎麼知道阿嫵有事瞞你?」

他低頭看著她明亮的雙眸,忽然感覺心底裡的情意彷彿化成了一攤死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然你現在就告訴我?嗯?」

蕭胤一直都記得他當時是怎麼想的。

他想,只要她肯實話實說,他便會破例原諒她一次。畢竟她一輩子淒苦,也沒人教她何為賢妻良母,漂泊慣了,自然會犯錯。

只要她承認,今後就由他親自教她……

可她沒有。

她還是用她那張迷惑眾生的小臉,迷惑著他道:「可阿嫵覺得還不到時候,不然四爺再等等?」

蕭胤笑著揚眉,抬手撥開了她鬢角的碎發,低頭道:「好。」

他眼看著她闔上了鐘府的大門,連點猶豫不決都沒給他。

他堂堂大渝的帝王,竟然被一個出身在污垢之中的戲子,玩弄了感情。

真是可笑至極。

當夜他便離開了京城。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他帶了二十萬大軍,屠了整個鄴城,不出十日,就拿下了京城。

他活捉了一名主帥,一名副帥。他沒想到,其中有一個便是她的心上人,是程國公府的世子——程煜。

大渝的將軍杜羌向來嗜血,剛捉到人,他便提議要將燕國的將領賜五馬分屍之行,以壯士氣。

蕭胤坐在高處,睥睨著著那個少年,他怒火中燒,沉著嗓子道:「允。」

他那一刻他很想知道,當她看到了她的心上人,這位少年將軍死在她面前的時候。

她到底知不知錯,知不知悔改。

後來,杜羌將程煜的頭顱懸掛於城門之上。

他偷偷去城樓上看了她一眼。

她崩潰,悲泣,嘶吼,像瘋了一樣。

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為另一個男人,把眼淚都流幹了。

頭也磕破了。

命都不要了……

她跪在角落地三天,她不進食,不喝水,好似風一刮,人就會飛了一般。

蕭胤原以為他內心會是爽快的,可是沒有,他反倒覺得,他才是瘋魔了的那個人。

那顆為她動了情的心,從一開始,他就輸給她了。

他緩步走到她面前,給她遞了一碗粥。她已經乾涸的眼睛裡,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又蓄滿了淚水。

「四爺…..」她開口喚他。

他心裡一緊,還未來得急開口,就聽到一個渝國將領跪在他身邊,大聲道:「啟稟陛下,城外的屍體已經都收好了,名牌也都登記好了。」

蕭胤無奈地揮了揮手,心想,老天真是半點機會都不曾給他。

唐嫵屏息凝氣,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四目相對,彷彿要看穿他一般。

她的手倏爾攥住,倏爾放開,最後顫顫巍巍地抬起來,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流著淚質問道:「這都是四爺做的?」

她說完這話,蕭胤死死的扣住她的下巴,對她冷聲道:「你與他在一起苟合之時,可曾想過有這一天!」

她身型一晃,跌坐在地上。

「阿嫵!朕不在乎你跟過多少人!也不在乎你的出身!朕只要你從跟我的那天起,對朕忠貞!你為什麼做不到!你為什麼做不到?」

唐嫵聽後,一直搖頭,向瘋了一般的搖頭,從不斷否認,到呢喃輕語,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她這幅悲痛欲絕的樣子,就如同在他身上抽筋拔骨。

蕭胤眼底湧現出了濃濃的悲傷,他啞著聲問她:「朕問你,你為何要背叛朕?」

過了很久,也不知是多久。

唐嫵擦了眼淚,在他面前跪下,她將本該說的話,如數吞下,她額頭點地,一字一句道:「四爺雖於我有恩,可我從未想過和四爺過一生。」

聽到這話,蕭胤不禁笑出了聲。

有誰能知道,渝國太后口中那個倨傲輕狂的混蛋球子,在一個女人面前,差些泣不成聲。